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锁灵塔的寒铁壁上,噬魂钉正一点点啃噬着牧青的灵力。这些布满倒刺的黑色铁钉,是用修士的指骨混合幽冥铁炼制的,每根钉子都缠着道符咒,能将灵力转化为刺骨的疼痛。牧青被钉在石壁上已有三日,血肉模糊的伤口里,零号灵根却在疯狂生长,金色的根须顺着钉孔钻出,悄悄吞噬着符咒的力量。

“玄机子这老东西,怕是等不及要取你的灵根了。” 白晚照化作的银狐蹲在塔顶的窗棂上,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顾长庚这三日都在刑罚堂外徘徊,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牧青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血珠落在噬魂钉上,竟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他欠我的人情,该还了。” 那日顾长庚渡入他体内的白色剑气,此刻正护着他的心脉,显然是有意留他一命。

话音未落,锁灵塔外突然传来震天的钟声 —— 这是宗门遇袭时才会敲响的 “警世钟”。紧接着,刑罚堂方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夹杂着玄机子暴怒的嘶吼。

“顾长庚!你敢叛宗?!”

银狐猛地竖起耳朵:“出事了!” 它纵身跃下塔顶,化作道银光冲了出去,“我去看看,你趁机挣脱噬魂钉!”

牧青体内的零号灵根突然剧烈震颤,那些缠绕在根须上的符咒瞬间崩碎。他抓住机会猛地发力,噬魂钉被根须硬生生绞断,带起的血花在空中凝成金色的雾 —— 聚灵九转的灵力,竟在剧痛中冲破了筑基境的屏障!

刚冲出锁灵塔,就见刑罚堂方向火光冲天,无数修士正往那边涌去。牧青混在人群中,远远看见玄机子的洞府前,顾长庚手持长剑指着玄机子,白衣上溅满了血迹,却依旧挺拔如松。

“弟子有证据,长老才是灵商盟内应!” 顾长庚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全场,他抬手一抛,枚鸽蛋大小的水晶石在空中炸开,化作道水幕悬在半空。

水幕里,正是玄机子与血秤卫队长交易的画面。玄机子将个黑色的锦盒递给卫队长,盒中露出三根泛着绿光的灵根:“这是这个月的上品灵根,告诉盟主,镇天剑的裂缝又扩大了,下个月要加倍。” 卫队长则递给他枚血色令牌:“玄霄天的大人赏的‘固元丹’,能助您稳固化神境。”

画面一转,竟是苏婉儿被绑在祭台上的场景。玄机子手持匕首,正欲剖开她的丹田,苏婉儿含泪嘶吼:“长老!我是太初剑宗的弟子,您不能这样!” 玄机子冷笑:“你的金灵根最适合滋养镇天剑,能为宗门献身是你的福气。”

水幕到这里戛然而止,全场死寂。谁也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竟干出这等勾结外敌、残害弟子的勾当。

“你…… 你什么时候录下的?” 玄机子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握着镇天剑碎片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顾长庚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悲愤:“上月师妹‘闭关陨落’,我在她的梳妆盒里找到了这个留影石 —— 是她察觉你不对劲,偷偷录下的!” 他指向玄机子,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你每月献祭的弟子,都被你卖给了灵商盟!苏婉儿、试剑台的内门弟子、甚至淬剑池底的枯骨,都是你的牺牲品!”

人群炸开了锅。那些有亲友 “闭关陨落” 的修士,此刻都红了眼,纷纷拔出兵器:“杀了这叛徒!”“还我师弟命来!”

玄机子见事已败露,突然仰天狂笑,笑声里带着疯狂的绝望:“既然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猛地拍向自己的丹田,化神境的灵力瞬间引爆,整个洞府开始剧烈摇晃,石壁上镶嵌的镇天剑碎片发出刺耳的嗡鸣。

“他要引爆镇天剑!” 有老修士失声惊呼,“快退!这剑里藏着天道裂缝,炸开会把半个宗门拖进虚空!”

人群顿时溃散,顾长庚却提剑冲向玄机子:“我要为婉儿报仇!” 两道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中碰撞,剑气与灵力交织成死亡的网。

混乱中,块燃烧的横梁砸向牧青。他正欲躲闪,体内的零号灵根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他包裹成个巨大的金色茧子。茧子撞上摇晃的山壁,竟像撞穿层纸般坠入个漆黑的通道。

“这是…… 密道?” 牧青在茧子里翻滚,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不知滚了多久,茧子重重撞在面石壁上,金色光芒散去时,他发现自己身处间丈许见方的密室。

