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公告栏前已挤满学生。刘小媛缩在人群外围，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下巴，目光却穿透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理科榜单顶端。
"快看！刘宏远又霸榜了！"尖锐的议论声刺破空气，"712分！比第二名整整多32分！"
小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成绩单上的数字像滚烫的烙铁，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残影——那个总分，足够将她的文科第一名映衬得苍白无力。
"小媛！"陈悦突然从身后扑来，马尾辫扫过她耳畔，"年级前十！你太牛了！"闺蜜举着手机要拍照，镜头却被小媛偏头躲开。
"听说刘宏远被他妈关禁闭了？"陈悦压低声音，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水珠，"省一中的模拟考都没参加，听说他房间的网线都被拔了。"
小媛的呼吸骤然停滞。拍立得通讯器最后闪烁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暴雨夜的天文台，宏远被拽进黑色轿车时，塞进她掌心的那枚萤火虫徽章还在书包夹层发烫。
"我去买早餐。"她转身逃离，帆布鞋踩过满地梧桐叶，发出细碎的哀鸣。风卷起成绩单边角，将她的名字与宏远的彻底隔开。
2
图书馆的暖气裹着油墨香扑面而来，小媛却打了个寒颤。她的目光扫过书架编号，在"O13 高等数学"区停住。指尖抚过书脊，当触到烫金的"THU"字样时，心跳几乎漏拍。
翻开第213页，泛黄的便签纸簌簌作响：
"母亲冻结了我的银行账户，但别担心，我找了家教兼职。"
"每晚九点，操场东墙第三块砖下，我会留消息。"
"PS：理科榜首的位置，我会一直替你守着。"
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小媛的视线突然模糊。一张拍立得照片悄然滑落——宏远站在省一中的大理石走廊，白衬衫领口微敞，手里举着满分试卷，试卷角落画着只歪歪扭扭的萤火虫，翅膀上还沾着墨水渍。
照片背面的字迹带着仓促的棱角："等你来超越。"
她慌忙将照片贴在胸口，忽然听见书架后方传来脚步声。转身时，只瞥见一抹熟悉的藏蓝色校服衣角消失在转角。
3
晚自习的下课铃刺破寂静时，小媛已经在操场跑了三圈。汗水浸湿后背，她却感觉不到冷，目光死死盯着东墙那棵歪脖子槐树。
第三块砖比上次更松动，指尖触到防水袋的瞬间，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信纸带着淡淡的钢笔水味：
"小媛：
这是我上周家教的收入，不多，但足够买几本复习资料。
母亲没收了我的手机，但我在学校机房偷偷申请了邮箱，账号和密码写在背面。
记得删除浏览记录。"
背面的字迹被反复描摹，像是写了又擦：————。小媛的手指颤抖着抚过数字，突然想起去年生日，宏远翻墙送来的草莓蛋糕，奶油上插着的萤火虫灯一闪一闪。
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她慌忙将钞票塞进内衣夹层。夜风卷起发梢，恍惚间仿佛又听见宏远在天文台说："等我们考上清华，就去看真正的银河。"
4
机房的荧光灯刺得人眼睛发酸。小媛第三次确认四周无人，才颤抖着输入邮箱密码。收件箱里孤零零躺着一封邮件，主题栏写着"今日份的理科榜首"。
正文是一道数学压轴题的三种解法，配图是密密麻麻的演算稿，红笔批注里夹着句俏皮话："这道题全省只有三个人做对，我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是复读生。"
她咬住下唇憋笑，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机房格外清晰：
"我们月考的作文题是《光》，我拿了年级最高分。语文老师说可以投给《中学生博览》。"
光标在闪烁的输入框停驻十秒，她突然按住删除键，又重新输入：
"我很想你。"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身后突然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小媛猛地回头，只看见百叶窗缝隙漏进的夕阳，在地面拖出长长的阴影。
5
数学课的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李老师的声音突然拔高："下个月，省一中将举办'清北杯'高中生理科竞赛！"
小媛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讲台上，投影仪亮起省一中的校徽，金色的"QS全球百强"字样刺得她瞳孔收缩——那是宏远所在的学校。
"获奖者将获得清北自主招生资格。"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我们学校有两个名额，有意向的同学..."
"老师！"小媛的声音在颤抖，"我要报名！"
全班哗然。周婷刺耳的嗤笑从后排传来："村姑也想考理科？不如回家喂猪实在！"
小媛攥紧桌角，指甲在木质桌面刮出细痕："我理科月考138分，最近在自学《数学分析》。"她翻开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微分方程解题过程铺满整页。
李老师的目光从笔记本移到她脸上："下周校内选拔，凭实力说话。"
6
选拔考试当天，冷风卷着枯叶拍打走廊窗户。小媛在考场门口撞见周婷，对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名牌羽绒服下摆扫过她的帆布鞋："哟，还真来丢人现眼？"
小媛低头整理书包，却瞥见周婷袖口露出的银色手链——和宏远母亲宴会上戴的款式一模一样。
试卷发下来的瞬间，小媛的呼吸停滞了。最后一道大题赫然是宏远邮件里详细讲解过的空间解析几何题！她几乎要笑出声，钢笔尖在答题卡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三种解法一气呵成。
成绩公布时，周婷的尖叫刺破走廊："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比我高15分？！"小媛攥着第二名的通知单，在人群的议论声中转身。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公告栏上宏远的名字重叠成一道光。
7
竞赛前夜，小媛第七次刷新邮箱。新邮件的提示音突然响起，主题栏写着**"等你"**。
"听说你要来？我在校门口等你。"
"PS：穿那件白裙子，我想看你穿它。"
衣柜深处的白裙子已经有些褶皱，小媛跪在地板上仔细熨烫，裙摆上的蕾丝花纹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她想起去年宏远第一次见她穿这条裙子，耳尖发红的模样："像...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小媛将萤火虫徽章别在胸口。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明日穿校服，有监控。"
她攥紧手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夜风掀起窗帘，远处省一中的钟楼在夜色中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某个注定的重逢。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