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叶二,不,现在他是叶无痕了,至少表面上是。

他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硌人的雕花大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墨色帐幔顶上那些流转着微弱冷光的暗金剑纹。胸口那枚墨绿色的双鱼太极玉佩,隔着薄薄的丝质里衣,紧贴着他的皮肤,温润微凉,仿佛之前那灼烧灵魂的刺痛和冰冷怨毒的警告,真的只是一场重伤初愈后的噩梦。

但叶二知道,那不是梦。

“小心…他们…在宗门…内…”

那断断续续、充满怨毒的声音碎片,如同附骨之蛆,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刮得他神经生疼。

“内鬼…”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冻得他牙齿都忍不住想打颤。

宗门内部!原主叶无痕,剑宗少主,真罡境巅峰的天才,在自己老巢的核心区域,冲击个灵海境都能“意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这特么是意外?骗鬼呢!

谁是“他们”?是某个位高权重的长老?是某个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执事?还是…那个记忆中威严冷漠、眼神锐利如刀的父亲,叶擎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叶二就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死死按下去,不敢深想。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谁都像披着人皮的鬼。

那个叫青鸾的侍女?她送药时的惊恐是真的吗?还是…一种伪装?她会不会就是“他们”的眼睛?此刻正躲在门外某个阴暗的角落,偷听他的动静?

叶二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四面八方的黑暗里都潜伏着致命的毒蛇。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模仿着原主那种冰冷、平稳的吐纳节奏,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看起来像个“重伤调息”的正常少主。

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连串响亮而悠长的“咕噜噜——”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冲垮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他粒米未进,就灌了半碗苦得能让人灵魂出窍的药汁,那玩意儿除了烧得胃里火辣辣,屁用没有,反而勾起了更强烈的生理需求。

“妈的…修仙的也得吃饭啊…”叶二欲哭无泪,感觉前胸都快贴后背了。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关于“吃”的部分极其稀少且寡淡。似乎宗门有专门的膳房供应弟子饮食,但原主大部分时间都是辟谷丹伺候,或者极其简单地用些清粥、灵果,纯粹为了维持身体基本所需,毫无口腹之欲可言。

“辟谷丹?那玩意儿能吃?”叶二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颗灰扑扑、闻着就一股子土腥味的丹药,原主记忆里那味道…简直是对味蕾的终极酷刑!“靠!原主这日子过得…比社畜还惨!社畜好歹还有外卖,还有泡面加火腿肠啊!”

强烈的饥饿感和对“仙食”的绝望想象交织在一起,让叶二悲愤交加。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行!饿死太憋屈了!老子穿越过来不是当饿死鬼的!”一股属于现代社畜的“干饭人”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必须搞点吃的!现在!立刻!马上!”

他挣扎着下床,双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墨玉石地面上,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来,激得他一个哆嗦。他强忍着全身的酸痛和脑袋的昏沉,扶着床沿,一步三晃地朝门口挪去。

走到那扇厚重的、雕刻着古朴剑纹的房门前,叶二停住了。他侧耳倾听,门外一片死寂。但他不敢放松警惕,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守株待兔?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刚刚练习的“冰山”演技,努力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放空,然后才伸手,缓缓拉开了房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门外是一条同样空旷、冰冷的走廊。地面和墙壁都是深色的、带着天然纹路的墨玉石铺就,光可鉴人,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廊柱粗大,雕刻着各种凌厉的剑招图案,空气里弥漫着和房间里一样的冷冽檀香。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勉强照亮这幽深的空间,却更添几分清冷寂寥。

一个人影都没有。

叶二稍稍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未放下。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像个蹒跚学步的老头,沿着记忆里模糊的方向,朝着应该是膳房的位置挪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全身的骨头在嘎吱作响,胸口闷痛,脑袋更是昏沉得厉害。更要命的是,这具身体似乎习惯了运转精纯的剑元,骤然重伤之下,经脉滞涩,连带着五感都有些迟钝,看东西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这特么…真是地狱开局…”叶二一边挪,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别人穿越要么龙傲天,要么退婚流,老子倒好,开局差点被当成夺舍的烧了,还附赠一个‘内鬼在身边’的惊悚大礼包,现在连找口吃的都跟西天取经似的…天道爸爸,我是不是上辈子刨你家祖坟了?”

幽深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两侧墙壁上那些冰冷的剑招雕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似乎要破壁而出,直刺他的后背。叶二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阴影里窥视着他,如芒在背。

不知挪了多久,拐过一个弯,空气里那股清冷的檀香味似乎淡了一些,隐约夹杂进一丝…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某种谷物和奇怪草药的气息?

