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雁城的焦土之上,惊雷余波未散。

沈万钧终究没能等来救援。当青壮们不顾余震危险,在谢珩亲自指挥下,用双手和简陋的工具挖开沉重的泥石和断木,最终找到这位“布衣财神”时,他早已停止了呼吸。身体被一根巨大的房梁压着,怀中却死死护着另一本更厚的账册副本。他用生命守护的,不仅仅是那本足以撼动朝堂的罪证,更是他心中的那份家国大义。

谢珩站在泥泞中,看着沈万钧苍白却安详的遗容,雨水混着泪水从脸颊滑落。他郑重地接过那本同样被泥水浸透的副本账册,与之前那本一同用油布仔细包好,贴身收藏。这是沈万钧用命换来的火种,绝不能熄灭!

“沈先生,走好。你的账册,谢珩必让它光照天日,涤荡污浊!”谢珩对着遗体深深一揖。

有了萧驰带来的金子强力支撑,以及谢珩冒充“钦差”的威望和铁腕手段(他以雷霆之势处决了几个趁乱抢劫、哄抬粮价的奸商恶霸),落雁城的秩序迅速恢复。孙神医的医棚日夜不息,救治伤患;从周边州县高价征调来的粮食源源不断运入,虽然依旧紧张,但每日两顿稠粥已能保障,暂时稳住了人心;灾民安置点也逐步搭建起来。

萧驰则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猎豹,高效运转着他那神秘的力量。“魍魉”不负所望,在落雁城通往南方的必经之路上,截住了企图携带巨款潜逃的知府周昌及其家眷!搜出的财物中,除了府库历年积存,赫然有数万两崭新的、打着户部印记的官银!这正是账册中记录的、被贪墨的三十万两赈灾银的一部分!

人赃并获!周昌的落网,不仅追回了部分赃款(其余已被挥霍或转移),更坐实了账册的真实性!谢珩当众宣布其罪状,将其囚禁,等待朝廷发落。此举极大振奋了民心,也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残余势力。

然而,就在落雁城赈灾初现曙光,谢珩准备将沈万钧账册和周昌罪证整理密封,寻找绝对安全渠道送往京城之时——

一封沾染着风沙与血渍的“寒笺”,如同垂死孤雁,穿越茫茫北疆,在重重阻截下,奇迹般地送到了落雁城,送到了谢珩手中!

送信的,是一个浑身浴血、只剩半条命的定远军斥候!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到谢珩面前的,气若游丝,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将军……急信……给……给谢……”便昏死过去。他身上的皮甲布满刀箭痕迹,显然经历了惨烈的厮杀才突围出来。

谢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颤抖着打开那封用火漆密封、却被血污浸染的信笺。信纸粗糙,字迹苍劲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切,正是定远军主帅,老将军陈拓的亲笔!

“谢修撰钧鉴:

烽火骤起,狄戎异动!哨骑连日来报,狄酋阿史那摩集结狼骑逾三万,于黑水河畔频繁操演,前锋已抵‘野狼峪’,距我‘鹰嘴崖’哨卡不足百里!其势汹汹,绝非寻常袭扰!

然,军情诡异。其一,狄戎集结之速,远超寻常,似早有预谋;其二,其兵锋所指,非我边防重镇‘铁壁关’,反似……反似欲绕行侧翼!其意叵测!

更蹊跷者,兵部侍郎王焕大人,持枢密院调兵公文已于三日前抵营。公文言:据‘密报’,有狄戎精锐小队欲潜行‘黑风谷’,绕袭我后方粮道,命老夫亲率中军主力,即刻移防‘飞狐口’,堵截此股‘流寇’,并相机歼灭!

此令,老夫本欲遵行。然,值此狄戎大军压境之际,调离主力,岂非自毁长城?!况‘黑风谷’地势险绝,易入难出,若情报有误,或……或为敌所趁,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已以‘敌情有变,需固守待援’为由,暂缓执行调令。然王侍郎态度强硬,搬出军令如山,更暗示……暗示老夫拥兵自重,抗命不遵!军中亦因粮饷久拖,怨声渐起,恐有哗变之虞!

谢修撰前番示警‘黑风谷’之言,犹在耳畔!今观此局,步步惊心,环环相扣!恐非巧合!老夫戎马一生,死不足惜,唯恐三万将士及北疆门户,因奸佞构陷而沦丧敌手!

此信,九死一生送出!望修撰速谋良策,或呈报天听,或……或寻‘那人’相助!定远军存亡,北疆安危,尽托于君!切切!

