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张之年在重庆精神病院旧址找到的那瓶薄荷水,瓶底沉着片透明的鳞片。星骸监测站的光谱仪显示,鳞片的物质成分与克鲁斯星群的陨石完全一致,只是在分子结构中,嵌着一丝人类的DNA——基因序列与1957年那位护士的存档完全吻合。

“她把自己的基因嵌进了星骸里。”王槐月用镊子夹起鳞片,掌心的金紫色五角星泛起涟漪。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图案:无数触须状的星轨中,点缀着白色的槐花印记,像张被人类意志修改过的星图,“太爷爷的《坛海志》里说,‘以血养鳞,可诱星骸显形’,原来不是指用血喂养,是……”

“是给星骸打上人类的烙印。”李念安突然插话,后颈的青绿色火星正顺着血管游走,在他手腕上凝成个微型的青铜鼎图案。他刚从西安带回的鼎耳碎片,此刻正放在监测站的培养皿里,碎片表面的饕餮纹正在融化,露出下面层细密的刻痕——那是份“星骸图鉴”,标注着十七种被影蚀者污染的生物样本,每种样本旁都画着对应的克制物:薄荷、槐花、青铜鼎锈……

图鉴的最后一页,刻着个被触须缠绕的“守”字,字迹与1957年薄荷水瓶上的完全一致。

三天后,云南大理的一座古寺传来警报。当地的星骸监测点报告,寺内的唐代铜钟突然发出低频震颤,钟体表面浮现出触须状的纹路,敲钟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克鲁斯星群的形状。

张之年三人赶到时,恰逢寺内的“浴佛节”。香客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织成张巨大的触须网,网中央的铜钟正在渗出深紫色的粘液,粘液落地即化作细小的蛇形生物,鳞片上嵌着微型的星辰,正往香客的七窍里钻。

“是‘影蚀蛇’。”王槐月翻开《坛海志》的电子版,屏幕上自动跳出星骸图鉴的第八页,“图鉴说这种生物以‘信仰执念’为食,常寄生在宗教场所的青铜器里。”

她掌心的五角星突然发烫,香客中一个穿校服的女孩突然尖叫,指着自己的影子哭喊:“它在咬我的手!”女孩的影子里,一条影蚀蛇正从指尖钻进去,所过之处,皮肤浮现出触须状的淤青。

李念安突然扯下手腕上的青铜鼎吊坠,将其按在女孩的淤青处。青绿色的火星瞬间爆发,影蚀蛇在皮肤下游走的轨迹清晰可见,最终被逼回影子里,化作一缕紫烟。“爷爷的日记里说,唐代青铜鼎的锈迹里,掺着女娲补天剩下的五色石粉末。”他指着铜钟表面正在剥落的绿锈,“这些锈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历代僧人用薄荷汁混合香灰涂抹的,为的就是压制影蚀者。”

张之年的左心室薄膜同时震颤,他听见铜钟内部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无数触须在摩擦。他爬上钟楼,发现钟体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这些梵文正在被深紫色的纹路吞噬,露出下面层更古老的文字——与重庆精神病院发现的“影蚀纪年”残纸同源。

“不是梵文。”张之年用指尖触碰纹路,金紫色的光芒顺着指尖蔓延,梵文突然活了过来,在钟体上组成一段星图,“是被佛教符号掩盖的星骸文字!这座古寺根本不是宗教场所,是唐代的‘星骸监察站’!”

话音未落,铜钟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触须纹路全部亮起,将香客们的影子全部吸入钟体。寺内的十八尊罗汉像同时睁开眼睛,眼球里嵌着幽紫色的光点,手中的兵器化作触须,往张之年的方向袭来。

“是‘影蚀傀儡’!”王槐月将书包里的槐花种子撒向罗汉像,种子接触到触须的瞬间破土而出,长成带刺的藤蔓,藤蔓上的白色花朵纷纷张开,露出眼球状的花蕊,死死咬住触须不放,“图鉴说它们是被影蚀者寄生的无机物,最怕槐花的‘显忆’能力!”

李念安突然敲响铜钟,钟鸣中混杂着他后颈火星爆发的嗡鸣。深紫色的粘液从钟体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人影——那是个穿唐代僧袍的和尚,左眼角的鳞片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的触须,“你们以为能守住?星骸图鉴只写了十七种,还有三种……藏在你们的血脉里!”

