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子就在张守情这种没心没肺、极度奢侈的“养老模式”中,如同被糖葫芦粘住的齿轮,缓慢而粘稠地向前滚动。

每天,日上三竿,阳光透过新糊的窗户纸,把屋里照得亮堂堂、暖烘烘的时候,主屋的门才会“吱呀”一声被推开。张守情顶着一头睡乱的短发,打着哈欠,趿拉着布鞋晃悠出来,脸上还带着被窝里捂出来的红晕。他像一只真正意义上吃饱睡足的慵懒大猫,慢悠悠地踱到院子里,对着水缸里的倒影扒拉两下头发,就算完成了洗漱。

“黑师傅——!饿了——!” 清亮中带着点刚睡醒沙哑的嗓音,成了小院最准时的开饭号角。

系着那条万年不变的碎花围裙、墨镜永远架在鼻梁上的黑瞎子,总会恰到好处地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通常是炸酱面或者打卤面,外加两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来了来了!催命呢!大清早的……” 嘴里抱怨着,动作却麻利地把面碗往石磨上一墩。面条的酱香、鸡蛋的焦香,混合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勾得张守情食指大动。

风卷残云解决掉早饭(或者说是午饭),张守情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开始进入“消食”环节。这“消食”的方式,往往让院子里另外两位住户血压飙升。

“吃饱了,活动活动筋骨!黑师傅!小哥!来!陪练!” 张守情活动着手腕脚腕,碎金色的眼瞳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怎么看都像是要“虐菜”的恶劣笑容。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就成了四合院鸡飞狗跳的时间。张守情的身影快如鬼魅,力量又大得惊人。黑瞎子那点引以为傲的身手在他面前如同慢动作回放,往往三招两式就被放倒,要么被按在墙上摩擦,要么被一记巧劲摔得七荤八素。张起灵稍好一些,凭借着黑金古刀的锋锐和战斗本能能支撑得久一点,但也仅仅是久一点。最终结局总是黑金古刀被张守情用两根手指弹飞,“哐当”一声插进院墙或者某棵倒霉的枣树上,而张起灵本人则会被张守情用一种极其刁钻的手法锁住关节,动弹不得。

“啧啧,小哥,反应慢了半拍啊!黑师傅,你这下盘虚得跟棉花似的!” 张守情拍拍手,点评得毫不留情,脸上是那种“活动开了真舒服”的餍足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套广播体操。留下黑瞎子扶着老腰龇牙咧嘴,张起灵默默拔刀,周身寒气更盛。

虐完菜,张守情心满意足地回屋,或者溜达出去继续他的四九城“美食探索”之旅。直到夕阳再次染红天际线,他才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来——有时是油亮的烤鸭,有时是喷香的炒肝,有时是稀奇古怪的点心。

这时,厨房里就会响起黑瞎子一瘸一拐(通常是上午陪练摔的)的脚步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以及他压抑着不爽的嘀咕:“加钱!必须加钱!这活儿太废人了……” 然而,当几张崭新的“大团结”拍在灶台上时,那些嘀咕就会瞬间变成热情洋溢的“老板稍等!马上就好!”

晚饭的气氛通常比较沉默。张守情专注于消灭美食,黑瞎子一边吃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腿,张起灵则一如既往地沉默进食,只是偶尔抬眼扫过张守情时,那冰封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

当夜幕彻底笼罩小院,虫鸣声在墙角响起时,张守情一天中最享受的环节之一就开始了。

“黑师傅——!上钟了!” 他趴在铺着厚实新被褥的弹簧床上,声音懒洋洋地传出来。

黑瞎子认命地摘下墨镜擦了擦(虽然没人看见),深吸一口气,端着一个装着精油的小瓷碗走进房间。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煤油灯,气氛有些……微妙。

“来了来了,催命鬼!” 黑瞎子嘟囔着,努力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他熟练地倒出一些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精油在掌心,搓热,然后覆上张守情赤裸的、线条完美的后背。

温热的精油接触皮肤的瞬间,张守情舒服地叹了口气。黑瞎子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沿着脊柱两侧的肌肉群推揉按压。精油的润滑让动作更加顺畅,也放大了手掌下那具身体的触感——温热的皮肤,坚硬如铁的肌肉,充满弹性的肌理,以及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蕴藏着恐怖力量的线条。每一次推按,都像是在抚摸一件顶级大师精心锻造的艺术品,手感好得令人心颤。

黑瞎子屏着呼吸,努力让自己专注于“工作”。指腹下的触感太过美好,精油的香气又带着点暧昧的暖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张守情皮肤下奔涌的热力,听到对方偶尔舒服至极时从喉咙深处逸出的、如同猫科动物般的低哼。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挠人心肺的魔力。

黑瞎子强迫自己把视线固定在张守情左肩胛骨的位置,那里在热水冲洗后会显现出威严的獬豸纹身,此刻在昏黄的灯光和精油的浸润下,光滑一片,只有紧实的肌肉。不能往下看……绝对不能往下看那紧窄的腰线和挺翘的弧度……妈的,怎么感觉有点热?

他偷偷咽了口唾沫,感觉鼻子里有点发痒。一定是今天摔跤撞到鼻子了!对!一定是!

就在这时,他需要给张守情的腰背处再加点精油。他俯下身,去拿放在床边小凳上的瓷碗。这个角度,不可避免地,视线扫过了张守情侧卧时绷紧的腰腹肌肉,流畅的线条一路向下,隐没在松松垮垮的裤腰边缘……

嗡——!

黑瞎子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墨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圆!鼻腔里那股痒意再也压制不住!

噗嗤——!

两股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鼻孔里喷涌而出!

“操!” 黑瞎子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狼狈不堪地直起身,指缝里已经渗出了鲜红的鼻血。他狼狈地转过身,瓮声瓮气地低吼:“妈的上火了!今天卤煮吃多了!我……我去洗把脸!” 说完,像被鬼撵似的,端着精油碗就冲出了房间,差点被门槛绊倒。

张守情莫名其妙地翻过身,看着黑瞎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后背滑腻腻的精油,嘀咕道:“搞什么?按一半跑了?钱不想要了?”

他随手扯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背上的油,目光无意间扫过门口。

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透出去,照亮了门外阴影里的一角。

张起灵抱着他的黑金古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帽檐压得极低,但张守情那变态的视力,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露在帽檐阴影外的、冷玉般的耳廓,此刻正泛着一种极其可疑的、如同火烧云般的红晕!

更让张守情挑眉的是,这位万年冰山小哥的目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垂或者看向别处,而是……直勾勾地、毫不避讳地、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专注,穿透门缝,牢牢地钉在他……呃,只穿着一条宽松裤衩、上身还沾着油光的胸膛和腹肌上!

那眼神,冰冷依旧,深处却仿佛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焰,带着一种原始而纯粹的、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将眼前这具充满力量美感的躯体彻底剖析、烙印进灵魂深处。

张守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油光、壁垒分明的腹肌,又抬眼看了看门外那个耳根通红、眼神却像要把人剥光的闷油瓶小哥。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老子又被当猴看了”的不爽涌上心头。

“喂!看够没有?”张守情没好气地抓起旁边一个枕头,朝着门缝就砸了过去,“再看收费了啊!按秒计费!很贵的!”

枕头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外,那道如同实质般的目光瞬间消失了。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如同狸猫般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张守情重新趴回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

“妈的……这俩神经病!一个按个摩能按出鼻血,一个看人洗澡看不够还偷看老子穿裤衩!养老生活……真他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