密室的石壁上挂满了画像,足有上百幅之多。画中都是些年轻的修士,有男有女,神色却如出一辙的麻木,每个人的眉心都点着颗朱红的圆点,像滴凝固的血。

“灵商盟的‘待售品’都会被做上标记。” 白晚照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牧青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凑近幅画像细看,画中少年的衣领下露出道熟悉的疤痕 —— 是上月在试剑台上被他打败的林浩!可宗门公布的消息里,林浩明明是 “晋升内门,闭关修炼” 了。

“原来所谓的晋升,就是被标上价格,卖给灵商盟……” 牧青指尖抚过画像上的朱砂点,颜料下的画布竟微微凸起,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他用灵力轻轻一挑,块指甲盖大小的人皮从画中脱落,皮上赫然刻着行小字:“上品木灵根,作价三百年寿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牧青踉跄着后退,撞倒了墙角的个画架。画布滑落的瞬间,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画中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眉眼轮廓竟有七分相似,只是肤色更白些,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少年的眉心同样点着朱砂,画像右下角的落款处,用金色的颜料写着行触目惊心的字

“第九百九十九代祭品。”

“祭品……” 牧青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抬手摸向自己的眉心,那里空无一物,却仿佛有团火在灼烧。零号灵根突然在体内暴走,金色的根须穿透皮肤,缠绕上这幅画像,画像上的少年竟像是活了过来,嘴角的笑意变得诡异而悲凉。

“轰!”

密室的入口突然传来巨响,碎石簌簌落下。牧青赶紧将画像卷起来藏进怀里,刚想寻找出口,就听见玄机子的怒吼从上方传来:“顾长庚!你以为炸毁洞府就能瞒天过海?零号灵根藏在哪,快说!”

“你找不到他的。” 顾长庚的声音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已将密道的地图传给三教,不出半日,你的罪行就会传遍九天十地!”

“那你就给我陪葬吧!” 玄机子咆哮着,随即是兵器碰撞的脆响和灵力爆炸的轰鸣。

牧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到密室角落有扇暗门,推开门发现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道尽头隐约有微光。他回头望了眼挂满画像的石壁,那些麻木的面孔在摇曳的火光中,仿佛都在无声地呐喊。

“第九百九十九代……” 牧青攥紧怀里的画像,零号灵根的根须正顺着他的指尖,与画像上的颜料产生共鸣。他突然明白,自己的零号灵根或许不是偶然出现,而是被某种力量刻意 “养” 出来的。

窄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白晚照焦急的呼喊。牧青深吸口气,钻进窄道的瞬间,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 玄机子终究还是引爆了镇天剑碎片。

当他从密道另一端的出口爬出时,正落在太初剑宗后山的断灵崖边。崖下是翻滚的黑雾,据说掉下去的人从未有过生还。白晚照化作人形,正与几名血秤卫缠斗,见他出来,立刻扔来柄长剑:“快走!玄机子疯了,他要炸毁整个宗门!”

牧青接住长剑,回头望向火光冲天的太初剑宗。那里有伪善的长老,有复仇的天才,有被当作祭品的弟子,还有幅与他长得极像的画像。他将那卷画像塞进怀中最深处,那里的零号灵根正发出温暖的悸动,像是在回应某种跨越时空的呼唤。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太初剑宗的弟子。” 牧青握紧长剑,剑尖指向崖下的黑雾,“我是逆修,牧青。”

断灵崖的风卷着硝烟味吹来,崖下的黑雾中,隐约传来无数冤魂的嘶吼。牧青知道,跳下去或许是死路一条,但留在这虚伪的仙门,只会成为第一千个祭品。

他最后看了眼燃烧的宗门,纵身跃下断灵崖。白晚照斩杀最后名血秤卫,望着他坠落的身影,银狐般的瞳孔里闪过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也化作道银光追了下去。

而此时的刑罚堂废墟上,顾长庚拄着断裂的长剑,看着怀中苏婉儿的灵牌,嘴角勾起抹凄然的笑。玄机子的尸体就在不远处,胸口插着半块镇天剑碎片,碎片上还缠着根金色的根须 —— 那是零号灵根留下的。

“师妹,我为你报仇了。” 顾长庚将灵牌贴在眉心,“但我答应你的,还没做到……” 他抬头望向断灵崖的方向,眼中闪过与玄机子如出一辙的偏执,“等我拿到零号灵根,定让你活过来。”

断灵崖的黑雾中,牧青正急速坠落。他不知道,自己跳崖的瞬间,轮回殿深处的师萝衣突然睁开眼,轮回盘上代表他的光点,第一次挣脱了既定的轨迹,飘向了未知的方向。

“第九百九十九次……” 师萝衣轻抚着发烫的轮回盘,指尖落下的地方,恰好对应着断灵崖的位置,“这次,你会抓住那线生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