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竹筏刚靠岸,阿潮就闻到咸腥的潮水味。

码头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踩上去能看见淡淡的水纹。

挑货的脚夫扛着麻袋往来穿梭,麻袋上的盐霜沾着水汽,在晨光里泛着白。

檀溪把《玄奇大典》卷好塞进怀里,蓝布封面的银粉蹭上码头的石柱,立刻有细光顺着石柱往上爬。

是古卷在认地脉,这里的玄奇气比支流浓。

阿绣的传讯针在发间跳了跳,针尖指向码头东侧。

那里的石阶上坐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正用竹篮晒潮女布,布面的蓝光和阿潮竹篮里的很像。

“是潮脉的人。”

她指尖捏着针尾走过去,银线刚碰到晒着的布,就缠上根银丝,“她绣的潮纹里有墨锭气,该是砚秋先生的老友。”

女子抬头看见他们,收起潮女布笑:“墨翁说你们今日到,让我在这儿等。”

她往竹篮里放了块贝壳,贝壳内壁泛着珠光,“这是钱塘的‘引潮贝’,能测潮水涨落,老闸口的镇水符遇涨潮会变弱,那时最易破。”

阿潮接过贝壳,银镯突然发烫。

贝壳的纹路里缠着淡蓝的光,是潮脉的气,和潮女布的蓝光融在一起。

他把贝壳凑近竹篮,合璧的潮女布立刻轻轻颤动,布面浮出细小的水纹,像在回应贝壳的引潮力。

“先去歇脚。”

砚秋往码头深处指,“我在栈房定了房间,能看见老闸口的动静。”

他摸出块墨锭,往石柱上划了划,墨痕在阳光下慢慢隐去,“这是墨庄的暗号,栈房的掌柜见了会留门。”

栈房的木门挂着块 “临江” 的木牌,门楣上的鱼形雕饰缠着墨线。

掌柜见他们进来,立刻收起算盘:“墨翁备好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对着闸口。”

他往阿潮手里塞了串钥匙,钥匙串上的木牌刻着 “潮” 字,“房里有热水和干净被褥,早饭在灶上温着。”

阿潮推开二楼房间的窗,老闸口的轮廓就在眼前。

闸口的闸门是黑石做的,上面刻满符纹,缠着黑气,像被镇水符锁得严实。

闸下的水色很深,隐约能看见漩涡,是潮水被闸门挡住形成的。

檀溪站在窗边,《玄奇大典》在手里自动翻开,页面的墨字正对着闸门,像在解读符纹。

“镇水符分三层。”

他指着闸门的符纹,“外层是锁水符,能挡潮水;中层是蚀灵符,沾玄奇气会化;内层才是主符,锁着本源池的入口。”

古卷突然亮起来,银粉在符纹上画了个圈,“这是符眼,合璧的潮女布能引潮水冲开。”

阿绣的传讯针突然在发间炸成细光。

她往窗外望,看见闸口的石阶上多了几个灰袍修士,正举着铜镜往栈房照,镜面的黑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发现我们了。”

她指尖在绣绷上绣了个小符,绷上的潮纹立刻对着铜镜,“传讯针能扰镜光,他们暂时看不清房间里的动静。”

砚秋往窗外扔了块墨锭。

墨锭在半空化作墨雾,顺着风往闸口飘,缠上修士的铜镜。

铜镜的黑气立刻乱了,像被墨雾裹住的烟,照出的光变得模糊。

“墨雾能挡半个时辰。”

他往阿潮手里塞了把墨粉,“要是他们闯进来,就把墨粉撒向铜镜,能让黑气暂时失效。”

早饭时,阿潮看见灶房的陶罐里炖着鱼汤。

汤色奶白,飘着些葱花,陶罐的陶壁上有潮纹,缠着淡蓝的光。

掌勺的婆婆舀出鱼汤笑:“这是用引潮贝的水炖的,能养潮脉气,喝了有力气撑船。”

她往碗里放了片桂叶,“桂叶能安神,夜里别睡太沉,仙门的修士爱在半夜动。”

