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未恭喜娘，您多年夙愿终于达成了。”宋芊雪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
她一身月白色衣裙，清丽无双的脸上未施粉黛，发髻上也只戴着两三朵由米粒般大小的珍珠攒成的珠花，虽然仍有病容，却更添几分楚楚动人，使人一见便怜惜不已。
孟姨娘正在灯下细细摩挲对牌等物，脸上神色得意。她闻言不屑笑了笑：“不过是得了管家之权罢了，这哪里算得偿所愿。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娘的心愿可不止于此。
她苏芸不过是一届不入流的商女罢了，我却是出身官宦之家，论出身，容貌，才华，我哪里比她差了什么？一个商女，在我头上压了这么多年。衣食起居皆要看她的脸色，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让她尝尝我这些年受的委屈。”
宋芊雪闻言微微蹙眉：“娘，您刚拿到管家之权，还是不要做的太过明显，否则被父亲知晓只怕会惹他不快。”
孟姨娘嘲讽的嗤笑一声：“你父亲哪里会为她不快，芊雪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咱们做女人的，只需要抓住男人的心便好。对了，过两日便是桃花宴了，娘早就为你做了几件精致的衣裙，你挑挑看。”
她话音一落，翠容便将绣坊新送来的几套衣裙捧了过来，笑容讨好：“小姐，这是锦绣坊最新出的样式，每一套都是精美绝伦，小姐穿在身上必然惊艳四座。”
宋芊雪闻言却微微蹙眉：“锦绣坊？为何不去天衣阁？”
谁不知道，这上京城中唯有天衣阁的绣娘绣制出的衣裙才是真正的巧夺天工美不胜收。只是价格实在惊人，宋云棠身上的每一套衣裙都是天衣阁的，而她一套都没有过。
这次桃花宴如此重要，她早早便嘱咐母亲为她去天衣阁制作衣裙。
孟姨娘闻言柳眉倒竖，气怒地甩了甩帕子：“什么天衣阁，不过是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罢了。前些日子我拿着料子亲自上门，那掌柜居然说什么他们天衣阁可不是谁的生意都做的。
你听听，这些烂心烂肺的狗奴才，竟然敢对侯府的女眷口出狂言，回头让你父亲带人封了他的铺子，看他们还嚣张什么！”
宋芊雪神色微暗，她垂下眼睫，对翠容捧来的衣裙也没了试穿的兴致，随手指了一件：“就这件吧。”
孟姨娘起身揽住她的肩膀笑着道：“我的芊雪无论在哪都是最耀眼夺目的存在，有些人即便费尽心思也只能沦为小丑被人笑话罢了。你呀，眼光看的长远些，若是你在桃花宴上能和四皇子再进一步，日后要什么样的锦衣华服没有？”
宋芊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娘，女儿知晓了。”
一大早，水云轩里便热闹不已。
“快快，今日可是桃花宴，长公主亲自坐镇，今日务必要完美无缺。快将那套前些日子天衣阁才送来的十二重鲛绡裙拿来。”苏氏吩咐道。
“夫人，早就备好了。”琥珀捧着一套灿然若仙的衣裙笑着快步走来。
苏氏笑眯眯的接了过来，亲自为宋云棠更衣：“这套十二重鲛绡裙可是天衣阁的几位绣工最顶尖的绣娘足足精心绣制了半年才做出来的。用的是千金难得一匹的鲛绡，华美绝伦，整个大乾只此一件。若不是是你舅舅的船队出得海外，这样的料子即便是咱们也是从未见过呢。”
鲛绡轻薄又飘逸，更难得的是颜色实在是绚丽至极，天衣阁的绣娘们手艺也着实了得，能在每一层之刺绣不同季节花卉，花影重重叠叠，花蕊之处以南洋珍珠点缀，长及曳地的云纹拖尾随着步子流转出烟霞般的虹色。
这炫目至极的一套华裳穿在别人身上，只怕会被这衣裙的华光掩住丽色，然而穿在宋云棠的身上，却是华裳美人两相辉映，只觉得眼前艳色无边，风月亦是无边。
一时看呆了整个水云轩的一众下人。大小姐一向是极美的，可以前总觉得美中少了点什么，美得太过虚幻，太过轻浮。
可如今的大小姐即便站在那里，神色自若，眸色坚定，不知为何，身上的气度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大小姐，仿佛是……仿佛褪去浮华之后的宝石，更加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
苏氏满意至极，连声赞叹道：“极美，极美。整个大乾也没有比我的棠儿更美的美人了。”
“娘，哪里有人这么夸自己女儿的？”宋云棠无奈笑道。
苏氏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夸大，她伸手将宋云棠按坐在妆案前，笑容满面道：“我这还是谦虚了呢，等你上完妆，娘敢说即便是北陵南齐都算上，也无人能比我的棠儿。”
“娘……”宋云棠几乎要扶额了，谁家娘亲这么敢夸下海口啊。可是从镜中看到母亲如花的笑颜，宋云棠心中却又一暖。
真好，母亲还活生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真好。
有母亲在，她就不是孤身一人。
因为有一个人，永远将她放在心尖上疼。
想起前两日琉璃向自己禀报的，对母亲出言不逊的雪月阁的几个下人，宋云棠眼眸微垂，掩住眼中的寒光。
琉璃最是手巧，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将宋云棠的一头秀发盘做精致繁复的随云髻。又将那日在金满楼里得的鸽子血红宝石头面戴上。
专门为宋云棠上妆的是海棠，海棠原本是老夫人拨给宋云棠的，说是上妆的手艺极好，自己人老了，留在身边浪费了海棠的好手艺，便将人赏给了宋云棠。
老夫人一向偏疼宋芊雪兄妹二人，第一次将贴身丫鬟拨给小辈，竟然没给他二人反倒是给了自己，宋云棠一度为此洋洋得意了许久。
可回想起来海棠为自己上的妆一向极浓，反而遮掩了自己原本眉眼的丽色。可每次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老夫人总夸自己的妆容极好，自己便也当真，从此便听不进他人的话，便只让海棠一人为自己上妆。
见海棠上前，又要为自己上妆，宋云棠眉目不动，吩咐道：“你下去吧，让琉璃为我上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