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泡在蜜罐里的山楂,甜得发腻,却也慢慢滋生出一丝微不可查的……乏味。
四合院的节奏慢得如同老牛拉破车。张守情睡醒、吃饭、虐菜(黑瞎子&张起灵)、再吃饭、收账(指使黑瞎子)、享受按摩(附带黑瞎子流鼻血风险)、睡觉。循环往复,稳定得令人发指。刚开始那股子“养老真香”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张守情那刻在骨子里的、属于顶级任务者的躁动因子,就开始在安逸的皮囊下蠢蠢欲动。
他叼着一根新买的、齁甜的麦芽糖,歪在藤椅上,看着院子里。黑瞎子正对着他那堆机关残骸唉声叹气,试图用胶水粘合一块裂成三瓣的淬毒弩机零件,嘴里嘀嘀咕咕算着今天的“亏损”。张起灵抱着刀,倚在墙角的枣树阴影下,目光放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灵魂已经飘回了长白山那扇冰冷的青铜巨门。
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泡,在张守情懒洋洋的脑海里浮起:这俩货……好像……是干盗墓的吧?
记忆仓库里某个积灰的角落被拂开。碎片闪过:黑金古刀劈开腐朽棺木的寒光,黑瞎子戴着墨镜在幽深墓道里灵活穿梭的身影,还有张起灵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映着摇曳的磷火……对,是这么回事。可自从他砸钱住进来,这俩专业选手就跟提前退休了似的,天天窝在这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张起灵下墓是为了找记忆?可现在他记忆好好的(至少看起来是),青铜门也提前开了(虽然是被撕的),他好像也没啥必须下地的理由了?黑瞎子下墓是为了钱?可现在……张守情掂量了一下意识空间里那堆成山的“养老金”具现化的金条,再看看黑瞎子每天从自己这里赚走的、足够普通人家过一年的“大团结”……跟伺候这位人形ATM相比,钻阴森古墓、跟粽子玩命,性价比低到尘埃里!
可日子长了,再甜的蜜也齁嗓子。张守情能感觉到,这俩货骨子里那点不安分的劲儿,跟自己一样,快憋不住了。黑瞎子粘机关的手越来越没耐心,眼神时不时瞟向院门,带着点对“江湖”的怀念。张起灵放空的目光深处,是沉淀的冰层下,对青铜门异动和张家沉寂的隐忧。就连他自己,看着胡同口老大爷下棋都觉得索然无味,开始怀念起在异世界拆解各种致命陷阱时的“乐趣”了。
该动动了。
张守情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麦芽糖,糖渣簌簌落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小院的宁静:
“我说……这养老生活是不是太安逸了点?骨头都锈了。”
黑瞎子粘零件的手一顿,墨镜后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猛地抬头,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老板!您这是……想找点刺激?” 他搓着手,脸上的市侩瞬间被一种压抑已久的兴奋取代,“下地?淘沙?我路子熟啊!保证安全又好玩!就是这装备费、向导费、风险保证金……”
张起灵的目光也从虚空中收回,如同实质般落在张守情脸上。他没有说话,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身体,都透露出一种无声的认可和……期待。
张守情翻了个白眼,打断黑瞎子的“报价单”:“少废话。找个好玩点的地方,干净点的,别太埋汰,粽子也别太丑影响食欲。钱不是问题。” 他顿了顿,看向张起灵,“小哥,你这边呢?张家那边还没消息?青铜门那窟窿……”
张起灵沉默地摇了摇头。张家沉寂得如同消失,派去长白山查探的人如同石沉大海。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信号。他需要亲自回去一趟,看看那扇被强行撕开、又被“终极”自行修复的巨门,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那分头行动。”张守情拍板,懒洋洋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黑师傅,你负责找个‘好玩’的地儿,安排行程,带我去见见世面。小哥,你回长白山看看你那个‘破门’。完事了……嗯,黑师傅,你知道小哥在哪儿能找到我们吧?”
“知道!知道!”黑瞎子忙不迭地点头,兴奋得墨镜都滑下了鼻梁,“哑巴有他的路子!放心!老板,包在我身上!绝对给您找个又刺激又舒坦的好地方!保证让您这趟‘养老团建’物超所值!”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筛选那些传闻中机关精妙、陪葬丰厚、环境相对“干燥清爽”的大墓了。
张起灵看着张守情,缓缓地点了下头。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换,无需多言。他会去处理青铜门的事,然后去找他们。
行动力是惊人的。
黑瞎子一个电话摇给了相熟的掮客“老板”(吴三省?解雨臣?张守情懒得记名字),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对黑瞎子突然“复出”还带着个“金主爸爸”感到无比震惊。但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不到半天,目标锁定:西北某地,新发现(被黑瞎子渠道截胡消息)的一座疑似西夏贵族大墓。特点:深埋地下,结构复杂,机关传闻精妙绝伦(对张守情是加分项),最重要的是,据说陪葬品里有几件极其罕见的玉器(对黑瞎子是加分项),而且地处干燥戈壁,相对“干净”。
“老板!搞定了!”黑瞎子拿着刚收到的电报(上面一堆暗语),兴奋地冲进张守情的房间,“西夏的!好东西!绝对够刺激!路线、装备、接应都安排好了!后天一早出发!您看……”
张守情正对着新买的一身更适合行动的深色工装(材质依旧是快穿局出品,舒适耐磨)比划,闻言头也没抬:“嗯。钱找管家要。”他随手丢给黑瞎子一块沉甸甸的金条,“看着置办,要最好的。别整那些破烂糊弄我。”
黑瞎子手忙脚乱地接住那黄澄澄、入手沉甸甸的金条,眼睛都直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他妈……比下十趟油斗都赚啊!“放……放心!老板!绝对顶级配置!驴吉普都给您整最皮实的!”他抱着金条,像抱着亲儿子,乐颠颠地冲出去采购了。
出发前的夜晚,小院灯火通明。黑瞎子指挥着几个信得过的伙计(眼神都带着对金条主人的敬畏),把采购来的装备一件件搬进院子:崭新的德国工兵铲、强光手电筒、防风煤油灯、压缩饼干、牛肉罐头、成捆的登山绳、甚至还有几把擦得锃亮的短柄猎枪和充足的弹药。最夸张的是角落里,堆着几个巨大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包裹——那是黑瞎子咬着牙、花了大价钱从特殊渠道搞来的……最新款的充气睡袋和厚实的防潮垫!理由是:“老板金贵,不能睡冷地!”
