第13章

在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用鲜红如血的墨水书写的括号:(饰)。那红色如此刺眼,仿佛刚刚蘸着心脏的血液写下,带着一种强制性的、不容置疑的烙印。那不是扮演,那是……被占据?被定义?被束缚?

布伦特——灯光师布伦特,看着自己的名字,眉头紧锁,一种被冒犯的怒火升起:“布伦特?老子叫张铁柱!什么狗屁名字!装神弄鬼!”他显然对“尊重角色”的规则毫无敬畏,或者根本不屑一顾。

他的话音刚落!

“啪嗒!啪嗒!啪嗒!”

舞台上方,那盏巨大的、悬挂在舞台中央正上方的水晶吊灯,其中三颗灯泡毫无征兆地接连爆裂!细碎的玻璃渣如同冰雹般密集落下,砸在布伦特脚边和周围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灯光瞬间变得更加惨淡和摇曳!

与此同时,观众席那“嗡嗡”的低语声浪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充满了不满、嘲弄和……更加明显的警告!仿佛无数个声音在黑暗中窃笑。

沈默瞳孔骤缩!(规则二:尊重角色!质疑或否认自己的角色身份,会引发更强烈的警告甚至……惩罚!)

布伦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剧烈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微微发白,但嘴硬地、色厉内荏地嘟囔了一句:“妈的…邪门…真他妈邪门…”

“都别乱说话!管好你们的嘴!”指挥家赫尔曼再次厉声低喝,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凝重得如同寒冰,快步走到讲台前,“上面写了什么?演出内容呢?剧本呢?我们需要剧本!”

众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围拢过去,目光聚焦在那本巨大的剧目单上。然而,那本仿佛浸染着不祥的羊皮纸上,除了刚才看到的演出信息和演员名单,下面本该写着剧本内容、分幕介绍、甚至角色台词的地方……却是一片令人绝望的空白!只有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反复抓挠撕扯、或者被强酸腐蚀后留下的污痕、破损和卷曲的边角!一个字也看不清!

没有剧本!怎么演?!演什么?!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比在夜哭古村时更加窒息。芭蕾舞者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压抑地啜泣起来,泪水滴落在破旧的舞裙上。女高音玛格丽特捂住了嘴,身体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小丑皮埃罗则直接瘫坐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

沈默的目光却越过了讲台和绝望的人群,投向了舞台后方,那个被巨大黑布覆盖的方形物体。直觉如同警铃般在他脑中疯狂作响——那里面藏着关键的东西,或许是线索,或许是……更大的恐怖。他正准备迈步走过去查看。

“叮铃铃——!!!”

一阵急促、尖锐到刺破耳膜、如同厉鬼尖啸般的铃声,毫无预兆地从舞台侧幕的阴影深处响起!那铃声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催促和不耐烦!如同导演愤怒的哨声!

紧接着,舞台上方所有的聚光灯猛地变换了颜色!从惨白和橙红,瞬间变成了幽冷的、如同坟场鬼火般的惨绿色!将整个舞台映照得如同阴森的停尸房!每个人的脸在这绿光下都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

惨绿色的灯光下,舞台中央那块巨大的黑布,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抖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拼命地挣扎、蠕动、撞击!布料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如同困兽的咆哮!

“嗡——!!!”观众席的声浪瞬间变得狂热起来!充满了病态的、嗜血的期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

演出……被强制开始了!没有剧本,没有准备,只有必须遵守的“规则”和虎视眈眈的“观众”!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覆盖方形物体的黑布猛地被从内部掀飞!如同挣脱束缚的裹尸布!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道具。

那是一口巨大的、用粗糙原木钉成的、散发着浓烈血腥味和防腐剂刺鼻气味的……棺材!

棺材盖板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隙,一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淤泥的手,正颤巍巍地、如同溺水者求救般,从缝隙里伸出来!那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在召唤着谁!

(规则三:与“舞台设定”互动?棺材里的东西是“设定”的核心?它需要什么?是道具师的工作?还是……祭品?)

“啊——!!!”女高音玛格丽特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了一声凄厉到超越人类极限的尖叫!极致的恐惧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她转身就想逃离这个恐怖的舞台!逃离那只鬼手!逃离那惨绿色的灯光和黑暗中的注视!

然而,就在她转身、脚刚刚离开舞台中心区域的瞬间!

“咔嚓——轰隆!!!”

舞台边缘,一块巨大的、描绘着地狱烈焰焚烧罪人场景的布景板毫无征兆地断裂!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风声,如同一柄从天而降的巨型铡刀,朝着玛格丽特逃跑的方向狠狠砸落!

烟尘弥漫!沉重的布景板将舞台边缘砸出一个深坑!碎裂的木屑、画布碎片和石膏碎块四溅飞射!

玛格丽特……消失了。只有几滴温热的、带着脂粉香气的液体,溅到了离得最近的沈默和小丑皮埃罗的脸上、身上。

(规则四:尊重舞台?演出进行中,演员不能擅自离场?!离场即死!)

空气仿佛凝固了。血腥味混合着木屑的粉尘,在惨绿色的灯光下弥漫。棺材里那只苍白的手,依旧在徒劳地抓挠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观众席的“嗡嗡”声浪,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感,再次低沉下去,变成了更加专注的、充满期待的……等待。它们在等待演员们接下来的“表演”。

沈默抹去脸上的血点和粉尘,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看向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棺材,又看向讲台上那本空白的、如同嘲讽的剧目单,最后目光扫过剩下的人:吓傻的小丑皮埃罗(少年)、脸色惨白如纸、强作镇定却手指颤抖的指挥家赫尔曼、握着扳手、眼神惊疑不定、微微发抖的灯光师布伦特、以及抱着玩偶熊、无声流泪、身体僵硬的芭蕾舞者莉莉丝。

没有剧本,没有提示,只有必须遵守的“规则”、虎视眈眈的“观众”、以及……棺材里那只索求着未知之物的鬼手。

悲鸣剧院的幕布,才刚刚拉开。而沈默知道,这场以生命为道具的演出,其核心的恐怖与生路,远不止于舞台之上。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舞台侧幕那深不见底的、推车老人消失的阴影处——那里,通往后台的深渊,或许藏着真正的“剧本”,也必然布满了更加致命的规则陷阱。

而他,沈默,或者说“道具师”西里尔,必须在这第50层地狱的舞台上,找到那条隐藏的“生路”,哪怕他知道,这可能只是又一次为“祂”的进化提供养料的、绝望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