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办一行人骂骂咧咧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那忽明忽灭的惨白灯光也随之熄灭，走廊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应急出口那点幽绿的微光。无形的空间压制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空气中残留的阴冷蛇影气息和刺鼻的“杀虫剂”味道也逐渐消散。
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
“噗通！”凌虚一屁股瘫坐在楼梯台阶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刚才强行召回飞剑又被萧烬魔威冲击，让他本就消耗不小的身体彻底脱力。他看着被萧烬随手丢在地上、剑身通红、灵光黯淡、如同废铁般的“斩红尘”，心疼得直抽抽。
伊凡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拍着胸口，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感慨：“Oh, my immortal soul… 今晚的经历，足以写进血族最黑暗的史诗！平底锅… 秩序之尘… 物业催缴单… 我的世界观需要重塑…”
萧烬依旧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孤寂。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徒手抓住飞剑、此刻正缓缓愈合的掌心，那里残留着被剑气切割的灼痛感和魔焰灼烧灵剑的反噬力。灵魂被剥离净化后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蛆，比肉体的伤势更难缠。他血红的魔瞳扫过地上那柄废铁般的飞剑，又瞥了一眼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闭目调息的陈默，最终定格在自己胸前那朵光芒黯淡、如同普同装饰品的灭世黑莲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翻腾。屈辱？愤怒？有。被蝼蚁抽取本源怨念的滔天之恨？更有！但除此之外，竟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那被净化后灵魂深处隐约的、该死的“轻松感”？这感觉让他烦躁无比，比被封印万年还要难受！
“哼！”他重重地冷哼一声，仿佛要将所有混乱的情绪都驱逐出去，不再看任何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一步步走向通往楼上的黑暗楼梯。背影在幽绿的光线下，竟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萧索。
陈默缓缓睁开眼，看着萧烬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上那道在契约力量下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红痕的伤口。他摸了摸裤兜，那个装着2.5克秩序之尘的速溶咖啡小玻璃瓶隔着布料传来温润的触感。契约纸安静地躺在另一个口袋，破损修复的提示早已消失。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地下室的门扉被全新的九宫镇魔符牢牢封印，死寂无声。柳玄机被物业办敲诈勒索，带着一身伤和滔天怨恨狼狈退走。
但陈默的心头，却没有半分轻松。
柳玄机最后那怨毒的眼神，如同毒蛇的烙印，挥之不去。青云修真学院，十座上品灵脉……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地下室那被暂时压制的恐怖存在，那冰冷的、饥饿的意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再次苏醒。而萧烬……这个被迫成为“材料供应商”的魔尊，他的恨意和力量，同样是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更关键的是，秩序之尘！
2.5克，仅仅够修复一次17%的破损。下一次呢？契约警示里“房东权限反噬”那几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难道每次封印出问题，都要靠“调理”萧烬来获取？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萧烬的怨念被剥离净化一次，他的恨意就加深一层，力量或许会暂时虚弱，但那股毁灭的执念只会更加纯粹和危险！而且，这“材料”的来源，似乎也指向了被契约长期束缚的“刺头”……这栋楼里，可不止萧烬一个“刺头”。
陈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瘫坐的凌虚，和惊魂未定的伊凡。
凌虚感受到陈默的目光，一个激灵，立刻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房…房东！这次多亏您力挽狂澜！还有魔尊大人…呃…出手相助！”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上废铁般的斩红尘，心痛得滴血，却不敢有丝毫抱怨，“那个…飞剑的修理费…我…我自己想办法！绝不给您添麻烦！”他生怕陈默再给他开一张天价维修账单。
伊凡也赶紧整理了一下散乱的睡袍，努力让自己显得优雅一些：“Yes, yes! My dear landlord, you are the beacon of hope in this dark night! 您的智慧和勇气令人叹服！至于今晚造成的…呃…些许精神损失…我愿意用珍藏的82年处子血浆补偿！绝对上品！”
陈默没有理会两人的讨好和保证。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柄灵光尽失、剑体扭曲的“斩红尘”。入手沉重，冰凉，剑身布满了被魔焰灼烧留下的焦黑痕迹和细微裂痕，曾经清越的剑鸣如今只剩死寂。
“剑，”陈默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将斩红尘递还给凌虚，“修好它。材料费、人工费，记账。”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你下个月房租里扣。”
凌虚：“……” 他接过如同烧火棍般的本命飞剑，欲哭无泪。记账？下个月房租？他感觉自己未来的泡面生涯将无比漫长。
陈默不再多言，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向自己那间位于一楼的出租屋。推开吱呀作响的薄铁皮门，屋内一片狼藉——墙角倒下的泡面箱，散落一地的螺丝刀、面包屑，还有那张被震歪了的“天道酬勤”十字绣。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一直强撑的平静终于褪去，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灵魂的透支、精血的损耗、契约之力的反噬，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
他拿出那个小小的咖啡瓶，放在眼前。瓶内，那点微小的白金色晶体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芒，秩序的气息抚慰着他躁动的精神，却也提醒着他未来的巨大隐患。
“秩序之尘……”陈默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来源…刺头…长期调理……”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这栋公寓，就像一个巨大的、危险的旋涡。而他这个房东，似乎被卷入了旋涡的最中心。被动等待下一次危机，绝非良策。他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掌控力。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那张堆满杂物的旧书桌前。翻出压在几本编程书籍下的、一个落满灰尘的牛皮纸笔记本——那是前房东留下的，除了契约纸外唯一的遗物。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字迹，里面大部分页面也是空白，只在最前面几页，用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一些零散的信息片段和……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节点和线条构成的立体符文草图的一角。
陈默的目光，锐利地聚焦在那残缺的符文草图上。那符文的结构，隐隐与今晚他血绘的九宫镇魔符有某种神似，却又更加古老、复杂，带着一种统御万方的磅礴气息。草图旁边，有一行几乎被磨灭的注释小字：
**【…枢…之印…掌控…节点…需…源…】**
源？什么源？能量源？还是……秩序之尘的源？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浮现在他疲惫的脑海深处！
如果……如果前房东留下的这个残缺的“枢之印”，真的能掌控这栋公寓的某些核心节点？如果它需要的“源”，指的就是秩序之尘？那么，这或许不仅仅是修复封印的消耗品，更可能是……掌控这栋诡异公寓、甚至对抗地下恐怖存在的……钥匙！
但这个残缺的符文，如何补全？需要的秩序之尘又从哪里稳定获取？难道真要靠不断“调理”萧烬？这无异于在火药桶上玩火！
陈默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如同解构最复杂的代码。疲惫被强烈的求知欲和紧迫感暂时压下。他拿起一支铅笔，对着笔记本上那残缺的符文草图，结合今晚血绘九宫镇魔符的经验和契约纸传递的法则感悟，开始在旁边的空白页上飞快地勾勒、演算、推衍……
窗外，夜色深沉。城中村参差的灯火在远处明灭。天枢公寓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在短暂的喧嚣后，再次陷入了沉寂。但这沉寂之下，新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房东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这死寂夜里唯一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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