张起灵也默默地在整理他的装备。黑金古刀重新用布条仔细缠好。一个不大的背囊里,是几件替换衣物、水壶、一小包盐巴、火折子,以及几瓶特制的伤药。他动作一丝不苟,沉默而专注。
张守情饶有兴致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景象,像个监工的土财主。他拿起一把工兵铲掂了掂,嫌弃地撇嘴:“太轻。” 又拿起一把猎枪,熟练地拉动枪栓检查,点点头:“这个还行,凑合能用。” 最后目光落在那些充气睡袋上,倒是露出了点满意的神色:“嗯,这个有点意思,黑师傅,会享受!”
黑瞎子抹了把汗,嘿嘿笑着:“必须的!伺候老板您,哪能马虎!”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沉默收拾的张起灵,压低声音对张守情说:“老板,哑巴那边……真不用给他备点啥?他那点家当,寒碜得跟要饭的似的。”
张守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张起灵已经收拾完毕,正将那个小小的、瘪瘪的背囊背在身上,黑金古刀斜挎在背后。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孤绝,与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豪华装备”格格不入,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静气度。
“不用。”张守情摆摆手,语气随意却笃定,“他要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活不到现在。” 他对张起灵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信任他的实力,也信任他那野兽般的生存本能。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黑瞎子开着一辆破旧却异常结实的绿色吉普车(驴吉普的升级版?),突突突地停在了胡同口。后备箱和后座塞满了各种装备物资。
张守情一身利落的深色工装,衬得肩宽腿长,精神抖擞,脸上带着对新“游乐场”的期待。他率先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舒服地往后一靠:“出发!”
黑瞎子麻利地发动车子,墨镜下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得嘞!老板坐稳!西北大漠,咱走起!”
张起灵抱着刀,站在四合院门口。晨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他看着吉普车卷起烟尘,缓缓驶离胡同口,最终消失在灰蒙蒙的街角。
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影,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轻轻掩上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高大的身影在空旷下来的小院里显得格外孤寂。他抬头,望向东北方向长白山所在的天际,那里依旧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
没有犹豫。他紧了紧肩上的背囊,握住冰冷的刀柄,身影如同融入晨雾的孤鸿,朝着与吉普车相反的方向,沉默而坚定地迈开了脚步。
车轮碾过颠簸的土路,扬起漫天黄尘。破吉普像一头倔强的老牛,吭哧吭哧地朝着西北方向前进。
张守情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由灰扑扑的城镇逐渐变为荒凉戈壁的景色,新鲜感十足。他顺手从后座捞过一袋牛肉干,撕开包装,慢悠悠地嚼着。
开车的黑瞎子却有点坐立不安。他透过后视镜,第N次瞟向后座那堆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豪华装备”,尤其是那几把擦得锃亮的猎枪和成箱的弹药。再想想身边这位爷徒手撕青铜门、拆他机关如同撕纸的战绩……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咳……老板,”黑瞎子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交代后事,“那个……咱这趟呢,主要是探探路,见识见识老祖宗的智慧结晶。这西夏墓啊,讲究的是精巧,是文化!咱呢,以参观学习为主,能不惊动‘房主’最好……您看那些家伙事儿……”他朝后座努努嘴,“主要是壮壮声势,防个野狼啥的,不到万不得已,咱……咱尽量文明观墓?您那身手……稍微收着点?机关啥的,咱尽量走正规破解流程?别……别直接给拆了?”
他越说越没底气。让这位爷收着点?跟让火山喷发时温柔点有什么区别?
张守情嚼着牛肉干,闻言挑了挑眉,碎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他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把穿着崭新登山靴的脚丫子翘到副驾驶台前(黑瞎子眼皮一跳),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
“黑师傅,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他慢条斯理地咽下牛肉干。
“我付钱,你们出力。我呢……”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大腿,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理直气壮的笑容。
“负责躺平、看戏、以及……在你们搞不定的时候,进行一些必要的‘物理超度’和‘环境清理’。”
他顿了顿,笑容扩大,露出一口白牙。
“放心,拆家费,爷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