陈拓 血书于鹰嘴崖大营”

信笺末尾,落款处,一点暗红,触目惊心,正是陈拓咬破指尖所按的血印!

“血书……”谢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握着信笺的手冰凉!

陈拓的怀疑得到了证实!王焕果然到了!并且在这个狄戎大军压境的节骨眼上,强行要求调离主力去“围剿”那子虚乌有的“流寇”,目的地正是死亡陷阱——黑风谷!

这已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借刀杀人的阳谋!利用军令,利用陈拓的忠诚,利用军中因粮饷匮乏而生的怨气,逼着他把整个定远军送入虎口!

狄戎的异动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王焕和张启泰就是通敌卖国,故意在战前调走主力,为狄戎打开门户!如果是假……那便是他们自导自演,配合狄戎演一出戏,目的就是逼陈拓分兵,最终还是要引向黑风谷!

无论真假,定远军都已陷入绝境!陈拓顶住压力暂缓调令,但能顶多久?军中怨气一旦被王焕煽动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十日之期……仅剩五日了!”谢珩看着信笺上陈拓字里行间的悲愤与托付,心如刀绞。落雁城这边刚刚稳住阵脚,北疆那边已是烽火连天、危如累卵!

他立刻找到正在指挥清理废墟、重建临时衙署的萧驰,将陈拓的血书递了过去。

萧驰迅速扫过信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变得如同极地寒冰!他周身散发的煞气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他盯着“王焕”、“黑风谷”、“拥兵自重”、“哗变”等字眼,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好一个张启泰!好一个王焕!这是要赶尽杀绝!”萧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陈老头……这是在用命拖延时间。”

“我们怎么办?”谢珩急切问道,“陈老将军暂缓调令,已是极限。王焕以军令和‘拥兵自重’相逼,军中怨气又被粮饷问题放大,随时可能失控!必须立刻解决粮饷问题!同时,必须让朝廷知道真相,阻止调令!还有,狄戎的动向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飞狐口那边……”

“粮饷!”萧驰打断谢珩,思路异常清晰,“落雁城这边,沈万钧的后续粮队虽然被天灾阻隔,但应该还在路上。我立刻派人持金和我的信物,分多路北上,不惜一切代价,将粮队和能筹集到的所有粮草,直接押送往定远军驻地!走最隐秘的山路!务必在四日内送到陈拓手中!只要粮食到位,军心就能稳住大半!王焕想煽动哗变就难了!”

“好!”谢珩精神一振,这确实是稳定军心的根本。

“至于朝廷和调令……”萧驰眼中寒光闪烁,“陈拓的血书和沈万钧的账册,就是最好的武器!但如何送上去,送到谁手里,是个问题。通政司那条路,肯定被张启泰的人堵死了。直接敲登闻鼓?风险太大,容易被反咬污蔑,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

谢珩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需要一个在朝中有足够分量、不畏强权、且能直达天听的人!翰林院掌院学士林如海?他素有清名,但性格过于耿直,恐难成事。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严?此人刚正,但……似乎与永宁侯府有旧怨?”他忽然眼睛一亮,“不!有一个人!或许可行!”

“谁?”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谢珩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此人虽为内宦,但深得陛下信任,执掌批红之权,权势熏天。更重要的是,他与张启泰素来不和!张启泰曾多次阻挠其亲信外放,两人在御前也有过争执!若能将陈拓血书和沈万钧账册副本,巧妙送入冯保手中……以其睚眦必报的性格和对张启泰的忌惮,必会抓住机会,狠狠参上一本!只要陛下看到,事情就有转机!”

“冯保……”萧驰沉吟片刻,他对朝堂内监的势力也有所了解,“可行!但如何确保万无一失地送到他手里?司礼监可是龙潭虎穴。”

“我有办法!”谢珩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还记得沈万钧吗?他在京城经营多年,与内务府采办多有往来,有一条非常隐秘的渠道,可以接触到宫内一些负责采买的低级太监!这条线,沈先生临行前曾与我提过,作为最后的联络手段!我们可以利用这条线,将东西伪装成‘江南新奇玩物’或‘古籍珍本’,夹带进去!目标不直接是冯保,而是他一个贪财又喜欢附庸风雅的心腹小太监!只要东西到了那太监手里,以冯保的精明和控制欲,必定会发现!而账册和血书的内容,足以让冯保如获至宝!”

