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冷的泥水浸透道袍,紧贴在皮肤上,带走仅存的热量。左手虎口崩裂的伤口被污水浸泡,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右臂的旧伤在刚才的剧烈动作下也隐隐作痛。唯一的光源——那根浸了松脂的火把,掉在几步外的泥水里,火苗顽强地跳跃着,却越来越微弱,只能勉强映亮入口附近一小圈浑浊的水面和扭曲的金属门框。

门缝之后,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那令人心悸的“咔哒…咔哒…”齿轮运转声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急促、充满威胁性,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凶兽,正等待着下一次扑杀的时机。水面漂浮的森白骨片,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林闲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金属门框,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淤泥的腥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咸鱼心态在生死边缘被压缩成最纯粹的本能——活下去,拿到里面的东西!

“硬拼是找死…”他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老道士教的那些“杂学”,在山里用来抓兔子、找蘑菇的本事,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观察!

入口拱形,金属结构。守卫的齿轮是从门缝后水平切割出来的,攻击范围集中在门口正前方扇形区域。它缩回去后,声音来源似乎固定在一个位置。

门框上方,刚才被齿轮切割的地方,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凹痕。

脚下的淤泥很深,行动不便。浑浊的水流缓缓流动,方向…

火把快熄了!黑暗是最大的敌人!

分析!

守卫是机械的!有固定的触发范围和攻击模式!它需要“看到”或者“感应”到门口的目标才会发动攻击!

缩回去的位置是固定的!那就是它的“巢穴”!

门框很坚固,但刚才被齿轮切割过,留下了薄弱点!

淤泥…水流…或许可以利用!

决策!

不能后退!后退就是放弃,而且外面也不安全(苏家可能追踪而来)。

不能硬闯!再来一次,自己必死无疑。

只能智取!引它出来,让它打空!或者…卡住它!

火把的火苗又弱了一分,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压迫着神经。齿轮的“咔哒”声仿佛催命的鼓点。

林闲不再犹豫!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将所剩不多的力气灌注到双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却不是冲向门内,而是扑向侧面——紧贴着金属门框的内壁!同时,他左手紧握的锈剑,用尽力气,狠狠朝着门框上方、那几道被切割出的凹痕处猛力一刺、一撬!

锵!嘎吱——!

锈剑深深刺入被齿轮破坏、结构已然松动的金属门框缝隙!林闲用身体重量和左臂残存的力量,死死压住剑柄,向下猛撬!

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

嗡——!!

刺耳的摩擦声再次炸响!那巨大的、布满锯齿的钢铁齿轮,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再次从门缝后的固定位置旋转着、呼啸着切割而出!目标直指林闲刚才站立的地方——门口正中央!

然而,林闲此刻正紧贴着门框内壁,身体蜷缩,最大限度地避开了齿轮的横扫轨迹!那恐怖的锯齿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道袍猎猎作响,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齿轮横扫落空,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切割在空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就是现在!

林闲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齿轮全力一击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是它最“脆弱”的瞬间!而它缩回的路径…是固定的!

“给老子…留下吧!”林闲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不再撬动门框,而是将全身的力量和重量,都压在了深深刺入门框缝隙的锈剑剑柄上!同时,他受伤的右脚猛地抬起,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踹在锈剑靠近剑格的位置!

给我——卡!!

“哐当!!!”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锈剑在林闲全身力量爆发和精准角度的作用下,如同打入岩石的楔子,硬生生将被撬松的门框金属结构,卡进了那巨大齿轮缩回路径的必经之处!卡在了齿轮边缘的锯齿和其后方支撑结构的缝隙之间!

嘎吱——!!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断裂声瞬间爆发!

高速旋转、试图缩回的锯齿齿轮,猛地撞在了被锈剑强行卡入的、扭曲变形的门框金属结构上!巨大的动能瞬间转化为恐怖的破坏力!

锈剑首当其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剑身剧烈震颤,上面斑驳的锈迹簌簌掉落,露出更多暗沉的、流转着微弱光泽的金属本体!但惊人的是,它竟然没有被这恐怖的撞击力撞断或撞飞!它死死地卡在那里,如同定海神针!

而强行卡入的扭曲门框金属,则成为了最直接的牺牲品!在齿轮狂暴的力量撕扯下,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几块变形的钢板硬生生被撕裂、崩飞!

但齿轮本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坚硬的障碍物强行卡住了!

嗡…嗡…咔…咔咔咔…

齿轮发出剧烈而痛苦的震颤和摩擦声!旋转被强行终止!巨大的锯齿死死地卡在扭曲的门框和锈剑之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整个庞大的机械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的铆钉崩飞,连杆扭曲变形!幽绿色的符文光芒疯狂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成功了!齿轮被卡住了!

