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引星池的星光穹顶在身后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江南市郊外一片荒芜的寂静。唐紫鸢给的储物袋里那张地图指向明确,林闲循着标记,很快在一片废弃采石场边缘的茂密杂木林深处,找到了那栋不起眼的建筑。

说是安全屋,更像一座被遗忘的守林人小屋。青砖灰瓦,矮矮趴趴,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几乎与周围嶙峋的山石融为一体。若非手中那枚星辰令牌靠近时传来微弱的温热感,以及令牌上投射出的、指向小屋门楣上一个不起眼凹陷的光束,林闲几乎要错过它。

“嗡…”

令牌嵌入凹陷,一声轻微机括声响过,布满灰尘的木门无声滑开。一股干燥、带着淡淡松木香气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外面的荒凉感。

屋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许多,显然运用了某种空间延展的阵法。一室一厅,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却异常干净。一张硬板床,一套原木桌椅,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砖砌的、带有烟囱的小灶台。最显眼的是客厅中央地面上,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复杂阵图,由暗银色金属线镶嵌而成,此刻正散发着极微弱、几乎不可察的星辰光芒,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这便是唐家布置的守护阵法。

“隔绝探查…聊胜于无。”林闲感受着阵法微弱的能量波动,撇撇嘴。这玩意儿挡挡普通人和低阶古武者还行,对上七爷那种化劲宗师或者青城山的筑基修士,恐怕跟纸糊的差不多。安全,终究只能靠自己。

他走到桌边坐下,将唐家提供的储物袋打开。东西不多,却很实在:十颗龙眼大小、散发着草木清香的淡绿色“蕴灵丹”;三小罐气味辛辣的褐色药膏“金疮散”;一叠约莫百张裁剪整齐、质地柔韧的浅黄色符纸;一支笔锋锐利、笔杆温润的玉杆符笔;还有一小罐色泽暗沉、隐隐有能量波动的朱砂。

“启动资金到位了。”林闲掂量着那叠符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道士玄尘子教他的符箓之术,以前是山上穷得揭不开锅时画着玩换点盐巴的,威力嘛…点个烟、吓唬个兔子还行。但现在不同了!炼气中期的精纯灵力,加上《星枢优化版吐纳法》带来的对能量的细微掌控力,他有信心让这些基础符箓脱胎换骨!

他铺开一张符纸,凝神静气,玉笔饱蘸朱砂。灵力自指尖流淌,注入笔锋,笔尖瞬间亮起一层微不可查的白芒。落笔!

笔走龙蛇,灵力与朱砂交融,沿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基础护身符”符文轨迹游走。不再是当初那种滞涩、灵力时断时续的感觉,此刻灵力如臂使指,圆融流畅,均匀地注入每一道符痕。朱砂线条在符纸上亮起稳定的淡金色光芒,散发出一种坚实、稳固的气息。

唰!

最后一笔落下,整张符纸微光一闪,旋即内敛。一张线条流畅、灵力内蕴、散发着淡淡金芒的符箓静静躺在桌上。品质——乙上!

“成了!”林闲心中一喜。果然,境界和灵力品质才是根本!以前画十张能成一张乙下就不错了,现在随手一张就是乙上!这不仅仅是完成唐家任务的问题,更是滚滚财源!鬼市那种地方,一张效果扎实的乙上护身符,卖个几万块绝对抢手!

他动力十足,立刻投入符箓大业。引星池的突破带来的不只是境界,精神力也水涨船高,连续绘制竟不觉得特别疲惫。一张张符箓在他笔下诞生,灵光流转,品质稳定在乙上,偶尔还能超常发挥出一两张甲下。

时间在专注的绘制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小屋阵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有笔尖划过符纸的沙沙声和林闲悠长的呼吸声。

直到腹中传来雷鸣般的抗议,林闲才停下笔。桌上已整齐码放了三十多张灵光内蕴的护身符。他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符箓和材料,正琢磨着去灶台生火弄点吃的。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唐果压低却依旧清脆的喊声:“林大哥!开门!是我!饿死啦!”

林闲打开门,唐果像只受惊的兔子钻了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上,小脸带着一丝紧张,怀里还抱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纸袋,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小屋。

“吓死我了!差点被堵住!”唐果拍着胸脯,把纸袋一股脑塞给林闲,“快!趁热吃!徐记的酱肘子和葱油饼!我排了好久呢!路上感觉有人盯梢,绕了好大一圈才甩掉!”

“盯梢?苏家的人?”林闲眼神一冷,接过食物。酱肘子肥而不腻,葱油饼酥脆喷香,勾得他食欲大动。

“十有八九!”唐果坐到桌边,抓起一张饼狠狠咬了一口,“七爷那老狐狸鼻子灵得很!城西工业区那晚动静太大,虽然我姐最后出手抹平了大部分痕迹,但那么大范围的兽潮暴动和…和那影狩卫湮灭的星力残留,根本瞒不住有心人!他们现在像疯狗一样在那片区域和周边搜寻呢!”

她咽下饼,小脸严肃起来:“还有更麻烦的!我偷听到我爹和七叔公谈话,青城山那边…来人了!”

林闲咀嚼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唐果:“这么快?什么人?”

“不是清虚子掌门,”唐果摇头,眼中带着忌惮,“是他师弟,清玄道人!据说也是筑基期,虽然只是初期,但脾气火爆,剑法凌厉,在蜀中一带凶名赫赫!七爷就是他当年的记名弟子!这次打着‘追查破坏城西安宁妖人’的旗号来的,下午刚到苏家,苏正宏那个老东西亲自去机场接的,阵仗搞得好大!”