叶二精神一振,循着那微弱的气味,加快了脚步(虽然依旧慢得像蜗牛)。又转过一个回廊,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稍大些的院落。院落一角,有一座相对低矮、风格朴拙的石屋,门口挂着个简单的木牌,上面用古朴的字体刻着两个字:膳房。

就是这儿了!

叶二如同沙漠里见到绿洲的旅人,眼睛都亮了。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几乎是扑到了膳房那扇半掩着的厚重木门前。

吱嘎——

他用力推开木门。

一股更加浓郁、也更加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首先涌入鼻腔的,是浓烈到呛人的烟熏火燎气,混杂着烧焦的木柴和某种油脂的味道。紧接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谷物霉味、生涩草药味以及某种…类似馊水发酵的酸腐气?!

叶二猝不及防,被这股“复合型生化武器”狠狠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飙出来了。

“咳咳…卧槽…这…这特么是膳房还是毒气室?”他捂着口鼻,痛苦地眯着眼,艰难地看向膳房内部。

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个巨大的、用某种暗红色石头垒砌的灶台里,柴火燃烧着,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一口巨大的、黑黢黢的铁锅。锅盖严丝合缝地盖着,但依旧有丝丝缕缕难以形容的、带着焦糊和腥气的白汽从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来。

灶台旁边,堆放着一些麻袋,里面露出些颜色暗淡、颗粒干瘪的谷物。靠墙的木架上,摆放着几个粗糙的陶罐和木桶,散发出之前闻到的那种酸腐气。另一边,则是一排排晾晒在竹匾里的、形态各异、颜色灰绿的干瘪植物根茎和叶子——那些浓烈的草药味显然来源于此。

整个膳房都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毫无生气的氛围,别说勾人食欲,没当场吐出来就算叶二肠胃坚强了。

“这…就是仙食?”叶二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就这?就这玩意儿?!原主是怎么活到十九岁还没被毒死的?”

他强忍着恶心,走到那口冒着可疑白气的大铁锅旁。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盛满了半桶黏糊糊、灰褐色、散发着浓烈霉味的糊状物,表面还漂浮着一些可疑的、未曾完全碾碎的谷壳和不明植物的根茎纤维。

叶二拿起旁边一个同样粗糙的木勺,颤巍巍地舀起一勺。

那糊糊的质感…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拉出长长的、令人绝望的丝。凑近一闻,那股混合了馊味、焦糊味、土腥味和浓重草药味的“复合香气”直冲天灵盖!

“呕…”叶二再也忍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之前那点苦药汁全吐出来。他猛地将木勺丢回桶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特么是猪食吧?!不,猪都不吃这玩意儿!”叶二悲愤交加,感觉自己穿越过来最大的挑战不是内鬼,而是如何不被这“仙食”活活饿死或者毒死!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灶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几个蒙着厚厚灰尘的麻袋。其中一个麻袋破了个口子,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颗粒!

叶二心头猛地一跳!他几乎是扑了过去,顾不上灰尘,一把扯开那个破口。

麻袋里,赫然是满满当当的、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的…玉米粒?!

旁边另一个破麻袋里,是饱满圆润、带着天然香甜气息的…红薯?!

在旁边…叶二的呼吸都急促了!那红彤彤、散发着独特辛香的…是辣椒?!虽然个头不大,但颜色鲜艳,辣味浓郁!还有…那棕褐色、颗粒状的…是花椒?!那灰白色、带着点点黑籽的…孜然?!甚至…他还看到了几块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郁酱香和咸鲜味的…酱块?!

天啊!这简直就是沙漠里的绿洲,寒冬里的暖炉,社畜眼里的年终奖!

“玉米!红薯!辣椒!花椒!孜然!酱!”叶二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放光,口水差点流下来,“烧烤!火锅!铁板烧!煎饼果子!鸡蛋灌饼!肉夹馍!有救了!老子有救了!”

一瞬间,什么内鬼,什么玉佩警告,什么重伤未愈,统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没有什么比饿到极致时发现顶级食材更能激发一个吃货的潜力(和求生欲)了!

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充满了力量(精神上的)。他环顾这脏乱差、散发着毒气室气息的膳房,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个巨大的、暗红色的石质灶台上。灶膛里的柴火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

“就是你了!”叶二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丝质里衣没有袖子),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干饭之魂。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虚弱,开始在这破败的膳房里翻箱倒柜,寻找一切可用的工具。

没有铁签?没关系!他目光扫过角落里堆放的一些废弃的、手臂粗细的坚硬青竹竿。这玩意儿…削尖了不就是天然的竹签?!