林闲也被这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气血翻涌,左臂伤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被弹飞出去,再次摔在泥水里,呛了好几口污水。

但他顾不上疼痛,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入口。

只见那恐怖的锯齿齿轮,此刻就像一个被掐住脖子的怪兽,狰狞地卡在门缝中,徒劳地震颤着、摩擦着,发出绝望的噪音,却再也无法前进或后退分毫!门缝被它庞大的身躯和卡死的结构彻底堵死了一半,但也留下了一个勉强可以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幽绿色的光芒在卡死的机械结构上疯狂闪烁,忽明忽灭,如同垂死的挣扎。

“咳咳…呸!”林闲吐掉嘴里的泥水,看着被卡死的齿轮守卫,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泥浆、血水和劫后余生狂喜的笑容,“破铜烂铁…不过如此!”

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那根仅剩一点火星、随时可能熄灭的火把。微弱的光线下,他检查了一下左手的伤口,还好,只是皮肉伤,骨头没事。他撕下道袍下摆,胡乱包扎了一下。

然后,他走到那被卡死的齿轮前。锈剑依旧死死地卡在关键位置,承受着齿轮最后的挣扎力量,发出细微的嗡鸣。林闲伸出手,轻轻抚过冰冷的、布满伤痕的剑身。

“老伙计…又救了我一次…”他低声自语,眼神复杂。这把老道士随手丢给他劈柴的破剑,其坚韧程度远超想象。它绝对藏着大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从那被齿轮卡住后留下的狭窄缝隙中,挤进了幽暗的门内世界。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冰冷的金属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

火把的光芒摇曳着,勉强照亮了门后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地下空间。脚下是平整的、铺着巨大方形石板的走道,两旁是深不见底的、缓缓流动的地下暗河,水声潺潺。走道向前延伸,通向黑暗深处。

而就在入口内侧不远处,靠近林闲进来的地方,矗立着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的、通体由暗青色金属铸造的粗大圆柱!柱身上同样布满了复杂玄奥的符文,此刻正随着卡死在外面齿轮守卫的挣扎,而闪烁着不稳定的幽绿光芒!

圆柱顶端,是一个脸盆大小的、类似操作台的结构。上面赫然分布着十几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青铜齿轮模型!它们相互咬合,构成了一个微缩的、极其精密的传动系统!这分明就是整个入口防御机关(包括那个齿轮守卫)的控制中枢!

此刻,这个微缩传动系统,正对应着外面卡死的状态,其中几个关键齿轮模型也处于扭曲卡死的状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和火花!

林闲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快步走到青铜柱前,举着火把仔细查看。

控制台上,除了那些卡死的齿轮模型,中心位置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正六边形的凹陷。凹陷的底部,刻着一个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星光组成的徽记——那徽记的形态,与他胸口玉佩上的龙纹,以及锈剑在爆发时浮现的暗金纹路,隐隐呼应!散发着一种同源的、尊贵古老的气息!

“这…这是…”林闲瞳孔收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了贴胸佩戴的那块温热的龙纹玉佩。

玉佩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光芒流转,微微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那个正六边形的凹陷之中。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低沉、浑厚的共鸣响起!

整个青铜控制柱猛地一震!柱身上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由不稳定的幽绿色转变为一种深邃、尊贵的暗金色!光芒流转,照亮了周围大片的区域!

控制台上,那些卡死的齿轮模型,在暗金光芒的照耀下,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竟然开始自动复位、调整!代表着齿轮守卫的那个模型,也缓缓退回了原位,停止了挣扎!

与此同时,林闲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温和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通过他握着玉佩的手指,缓缓流入他的体内!这股能量迅速滋养着他疲惫的身体,左手的刺痛和右臂的旧伤传来阵阵清凉舒适感,连消耗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能量反馈?身份验证通过?”林闲又惊又喜!玉佩果然就是开启和控制这里的核心钥匙!

随着控制中枢被激活、齿轮守卫被“安抚”,入口处那卡死的巨大齿轮也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幽绿光芒彻底熄灭,庞大的身躯如同死去般静静卡在那里,不再构成威胁。

更重要的是,控制柱暗金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照亮了前方延伸的石板走道,以及走道尽头——一扇更加巨大、更加厚重、布满了繁复星辰与龙纹浮雕的暗金色金属大门!那大门紧闭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和古老气息,门中央,同样有一个正六边形的凹陷,与林闲手中的玉佩大小形状完美契合!

那里,才是真正的遗藏核心!

“呼…”林闲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火焰。他收回玉佩(控制柱的光芒随之黯淡,但走道和尽头大门的照明似乎被永久激活了,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紧紧握在手中。

回头看了一眼被卡死的齿轮守卫和幽暗的入口,再看向前方那扇威严的暗金大门。

“老家伙…你给我的东西…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林闲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他不再停留,拖着疲惫但充满希望的身体,踏着被柔和光芒照亮的石板路,一步步走向那扇象征着仙朝遗落之秘的暗金大门。玉佩在他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