“好!双管齐下!”萧驰当机立断,“粮草我负责押运路线和安全。密信和账册副本,你立刻准备,走沈万钧的渠道!我让‘魍魉’中最擅长潜行匿踪的好手护送你的人入京!同时,我会亲自去一趟‘飞狐口’!”

“飞狐口?”谢珩一惊,“那里是王焕调令中让陈老将军去的地方!太危险了!万一真有狄戎伏兵……”

“正因为危险,才要去!”萧驰眼中锐芒毕露,“狄戎的动向是真是假,必须弄清楚!如果是假,那就是张启泰和狄戎演的双簧,正好戳穿!如果是真……哼,飞狐口地形复杂,未必没有文章可做!陈拓的主力不能动,但我去探探路,搅搅浑水,还是可以的。顺便……”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看能不能‘偶遇’一下我们敬爱的王侍郎!”

谢珩知道萧驰决定的事情无法更改,而且这确实是最有效的应对。他重重点头:“万事小心!”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谢珩在临时衙署内,挑灯疾书。他将陈拓的血书原件小心誊抄一份(原件太过惊心动魄,需留存),又将沈万钧的两本账册中关于户部周侍郎和永宁侯府贪墨军饷、倒卖物资、尤其是侵吞三十万两落雁城赈灾银的核心部分,单独摘录整理成一份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节略”。他将誊抄的血书和这份“节略”副本,用防水的油布层层包裹,塞入一个精心仿制的、装有所谓“前朝孤本残卷”的紫檀木书匣夹层内。同时,他还写了一封极其谦卑恳切、以沈万钧商号名义问候那位冯保心腹小太监的信,并附上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萧驰则调动了能动用的所有力量。一队精锐的“魑魅魍魉”带着萧驰的信物和大量金子,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北上的群山之中,他们的任务是找到沈万钧的粮队,并护送至定远军。另一名最擅长伪装潜行的“魍魉”,则带着谢珩准备好的紫檀书匣和联络暗号,星夜兼程赶往京城。而萧驰自己,只带了两名心腹,换上了不起眼的行商装束,跨上快马,朝着西北方向、可能暗藏杀机的飞狐口,绝尘而去!

落雁城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药的气息。谢珩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他能感受到,那遥远的北疆,烽火已燃,冰冷的战刀已然出鞘。陈拓老将军在鹰嘴崖大营中,想必也是彻夜难眠,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等待着渺茫的希望。

“陈老将军,坚持住!粮草已在路上!惊雷,必将炸响于庙堂!”谢珩默默攥紧了拳头,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透过这茫茫雨幕,传递给那烽火狼烟中的白发老将。

北疆,鹰嘴崖大营。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须发皆白、面容刚毅如铁的陈拓老将军,身披沉重的玄甲,端坐在主位之上。他面前的帅案上,摊开放着的,正是兵部侍郎王焕带来的那份盖着枢密院大印的调兵公文。公文旁边,还放着一封字迹娟秀的家书——这是他留在京城的幼子写来的平安信,此刻读来,却字字如刀,割在心头。

帐下,分坐着定远军的几位核心将领,人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焦躁。

王焕则一身绯色官袍,气定神闲地坐在客位,慢悠悠地品着粗劣的边塞苦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厌恶的笑意。他身后,站着两名目光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卫,显然是高手。

“陈老将军,”王焕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和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调兵公文在此已三日了。枢密院的军令,代表着朝廷的意志!那支意图绕袭粮道的狄戎精锐,随时可能穿过黑风谷,威胁我后方根基!贻误军机,这责任……您担待得起吗?还是说……”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您真如外界某些流言所说,拥兵自重,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王侍郎!”一位脾气火爆的副将猛地站起,怒目圆睁,“你休要血口喷人!陈帅一生忠勇,天地可鉴!眼下狄戎大军就在野狼峪虎视眈眈,此时调走主力,鹰嘴崖空虚,若狄戎主力趁机猛攻,谁来守?丢了鹰嘴崖,整个北疆防线都将崩溃!”

“就是!什么狗屁精锐小队?哨骑探查多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谁知道是不是某些人……”另一位将领也愤然出声,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王焕。

“放肆!”王焕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军国大事,岂容尔等妄加揣测!枢密院的情报,难道还不如你们几个边关哨探?陈老将军!”他转向陈拓,咄咄逼人,“本官再问最后一次,这军令,你执行,还是不执行?!”