筑基期!清玄道人!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下!七爷加一个筑基初期的剑修…这组合,足以横扫江南市明面上绝大多数力量!唐家的安全屋,恐怕也藏不了多久!

“清玄道人…”林闲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眼中寒芒闪烁。他三口两口解决掉手中的食物,饥饿感被强烈的危机感取代。“论武小会,还有多久?”

“下个月初八,在城郊‘栖霞山庄’,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唐果快速回答,“我姐让我告诉你,这二十天,能不出门就别出门!清玄道人初来乍到,总要摆摆谱,不会立刻亲自下场搜山检海,但七爷和苏家的狗腿子肯定会像篦子一样把这附近篦一遍!安全屋的阵法虽然基础,但胜在隐蔽,只要不主动暴露大动静,应该能撑一阵子。”

二十天…林闲心中紧迫感骤增。他必须在这二十天内,拥有足以威胁筑基初期修士的手段!否则,一旦被找到,就是十死无生!

他不再多言,迅速收拾好碗筷,重新坐回桌边,铺开符纸。这一次,他拿出的不再是普通符纸,而是从储物袋底层翻出的三张颜色更深沉、质地隐隐有玉质感的暗金色符纸——这是玄尘子压箱底的存货,据说是用某种灵植树皮混合妖兽精血炼制,能承载更强灵力,绘制更高级的符箓!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凝重。虚空镜碎片中蕴含的空间之力玄奥莫测,直接引动风险太大。但若将其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融入符箓之中呢?不求杀敌,只求制造一瞬间的空间错乱,扰乱敌人感知甚至防御,便是绝佳的保命或反击之机!

他屏息凝神,左手掌心悄然覆盖在胸口位置(虚空镜碎片被他用布包好贴身存放),心神沉入其中,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涟漪。同时,右手玉笔饱蘸朱砂,灵力高度凝聚,笔尖亮起刺目的白芒!

落笔!

笔锋触及暗金符纸的瞬间,林闲感觉笔尖仿佛陷入泥沼,阻力巨大!他调动全身灵力,艰难地引导着那一丝空间波动,试图将其融入符箓的核心符文。

嗡!

符纸剧烈震颤起来!朱砂线条亮起不稳定的银芒,与林闲注入的灵力疯狂冲突!一股细微的空间扭曲感在笔尖下诞生,却又瞬间有失控崩散的趋势!

“给我…定住!”林闲额头青筋暴起,精神力高度集中,强行压制着符纸内狂暴的能量冲突。星龙袍感应到压力,暗蓝光芒流转,一股精纯的星辰灵力涌入林闲手臂,帮助他稳定笔锋。

嗤…

笔尖艰难地在符纸上移动,留下一道道闪烁着不稳定银芒的玄奥轨迹。汗水顺着林闲的脸颊滑落,滴在符纸上,瞬间被蒸发。每一笔都重若千钧,消耗着巨大的精神和灵力。

时间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笔落下,林闲几乎虚脱地松开笔。

桌面上,一张符箓静静躺着。符纸暗金,上面的符文却不再是寻常的朱红色,而是一种流淌着微弱银芒的奇异色泽,构成一个繁复扭曲、仿佛在不断微微波动的图案。整张符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稳定的空间错乱感。

空间扰乱符(伪)!品质——甲中(极不稳定)!

成了!虽然过程凶险,成品也带着明显的不稳定感,但这张融合了一丝虚空镜碎片力量的符箓,绝对是他目前能掌握的最强底牌之一!

林闲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珍贵的符箓收起。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安全屋的屋顶!整个小屋猛地一震!灰尘簌簌落下!

守护地面的星辰阵图光芒瞬间暴涨,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里面的小辈!滚出来!”

一个洪亮、霸道、充满了锋锐剑气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穿透了阵法的阻隔,狠狠灌入林闲和唐果的耳中!声音中蕴含的威压,让炼气中期的林闲都感到气血翻腾,唐果更是小脸煞白,闷哼一声!

小屋外,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刺穿苍穹的剑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周围的树木枝叶无风自动,发出凄厉的呼啸!空气仿佛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面容冷峻、背负古剑的中年道人,如同标枪般矗立在安全屋前的小空地上。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剑气缭绕,赫然便是青城山清玄道人!在他身后半步,七爷苏七面色阴沉,眼神怨毒地盯着小屋,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更远处,影影绰绰,是苏家的精锐打手,封锁了所有退路。

清玄道人目光如电,扫过小屋外那层明灭不定的星光屏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区区‘小周天星隐阵’,也想挡住贫道?破!”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尺许长短却散发着刺骨寒芒的青色剑气,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点向小屋的门户!

剑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守护阵法爆发的星光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接触到青色剑气的瞬间,寸寸碎裂、湮灭!

轰!!!

小屋那扇加持了阵法的木门,连同门框,在剑气下轰然炸成漫天木屑!

烟尘弥漫中,小屋内部的情形暴露无遗。林闲挺拔的身影站在客厅中央,将脸色苍白的唐果护在身后,星龙袍在激荡的剑气下无风自动,暗蓝光芒流转,眼神冰冷如刀,直视着门外杀气腾腾的众人。

七爷苏七的目光越过林闲,死死盯住他身后的唐果,脸上露出狰狞的快意:“唐家的小丫头果然在这里!姬昊!还有唐家!这次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清玄道人的目光则如同实质的利剑,瞬间锁定了林闲,那凌厉的剑意几乎要将他洞穿:“扰乱城西,屠戮生灵(指兽潮),身怀妖邪之气(指血髓晶残留?)…小子,乖乖束手就擒,随贫道回青城山听候发落!否则,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筑基期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向林闲!

危机,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提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