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别墅在郊外山顶,这里不好打车。
其他人已经开车走了,我上来的时候是打车来的。
此刻我落在最后,站在屋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穿过雨幕,在我的面前停住。
车窗落下,露出的是裴寂助理的脸。
助理叫程淮。
“太太,上来吧。”
我站在外面没动,视线透过那道车窗缝,似乎知道那后面还坐着人。
我没说话,裴寂的声音也就响起。
“开车,让她在这里晾晾脑子里的水。”
程淮有些尴尬,没再去看我,把汽车开走了。
我看着汽车,眨了眨眼睛,外面的雨丝飘进来,落在我的脸上,那种凉嵌入骨髓。
十八岁的裴寂期待跟我一起过二十八岁的生日。
但是二十八岁的裴寂已经厌恶我透顶。
这三年,他一次没有碰过我,甚至几乎没有回过家。
圈内都说,我是那群嫁入豪门的女人中,最可怜的一个。
除了一个漂亮的笼子,什么都没有。
在大家的眼里,我是让秦酒青变成植物人,又抢了秦薇未婚夫的恶女。
是罪该万死的女人。
但似乎没人记得,我从十二岁到十九岁,陪他从最落魄到崭露头角。
都说裴家给了我一个干女儿的身份,我还不知足,还要用七年的陪伴道德绑架裴寂一辈子。
转眼又是七年,算来算去,我在裴寂身边,竟然已经十四年了。
我垂下睫毛,盯着手机里的订单,还是没有司机愿意接单。
回到云栖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我的裙摆湿透了,贴在脚踝上,深秋的天,冷得嘴唇微微发颤。
别墅内还亮着灯,我在玄关处换鞋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的男人。
裴寂的骨相生得极好,这张脸不管看多久,依旧让人惊艳沦陷。
他坐在那里,就像是高不可攀的雪山。
我当然不会觉得他是在等我,三年前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
我从曾经的明媚,到后来望着镜子,似乎也不认识里面的那个泼妇是谁。
我安静的换鞋,将那条围巾扔进门口的垃圾桶,然后上楼。
主卧内属于我的东西很多,温馨干净。
因为裴寂三年来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所有人都在笑话我守活寡。
我拎了一个小小的箱子,放了一些自己经常穿的常服。
至于那满墙的奢侈品包包和首饰,我从未动过。
裴寂说,我不配。
在他的眼里,我是见钱眼开的捞女,奢饰品放在面前却动不了,是对我的一种折磨。
我拎着箱子下楼,把签过字的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上。
“裴寂,我签过字了。”
这三年,两人一见面就吵架,准确的说,是我单方面的控诉,控诉他的冷漠,像个疯子一样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而他就静静的站着,看着我失去理智,带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凉薄冷醒。
裴寂的视线从面前的电脑落到我的行李箱上,喉咙犹如火烧,仿佛被人灌了硫酸进去,一路从嗓子烧到胃。
他嗤笑一声,冰冷讥诮的声音,像一把凌厉的尖刀,要把我的耳膜都刺破。
“带这么点儿东西,是等着后面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拿吗?温瓷,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我跟秦薇订婚,你在我们的订婚宴给我下药,让我跟你被人捉奸在床,逼我不得不娶你。”
“是我的错。”
我捏着行李箱的拉杆,脸色有些白。
裙摆湿 润,仿佛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我的指尖攥得紧紧的,沉默半晌,才艰涩开口。
“裴寂,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爱我了。”
这三年里,我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曾经两人互相抱着蜷缩在狭窄的出租房里时,他说裴寂会一辈子爱我。
后来他被裴家找回去,有人提醒过我,趁早拿一笔钱走人。
裴家不会接纳我这种出身的儿媳妇儿。
我不听,守着那个承诺,等着他风风光光的来娶我。
等来的却是他跟秦薇订婚的消息,他说不爱我了。
怎么突然就不爱了呢?
“因为你不配。”
这五个字就像是一击重锤,让我头昏眼花。
我无法形容这种痛苦,心脏像是被戳了无数个孔,哗啦啦的往外流着血。
爱的时候,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不爱的时候轻飘飘的说我不配。
我以这样普通不堪的身份,在那群高高在上的豪门子弟面前捍卫爱情,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骑士,以为他的订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骗了自己三年,现在梦该醒了。
我拎着箱子,转身走到玄关处,“那你在上面签字吧,明天中午,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说完这句,我换了鞋,将耳畔的发丝别在耳朵后,笑了笑,
“裴寂,对不起,这些年打扰你了。”
裴寂握着合同的资料一颤,力道大的仿佛要把纸张扎穿,然后无力的松开。
“是啊,终于要解脱了。”
我听到这话,不难受是假的。
我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只能转身离开。
程淮在门口等着,看到我拎着箱子,脸上都是为难,“太太,总裁今晚不是故意没通知你的,他......”
我拖着箱子,走进雨里,仿佛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可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我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程淮,轻声问了一句,“松涧别院,他养在外面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程淮浑身一怔,飞快的低下头,似乎有些惊讶我怎么知道那里。
我看到他的反应,微微吸了一口气,“他三年前就在那里养了人,是么?”
“太太,抱歉,我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裴寂最亲近的人。
我抹了一把脸上轻柔的雨水,身上也快打湿了,“没事,不想说就算了。”
“太太......”
我已经迈进了雨中。
十八岁,我把自己的第一次送给裴寂的时候,想过关于两人的未来。
没想到二十六岁,会这样支离破碎,放弃他就像是挖掉一半的血肉。
可我真的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