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门牌反光里那个鸭舌帽男人的身影，像根冰针扎进路瑶后背。
她站在喧嚣街边，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她却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往上冒。
不是错觉。
她被盯上了。
王鑫？李琼？还是……腾天的人？人事部故意露出的那份举报材料标题，果然引来了麻烦。
路瑶强迫自己镇定，没立刻回头。
她若无其事地抬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西城图书馆。”她报出地点，声音尽量平稳。
车开动，汇入车流。
路瑶坐在后座，身体微倾，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
镜子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轿车，像块甩不掉的膏药，隔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看不清司机，但那辆车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像个影子。
果然是跟踪！
路瑶的心往下沉。对方来得太快！而且肆无忌惮！
她脑子飞快转。
图书馆？人多，但对方敢白天跟车，里面未必安全。
回家？更不行，危险会引到住处。报警？没证据，对方能抵赖。
怎么办？
出租车拐过一个路口。
路边，一个熟悉的招牌闪过——“翰海书屋”。
旧书店！那个老人和阿曜！
路瑶脑中一闪！
那条旧巷子窄，岔路多，而且……那个老人，感觉不简单！那里也许是摆脱跟踪的好地方！
“师傅！停车！就这下！”路瑶急促地喊，同时快速扫码付钱。
司机有点诧异，但还是靠边停下。
车停的位置，离翰海书屋还有几十米，中间隔着一条窄巷的入口。
路瑶推开车门，快步走进熟悉的、青砖斑驳的旧巷。
她不敢跑，怕引人注意，只是加快脚步，心在胸腔里猛跳。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辆黑色大众也在不远处停下了！
她几乎是冲进了翰海书屋那扇旧木门。
门上的铜铃“叮铃”一响。
书店里光线略暗，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的味道。
老人周翰琛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看一本线装书。
黑猫阿曜蜷在他脚边的布袋里打盹。
听到铃声，老人抬头。
看到路瑶略显苍白的脸和急促的呼吸，老人镜片后的目光微动，没惊讶，只是温和地问：“小姑娘，又遇到难事了？”
路瑶顾不上客套，语速很快，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老先生，外面…有人跟着我！”
老人放下书，站起身。
他没立刻去门口看，而是绕过柜台走到路瑶身边，目光平静地透过门缝，朝外面窄巷口扫了一眼。
巷口，一个穿黑色夹克、戴鸭舌帽的男人身影，正鬼鬼祟祟朝书店这边张望，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嗯。”老人只淡淡应了声，像看到只烦人的苍蝇。
他转身，对路瑶招手：“跟我来。”
他没走向门口，反而带着路瑶往书店深处走。
穿过一排排高耸的、散发着旧书味的木质书架，来到最里面靠墙的一排书架前。
这排书架看起来和其他没区别，堆满厚书。
老人伸出枯瘦但稳的手，没拿书，而是在书架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刻着简单云纹的木块上，用特定的节奏和力度，轻轻敲了几下。
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很轻，但路瑶听到书架里面传来极轻微的“咔哒”一声。
接着，老人抓住书架边缘，看似随意地用力一推！
那排沉重的、好像固定在墙上的书架，竟无声地向内旋转开一道约六十公分的缝！露出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昏暗狭窄的通道！
通道里有向下的石阶！
路瑶惊讶地睁大眼！这不起眼的旧书店里，竟藏着机关？
“下去，到底左转，有小门通后街。”老人的声音依旧平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别怕，快走。”
路瑶没犹豫，立刻侧身挤进缝隙。
她身影消失的瞬间，老人又快速在云纹木块上敲了几下。