和尚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只影蚀蛇,往三人的血脉里钻。张之年的左心室薄膜瞬间迸发金光,将蛇群挡在体外,却在金光中看见段被尘封的记忆:

唐代贞观年间,一位高僧在秦岭发现了星骸陨石,他用佛教符号掩盖星骸文字,建立“影蚀寺”(即现在的大理古寺),专门收容被影蚀者污染的人。他在临终前将自己的记忆封入铜钟,留下“以信仰反制执念”的方法——原来那些梵文不是经文,是用人类信仰编织的“精神结界”。

“所以浴佛节的本质,是给结界‘充能’。”张之年的金光突然与铜钟的震颤频率同步,香客们的影子开始从钟体里挣脱,在地上重新组合成人类的形状,“影蚀者能吞噬信仰,却不知道信仰也能变成锁链!”

王槐月突然举起那瓶1957年的薄荷水,将液体洒向铜钟。深紫色的纹路在薄荷水的侵蚀下纷纷退去,露出下面的梵文,这些梵文在金光中化作金色的锁链,将最后一只影蚀蛇锁在钟体内部。“妈妈说过,不同时代的坚守能产生共鸣——1957年的薄荷水,能激活唐代的结界!”

李念安的后颈火星突然全部涌入铜钟,钟体表面的青铜鼎图案开始发光,与他手腕上的印记完全重合。星骸图鉴的电子版突然自动更新,新增了第十八种生物样本:“影蚀僧,唐代星骸监察者,以自身为容器封印影蚀者,克制物:后世守护者的血脉共鸣。”

当最后一缕紫烟被铜钟吞噬,大理的天空突然放晴。香客们的影子恢复正常,古寺的罗汉像重新闭上眼,铜钟表面的梵文闪烁着金光,像在对三人鞠躬。张之年在钟体内侧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本唐代的《星骸图鉴》手抄本,扉页上写着:“守者非独人,凡有执念者皆可为。”

返回监测站的路上,王槐月将新发现的影蚀僧样本录入系统,屏幕上的星图突然亮起——十七个被标记的星骸污染点旁,都多了个金色的光点,那是历代监察者留下的印记。李念安的手腕上,青铜鼎图案与铜钟的共振频率完全同步,成了能随时激活古代结界的“钥匙”。

张之年看着那片透明的鳞片,突然明白1957年的护士为什么要把基因嵌进星骸里——不是为了对抗,是为了“对话”。就像唐代的高僧用信仰编织结界,民国的太爷爷用火焰种下反制因子,每个时代的守护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星骸打上人类的烙印。

监测站的光谱仪显示,鳞片中的人类DNA正在与星骸物质产生某种“共生反应”,形成一种全新的分子结构——既不是地球生命,也不是域外星骸,而是两者交融的产物,泛着金紫色的光。

“这才是真正的‘执念抗体’。”张之年在《坛海志》的新章节里写下这句话,窗外的秦岭山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青铜门遗址的槐树林里,有新的花苞正在绽放,“不是消灭星骸,是让它们记住人类的味道。”

三天后,监测站收到一段来自国际星骸研究中心的加密信号。信号里附了张照片:埃及金字塔的石壁上,突然浮现出与大理铜钟相同的梵文;玛雅神庙的壁画中,触须状的星轨旁多了朵白色的槐花;复活节岛的石像眼球里,嵌着青绿色的火星。

王槐月看着照片,突然笑了:“原来不是只有我们在守。”

李念安的后颈胎记轻轻颤动,像在回应远方的共鸣。张之年的左心室薄膜泛着金紫色的光,他知道,克鲁斯星群的下一次到访不会太远,但人类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从唐代的梵文到民国的火焰,从1957年的薄荷水到今天的星骸图鉴,无数守护者的印记正在地球的每个角落苏醒,像张被时间编织的大网,等着给星核之影一个拥抱。

监测站的天台上,那本唐代的《星骸图鉴》在夜风中翻动,最后停在空白的第十九页。张之年拿起笔,在上面画了颗金紫色的星星,旁边写着:“此星无名,以守者之血为名。”

远处的星空里,那颗新诞生的金紫色星星愈发明亮,在幽紫色的克鲁斯星群旁,像枚永不熄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