阿潮喝了口鱼汤,银镯突然轻颤。

腕间的潮声和碗里的桂叶共鸣,桂叶在汤里转了个圈,浮起细小的光粒,融进汤里。

他想起阿婆的桂花瓣,现在又喝到桂叶汤,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指引,从火山湖到钱塘,从未断过。

午后,阿绣的传讯针指向码头的船坞。

那里停着艘乌篷船,船板上的竹篙缠着银线,是潮脉的标记。

“那是去老闸口的船。”

她把传讯针别回发间,“船家是潮脉人,能在涨潮时把船划到闸下,离符眼最近。”

船家见他们过来,解开缆绳:“墨翁说涨潮在亥时,那时潮水能漫到闸口的符眼,你们要在那之前上船。”

他往船舱里铺了层潮女布,“这布能防蚀灵符的气,要是被符光扫到,布面会发亮提醒。”

阿潮摸着船舱的潮女布,和自己竹篮里的布轻轻相碰。

两块布的蓝光立刻连在一起,在舱里凝成个小小的水涡,像本源池的缩影。

他知道亥时的涨潮是关键,镇水符的符眼会在那时暴露,而合璧的潮女布将借潮水之力,打开本源池的入口。

傍晚,栈房的掌柜突然上来敲门。

他手里拿着张墨写的字条:“仙门在闸口加了哨,换了能透墨雾的铜镜,亥时会有修士巡逻。”

掌柜往窗外指,“我已经让船家改了路线,从闸口东侧的浅滩走,那里的蚀灵符最薄。”

檀溪把字条凑到《玄奇大典》前,古卷的墨字立刻吞掉字条上的墨,在页面凝成新的路线图。

“浅滩的水浅,得用竹篙撑着走。”

他往阿潮手里塞了剑坯碎片,“碎片能测水底的符,碰到蚀灵符会发烫。”

亥时的潮水准时漫到码头。

阿潮他们登上乌篷船时,水面已经没过石阶,泛着月光的银辉。

船家撑起竹篙,船尾的渔灯在水里拖出长长的光带,像在指引方向。

阿潮摸了摸竹篮里的潮女布,布面的蓝光正随着潮水的节奏起伏,像在蓄力。

离老闸口越来越近,能看见闸上的符纹在发光。

黑气随着潮水的上涨渐渐变淡,符眼的位置浮出淡淡的蓝光,像在等潮水漫到那里。

阿绣的传讯针在发间竖起来,针尖的光对着符眼:“就快到了,传讯针能引潮女布的气,我们把蓝光往符眼送。”

船家突然把竹篙往水里插得深了些。

竹篙碰到水底的软泥,溅起的水花里混着点黑。

是蚀灵符的气,比之前遇到的淡。

“浅滩的符被潮水浸得快化了。”

他往水里扔了把潮女布的碎布,“碎布能吸符气,我们顺着碎布的方向走。”

乌篷船停在闸下时,潮水正好漫到符眼。

阿潮解开竹篮,合璧的潮女布立刻飘起来,蓝光裹着潮水往符眼涌。

符眼的蓝光和潮女布的光撞在一起,发出 “嗡” 的轻响,闸上的符纹像被惊动的蛇,纷纷往符眼聚,却被潮水冲得乱了阵脚。

“再加把劲!”

檀溪的袖口银线往潮女布缠,“本源池的气就在里面,潮女布能引它出来!”

潮女布的蓝光突然暴涨,像条蓝色的龙,钻进符眼。

老闸口传来 “咔嚓” 声,不是被潮水撞的,是镇水符在碎裂,黑气从裂缝里往外涌,被潮水卷着,化作白烟。

阿潮看见符眼的位置浮出个洞口,里面泛着淡蓝的光,是本源池的气,像在等他们进去。

船家突然把竹篙往洞口指:“快进去!镇水符碎了,仙门的修士马上会来!”

阿潮跟着檀溪跳进洞口时,听见身后传来修士的喝骂。

但他没回头,怀里的潮女布正亮着,像颗引路的星。

本源池的气在周围漫开,带着熟悉的潮味、墨香和石火的暖,像三脉玄奇在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