没有合适的锅?他盯上了灶台旁边闲置的一个厚实、笨重的黑铁平底锅,虽然锈迹斑斑,但足够大,够深,勉强能当个火锅用…吧?

没有烧烤架?灶台本身够大!把火炭扒拉出来一部分铺平,不就是个天然的石板烧烤台?!

说干就干!

叶二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主要是馋虫驱动的)。他忍着伤口的抽痛,拖过一根粗壮的青竹竿,回忆着原主记忆里那些精妙的剑招发力技巧,尝试着将体内残存的、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剑元凝聚在指尖。

嗤!

一道极其微弱、细如发丝的淡金色剑气从他食指指尖吞吐而出,虽然光芒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但那股锋锐之意却真实存在!

“成了!”叶二大喜过望,虽然这剑气弱得连只鸡都杀不死,但削个竹子…应该够了吧?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道随时可能溃散的微弱剑气,沿着青竹竿用力一划!

嗤啦!

一道浅浅的白痕出现在竹竿表面。

“……”叶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咬咬牙,再次凝聚精神,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那道可怜的淡金色剑气又顽强地冒了出来。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快,而是稳!像锯木头一样,用那微弱剑气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切割着坚硬的青竹竿。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胸口闷痛加剧,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着牙,凭借着“老子要吃烧烤”的惊人意志力,硬是像蚂蚁啃骨头一样,把一根粗壮的青竹竿,切割成了十几根长短不一、歪歪扭扭、但勉强能用的…竹签!

“呼…呼…”叶二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身体被掏空。但看着地上那一堆粗糙的竹签,成就感油然而生!这就是希望!是通往烧烤圣殿的阶梯!

接下来是处理食材。他搬来几块沉甸甸的、表面还算平整的石头当砧板。又找到一把锈迹斑斑、但刀口还算锋利的厚背砍刀——这玩意儿大概是用来剁那些坚硬的灵兽骨头的。

他拖过一麻袋金灿灿的玉米,又搬来几个沉甸甸的红薯。开始笨拙地处理:剥玉米粒,削红薯皮(刀法极其惊险,好几次差点削到手),把红薯切成厚薄不均的片。

最难的是处理辣椒和花椒。原主这身体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皮肤娇嫩得很。叶二刚用手抓了一把干辣椒,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就从指尖蔓延开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嘶…大意了!”他赶紧把手在冰冷的石壁上蹭了蹭,又找了块破布缠在手上当简易手套。饶是如此,当他把辣椒、花椒、孜然粒放在石臼里,用一根粗木棍开始费力地捣碎时,那辛辣刺鼻的气息还是弥漫开来,呛得他眼泪鼻涕齐流,咳嗽不止。

“咳咳…阿嚏!妈的…这味儿…够劲!”叶二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咬牙切齿地继续捣。很快,一撮散发着浓烈辛香、红艳艳的混合香料粉末就诞生了。他又小心翼翼地从酱块上刮下一些深褐色的酱料,混合了一点能找到的粗盐粒。

简陋的调料,完成!

最后一步,生火!灶膛里的柴火燃烧正旺。叶二用一根长铁钩,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烧得通红的木炭扒拉出来,在灶台旁边相对平整的地面上铺开一小片,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炭火区”。又把那个厚重的黑铁平底锅架在灶膛上方,锅里倒了些清水(水是从一个积满灰尘的大水缸里舀的,他祈祷这水没毒),再扔进去几块红薯片、几把玉米粒,权当简陋版的火锅底料。

炭火的红光映照着他苍白却因兴奋和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汗水混合着之前被辣出的泪水,在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痕迹。他顾不上擦,拿起几根削好的竹签,串上红薯片、玉米粒,又在一个角落里惊喜地发现了一小捆蔫了吧唧、但勉强能吃的不知名野菜,也胡乱串了几串。

一切准备就绪!

叶二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将串好的红薯串,小心翼翼地架在了通红的炭火上。

滋啦——

油脂(红薯自带的那点可怜的汁水)滴落在滚烫的木炭上,瞬间升腾起一股带着焦香的白烟!

这声音,这气味,如同天籁!

叶二眼睛死死盯着那串在炭火炙烤下逐渐变得金黄、边缘微微卷曲焦脆的红薯片,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口水疯狂分泌。

“成了!老子成了!”他内心的小人疯狂欢呼雀跃,“烧烤!异世界的第一顿烧烤!老子是天才!”

他笨拙地翻动着竹签,学着记忆中烧烤摊老板的样子,用一根小树枝,蘸了点自己捣鼓出来的混合香料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红薯片上。红艳艳的辣椒粉、棕色的花椒孜然粉落在金黄的表面,被热气一烘,更加浓郁的辛香瞬间爆发出来!