帐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将领们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怒视着王焕。王焕身后的护卫也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陈拓缓缓抬起头,他那双饱经风霜、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直视着王焕。他没有暴怒,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千钧之力:

“王侍郎,军令如山,老夫自然知晓。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非抗命,乃审时度势!狄酋阿史那摩亲率三万狼骑陈兵野狼峪,前锋距我哨卡不足百里!此乃老夫麾下儿郎用命、用血换来的军情!岂能有假?值此大敌当前之际,分兵远赴飞狐口、黑风谷,无异于自断臂膀,开门揖盗!”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一股百战老将的凛然气势勃然而发:“鹰嘴崖若失,北疆门户洞开,狄戎铁蹄可长驱直入,直逼中原!此等泼天大祸,王侍郎,你担得起吗?!枢密院诸公,担得起吗?!”

王焕被陈拓的气势所慑,脸色微变,但随即强自镇定,冷笑道:“陈老将军好大的威风!北疆防务,自有朝廷统筹!你只需执行军令便是!至于鹰嘴崖安危……哼,狄戎若真敢来,自有其他卫所协防!你迟迟不动,莫非是心中有鬼?还是……真如传言,与那狄酋阿史那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王焕!!”陈拓须发戟张,怒喝如雷!一股狂暴的杀气瞬间充斥整个军帐!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刀尖直指王焕!

“老匹夫!你敢辱我?!”陈拓目眦欲裂,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老夫一生,斩狄酋首级不下十颗!身上二十七处伤疤,皆是为国而留!你安敢以通敌污我?!”

王焕吓得脸色煞白,连退两步,躲到护卫身后:“你……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帐内将领也纷纷拔刀,将王焕及其护卫团团围住!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兴奋的呼喊!

“粮!粮车!好多粮车!!”

“是粮草!运粮队来了!!”

“陈帅!粮草到了!!”

这呼喊如同天籁之音,瞬间打破了帐内凝固的杀机!

陈拓握刀的手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收刀回鞘,大步冲出军帐!

王焕也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粮草?这个时候?怎么可能?!

军寨辕门外,在无数士兵激动、狂喜的目光注视下,一支风尘仆仆却士气高昂的车队正缓缓驶入!车上满载着鼓鼓囊囊的麻袋,散发出粮食特有的、令人心安的香气!车队前方,一名“魑魅魍魉”装扮的精悍汉子,高举着一面小小的、绣着奇异鬼面图腾的黑色旗帜——正是萧驰的信物!

“禀陈帅!”那汉子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奉萧先生之命!押送粮草五万石!白银五万两!助定远军渡过难关!后续粮秣,已在路上!”

“萧先生……”陈拓看着那面熟悉的鬼面旗,虎目之中,瞬间涌上滚烫的热意!他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声音哽咽:“好!好!代老夫……多谢!”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因粮草到来而激动沸腾、欢呼震天的将士们,运足中气,声震四野:

“儿郎们!粮草已至!朝廷没有忘记我们!奸佞的谗言,动摇不了我们的军心!拿起你们的刀枪,守好你们的阵地!让那些觊觎我大胤河山的豺狼看看,我定远军的骨头,有多硬!!”

“誓死追随大帅!!”

“杀!杀!杀!!”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如同滚滚惊雷,响彻鹰嘴崖的夜空!多日来因缺粮和流言而低落的士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爆发出冲天的战意!

王焕站在帐门口,看着这沸腾的一幕,看着陈拓那重新挺直的脊梁和将士们眼中燃烧的火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精心策划的粮饷困局和煽动哗变的计划,在粮草到来的瞬间,土崩瓦解!他怨毒地看了一眼那面鬼面旗,又望向西北飞狐口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萧驰……谢珩……好!很好!”他咬牙切齿,心中暗道,“粮草到了又如何?飞狐口那边……才是真正的死局!陈拓,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他拂袖转身,恨恨地钻回了营帐。必须立刻给侯爷传信!计划有变!飞狐口那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同一时刻,远在数百里之外,飞狐口附近一处隐蔽的山坳中。

萧驰伏在冰冷的岩石上,口中嚼着一根苦涩的草茎,锐利的目光透过稀疏的灌木,死死盯着下方山谷中一条隐秘小道上,正在悄然行进的一支队伍。

那队伍人数不多,约百余人,却个个精悍,穿着狄戎游骑兵的皮甲,背负强弓,腰挎弯刀!他们行进无声,如同鬼魅,方向……正是王焕调令中提及的、可能存在“狄戎精锐小队”的黑风谷!

萧驰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饱含杀意的弧度。

“王焕……张启泰……你们果然……通敌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