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宏远发高烧了。
那口老井的水寒凉刺骨，他在里面泡了太久，当晚就烧得浑身滚烫。刘树范连夜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灌了汤药，可温度还是退不下来。
小媛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趁着午休，偷偷溜到刘家院墙外，踮着脚往里面张望。二楼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在看什么？”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媛吓得差点跳起来。她转身，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刘宏远的母亲。
“阿、阿姨好……”小媛结结巴巴地说，“我听说宏远生病了……”
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像刀子一样锐利：“你就是刘义公的女儿？”
小媛点点头，手心沁出了汗。
“远儿需要休息。”女人语气冷淡，“以后，少来找他。”
说完，她转身走进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小媛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2
教室里，刘宏远的座位空荡荡的。
小媛心不在焉地翻着课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讲解分数应用题，但她耳边回荡的全是那个女人冰冷的声音——
“以后，少来找他。”
“刘小媛！”数学老师突然提高音量，“这道题你来回答。”
小媛慌乱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我……我不会……”她小声说。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数学老师皱起眉头：“上课要认真听讲。刘志，你来回答。”
刘志得意洋洋地站起来，流利地说出了答案。经过昨天那件事后，他今天异常安静，但眼神里总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小媛低着头坐下，眼眶发热。这是她第一次在数学课上答不出问题。
下课铃响后，刘志晃到她座位旁，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书呆子不在，小媛老师就变笨蛋啦？”
小媛猛地抬头，正要反驳，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刘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不好了！宏远家……宏远家出事了！”
3
小媛跟着一群学生跑到刘家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她挤进人群，看见刘树范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院子中央，两人脸色都很凝重。那个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一看就不是村里人。
“树范兄，事情紧急，你必须尽快做决定。”西装男压低声音说。
刘树范摇摇头：“我不会回去的。”
“可这是老爷子的意思！”西装男急了，“家族现在需要你！你在这种小地方待了十几年，还不够吗？”
刘树范的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在看到小媛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我的根在这里。”
就在这时，二楼的窗户突然打开了。脸色苍白的刘宏远探出身来：“爸，怎么了？”
西装男抬头看到宏远，眼睛一亮：“这就是小少爷吧？都长这么大了！”他转向刘树范，“树范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的未来想想。在省城，他能接受最好的教育……”
小媛的心猛地揪紧了。
宏远……要走了？
4
那天晚上，小媛辗转难眠。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那是她珍藏“宝贝”的地方。
盒子里放着银杏书签、草编萤火虫，还有几片已经干枯的槐花。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纸，开始写信。
“宏远：
听说你生病了，我很担心。井水那么冷，你为什么要下去？笔记本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啊。
今天有个城里人来你家，他说……你要去省城了？是真的吗？
如果你真的要走了，能不能……能不能在走之前，再见我一面？
小媛”
写完后，她把信折成一个小方块，塞进口袋。明天一早，她要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把信塞进刘家的门缝。
5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小媛就溜出了家门。
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鸟儿偶尔叫一两声。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刘家院外，正要掏信，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我绝不允许！”是宏远母亲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尖锐，“那个村姑整天缠着远儿，现在还想用这种下作手段！”
小媛的手僵在半空。
“你冷静点。”刘树范的声音很疲惫，“这只是孩子之间的友谊。”
“友谊？”女人冷笑，“你当我瞎吗？远儿为了她跳井，发高烧还在念她的名字！现在又收到这种信……我绝不会让一个村姑毁了我儿子的前程！”
小媛的心跳几乎停止。
信？什么信？她明明还没把信送出去啊……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小媛慌忙躲到一旁的柴堆后，看见宏远的母亲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手里攥着一张纸——那分明是她昨晚写的信！
可它怎么会……
小媛突然想通了——刘志！一定是刘志昨天偷看了她的抽屉，把信偷出来交给了宏远的母亲！
女人走到院子角落的火盆前，毫不犹豫地把信扔了进去。火苗“腾”地窜起，瞬间将信纸吞没。
小媛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看着那封信在火中化为灰烬，仿佛自己的心也被烧出了一个洞。
6
第一节课，刘宏远回来了。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但已经退烧了。小媛不敢抬头看他，只是盯着课本发呆。
“小媛。”宏远突然低声叫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你病好了？”
宏远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给你。”
小媛打开一看，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
“我母亲做的。”宏远说，“昨天的事……对不起。”
小媛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刚刚烧掉了她的信，还说她是“村姑”……
“谢谢。”她小声说，把桂花糕放进抽屉，一口也没吃。
宏远似乎想说什么，但上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走上讲台，宣布了一个消息：“下周举行全县数学竞赛，我们学校有两个名额。经过老师们讨论，决定由刘宏远和刘小媛代表学校参加。”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小媛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乱成一团。
竞赛在县里举行，要住一晚。这意味着，她要和宏远单独相处整整两天……
而他的母亲，绝对不会允许。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