咕咚!

一声巨大的、清晰的咽口水声,在寂静的膳房里响起。

但这声音…不是叶二发出的!

叶二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膳房那扇半掩着的、厚重的木门缝隙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探进来半个圆滚滚、肉乎乎的脑袋!

那脑袋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沾着草屑的枯黄头发,一张圆脸因为紧张和…某种强烈的渴望而涨得通红,肉肉的双下巴叠了好几层。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叶二手中那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的烤红薯片,里面放射出如同饿狼看到鲜肉般的绿光!

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的迷惑,以及…几乎要流淌出来的、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

叶二的心脏骤停了一瞬!脑子里嗡的一声!

被发现了!

是谁?是那个侍女青鸾?还是…“他们”派来监视他的人?!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滚烫的竹签,身体瞬间绷紧,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剑元疯狂运转起来(虽然没啥用),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属于“叶无痕”少宗主的那份威压本能地释放出来,尽管在重伤之下显得极其虚弱,但那冰冷的杀意却是实打实的!

“谁?!”叶二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如同寒风吹过冰棱。

那探进来的圆脑袋猛地一缩,像是受惊的兔子。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笨重的脚步声,似乎那人想跑。

但下一秒,那圆脑袋又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重新探了回来。那张涨红的胖脸上,小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为了美食视死如归的决绝!

“少…少主…息怒!”一个带着哭腔、瓮声瓮气、明显属于少年的声音,颤抖着从门缝里传了进来,带着浓浓的恐惧,“弟子…弟子林岳…不是…不是有意窥视!实在是…实在是…”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串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烤红薯,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巨大无比的“咕咚”声,“…太香了!弟子…弟子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忍不住…就…就…”

林岳?林小胖?!

叶二脑子里瞬间跳出这个名字。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对这个外门弟子有那么一丝极其模糊的印象:天赋平平,性格懦弱,有点贪吃,经常因为完不成训练任务被管事责罚,是剑宗底层弟子里最不起眼的那一类,属于原主叶无痕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扫一下的存在。

不是青鸾!也不是什么长老执事!只是一个…被香味勾引来的外门小胖子?

叶二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大半,但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他冷冷地打量着门缝里那张写满恐惧和渴望的胖脸,手中的竹签依旧没有放下。

“滚。”叶二模仿着原主那种冷漠、不耐烦、一个字都嫌多的语气。他现在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不速之客,然后享用他来之不易的烧烤大餐。

“是…是!弟子这就滚!这就滚!”林小胖如蒙大赦,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门外再次传来笨重慌乱的脚步声。

叶二刚松了口气,准备继续翻烤他的红薯片。

滋啦——噗!

一串金黄油亮的玉米粒,因为翻动不及时,被烤焦了,瞬间变成了一颗颗黑漆漆的小炭球,还冒起一股黑烟。

“卧槽!我的玉米!”叶二心疼得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抢救。

就在这时。

咕噜噜噜噜——

一阵比叶二之前还要响亮、还要悠长、还要充满绝望感的肠鸣声,如同闷雷般从门外清晰地传了进来。

那脚步声…也停住了。

叶二抢救玉米的动作僵住了。他无语地看向门口。

只见那扇半掩的木门,又被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勇气推开了一点点。林小胖那张圆滚滚、写满“视死如归”和“饿死鬼投胎”的胖脸,再次出现在门缝里。他一只手死死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另一只手紧张地揪着自己油腻的衣角,小眼睛里水汪汪的,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少…少主…那个…那个黑乎乎…香喷喷…冒烟的…东西…能…能分弟子…一点点吗?就…就一粒!弟子…弟子给您当牛做马!打扫膳房!劈柴挑水!求求您了!”他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仿佛在乞求的不是一口吃的,而是救命的仙丹。

叶二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饿得眼冒绿光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串烤得有些焦黑的红薯片,又看看旁边锅里翻滚的“红薯玉米清汤火锅”…

再看看林小胖那张因为极度渴望而显得有点滑稽的胖脸…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叶二被饥饿和香料味充斥的大脑。

这胖子…好像…是个不错的…试毒员?呃,不对,是…饭搭子?

更重要的是,一个对食物有着如此纯粹渴望、为了口吃的连少宗主威压都敢硬抗的小胖子,会是“他们”派来的内鬼吗?可能性…好像不大?

叶二紧绷的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他掂量了一下手里那串卖相不佳但香气诱人的烤红薯,又看了看门外那个饿得快要昏厥的“人形自走饥饿广告牌”。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冷淡、矜持,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

“进来。”

“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