书架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像没开过。
老人掸掸衣袖，慢悠悠踱回柜台后，重新拿起线装书，像什么都没发生。
几秒后，书店木门被粗暴推开，铜铃乱响。
那个戴鸭舌帽的黑夹克男人闯进来，眼神凶戾地扫视书店内部。
他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书架过道，最后落在柜台后安静看书的老人身上。
“老头！刚才进来的女的呢？”男人声音沙哑，带着威胁。
老人慢条斯理抬头，推推老花镜，一脸茫然：“女的？什么女的？就老头子我看店。客人，买书？”
“少装！”男人不耐烦地低吼，几步冲到柜台前，凶狠盯着老人，“我亲眼看见她进来！快说！藏哪了？”
老人叹口气，放下书，指指门口：“客人，我这店就这么大，一眼望到头。你要找人，自己看。书架后面？都是墙。要不，去后院看看？”他指指书店角落挂着布帘的小门，通往后院。
男人狐疑地扫视书店，确实没地方藏人。
他一把掀开角落布帘，后面是个堆满杂物的小院，一眼看光，根本藏不了人。
“妈的！”男人咒骂一声，恶狠狠瞪了老人一眼，“老东西，别耍花样！”他烦躁地抓抓帽子，转身冲出了书店，大概是去附近岔路找了。
书店重归安静。
只有阿曜在布袋里不满地“喵”了一声。
老人重新拿起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狭窄通道里，路瑶屏住呼吸，顺着冰凉的石阶快步向下。
通道很短，尽头果然有扇不起眼的木门。
她轻轻推开，外面是条更窄、堆满杂物的小巷后街。
巷里没人。
她迅速闪身出来，辨了下方向，快步汇入后街稀疏的人流。
心还在怦怦跳，但那种被盯死的窒息感终于没了。
她没立刻离开这条旧街。
在街角一个相对隐蔽的报刊亭旁，她停下，回头望向翰海书屋方向。
隔着距离，她看到那个黑夹克男人骂骂咧咧从书店冲出来，跳上停在巷口的黑色大众轿车，车子发动，快速驶离。
路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那位老人…太不简单了。
她犹豫一下，还是转身，重新走向翰海书屋。
她得道谢。
推开书店门，铜铃再响。
老人还坐在柜台后看书，像从没动过。
听到铃声，他抬头，看到回来的路瑶，脸上没意外。
“甩掉了？”他温和地问。
“嗯，谢谢您！”路瑶走到柜台前，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要不是您……”
老人摆摆手，打断她：“举手之劳，世道不太平。”他放下书，拉开柜台一个小抽屉，在里面摸索。
片刻，他拿出一样东西，递到路瑶面前。
是一枚书签。
深紫色的木头，打磨得光滑温润，触手微凉。
造型古朴简洁，没多余装饰。
“拿着”老人把书签放柜台上，推向路瑶。
路瑶疑惑地拿起。
书签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木头的温润感。
“遇困则折。”老人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出四个字，声音不高，却有穿透力，“小物件，或许能帮你理清乱麻。”
遇困则折？路瑶低头看手中的紫檀书签。什么意思？遇到困难就折断它？还是另有所指？
她仔细看。
书签边缘光滑，只在靠近顶端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似乎刻着一个很小的图案。
她凑近些，借着柜台的灯光细看。
那是一个极小的、线条复杂的印记——麦穗环绕着天平，中心是一枚古钱币的图案！
路瑶的呼吸瞬间一窒！
这图案…她见过！就在公司那个外聘的独立审查员赵工西装内袋边缘露出的徽章上！一模一样！
央行？金融系统的徽记？怎么会刻在一枚小书签上？这旧书店的老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路瑶猛地抬头看老人，眼中充满震惊和疑问。
老人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解释的意思，重新拿起线装书：“回去吧，小姑娘，天快黑了。”
路瑶握着那枚沉甸甸、刻着央行徽记的紫檀书签，心绪翻涌。
她再次郑重道谢，转身离开了书店。
走出旧巷，天色果然暗了。
她站在路边等车，目光下意识扫过刚才黑色大众停过的位置。
车不见了。
但地上有张小小的纸片，像是从车窗飘出来的临时停车证。
纸片被风吹得翻了个面。
路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纸片背面，清晰地印着一个展翅腾飞的鹰隼LOGO，和一行醒目的黑色大字：
【腾天集团 - 公关部车辆通行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