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螺旋桨搅动着清晨的冷空气，将碎玻璃和灰尘卷成细小的旋涡。苏晚扶着赵雅登上悬梯时，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栏杆，上面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琪琪被陆沉抱在怀里，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银色十字架随着直升机的颠簸轻轻晃动，反射的光斑在舱壁上跳着不规则的舞蹈。
“抗体样本已经冷藏好了。”苏晚检查着恒温箱的仪表盘，蓝色的数字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到总部需要七个小时，足够我们整理完所有数据。”她的白大褂已经换成了备用的作战服，袖口沾着点机油——是刚才帮陆沉检修机械义肢时蹭到的，那道被鳞爪尸划伤的伤口已经结痂，呈淡淡的粉色，像条沉睡的小蛇。
陆沉正靠在舱壁上闭目养神，机械义肢的传感器屏幕显示修复进度78%。他能感觉到苏晚的目光落在自己后背的绷带上，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肌肉，像有根细针在慢慢扎。他忽然开口：“总部的安全等级是多少？”
“最高级别的Alpha区。”赵雅抱着琪琪，正在给孩子们分发压缩饼干，包装纸撕开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机舱里格外清晰，“由原军队和研究所联合驻守，有独立的空气净化系统和防御工事，是目前国内最安全的地方。”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但三个月前失去了联系，这次救援队也是冒险出来探查情况。”
林小雨刚把最后一块饼干递给最小的婴儿，闻言皱起眉头：“失去联系？是被丧尸攻破了？还是……”
“不确定。”苏晚调出平板里的加密文件，屏幕上的卫星地图显示Alpha区被一片红色的病毒云笼罩，“最后传回的消息提到‘内部变异’，像是有感染者混进了安全区。”她指着文件末尾的签名，“是李教授的副手签的，现在看来，他很可能也是黑鸦组织的人。”
陆沉的手指在机械义肢的控制板上轻轻敲击着，合金指节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忽然想起那个情报员指缝里的“3”字，结合总部失去联系的时间，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里成型：“黑鸦组织的真正目标不是抗体，是安全区的防御系统。他们想利用变异体攻破所有安全区，把幸存者都变成实验体。”
机舱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在回荡。琪琪突然抱紧赵雅的脖子，小声音带着恐惧：“妈妈，我们会不会也变成怪物？”
赵雅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淡淡的疤痕——那是植入实验芯片时留下的。她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恳求：“抗体真的能彻底清除病毒吗？包括潜伏在基因里的那种？”
苏晚拿出便携式检测仪，示意琪琪伸出手指。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小姑娘疼得缩了一下，却咬着牙没出声。检测仪的屏幕亮起绿色的光芒，显示“病毒活性为零”：“十字架的净化之光已经中和了潜伏病毒，现在的抗体只是巩固效果。”她把检测报告递给赵雅，“你看，基因序列里的病毒片段已经被完全清除，就像从未感染过一样。”
赵雅的眼泪滴在报告上，晕开了小小的墨点。她哽咽着说：“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琪琪这辈子都要活在实验的阴影里……”
陆沉看着窗外掠过的云层，机械义肢的传感器突然发出警报，屏幕上跳出“高浓度病毒接近”的提示。他猛地看向驾驶舱，只见飞行员正脸色惨白地指着前方——远处的云层里漂浮着无数只鳞爪尸，它们展开膜状翅膀，像片黑色的乌云，正朝着直升机围拢过来。
“是被引擎声吸引来的！”飞行员的声音带着颤抖，猛地拉升高度，“它们的飞行高度有限，我们冲过去！”
直升机剧烈地颠簸起来，最近的一只鳞爪尸已经撞在了机舱门上，锋利的爪子在玻璃上划出三道白痕。林小雨赶紧把孩子们护在座位后面，赵雅则和苏晚一起用消防斧加固舱门，木柄被两人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
陆沉爬到舱门旁边，机械义肢的钢索突然弹射而出，缠住最前面那只鳞爪尸的翅膀。他用力一拽，那怪物惨叫着被拖向螺旋桨，瞬间被绞成了碎片，绿色的血雨像喷泉般洒在机舱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还有更多的过来了！”苏晚指着雷达屏幕，上面的红点密密麻麻，像洒在黑布上的芝麻，“它们在形成包围圈！”
飞行员突然猛打方向盘，直升机在空中划出惊险的弧线，躲开一群迎面扑来的鳞爪尸。一只没躲开的鳞爪尸撞在尾翼上，螺旋桨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机身瞬间失去平衡，开始急速下坠。
“系好安全带！”飞行员嘶吼着拉动紧急制动杆，直升机在强气流中翻滚起来，舱内的物品纷纷坠落，检测仪撞在舱壁上，屏幕碎成了蛛网。
陆沉在翻滚中死死抱住琪琪，机械义肢展开成盾牌形态，挡住砸过来的氧气瓶。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却能清晰地听到怀里小姑娘压抑的哭声。他低头一看，发现琪琪的额头磕在了金属支架上，血顺着鬓角往下流，染红了胸前的十字架。
“撑住！”苏晚不知何时爬到了驾驶舱门口，正帮飞行员拉动备用操纵杆。她的胳膊被碎玻璃划开了道长口子，血滴在操纵杆上，形成了粘稠的血膜，却丝毫没影响她精准的操作。
直升机在离地百米的高度终于稳住了身形，斜斜地冲向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梢划过机身，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最后“轰隆”一声撞在一棵巨大的橡树上，螺旋桨彻底停了下来，机舱里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味。
陆沉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他推开压在身上的背包，机械义肢的传感器屏幕闪烁着乱码，显然是刚才的撞击损坏了内部线路。他摸向怀里的琪琪，小姑娘还在昏迷，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呼吸却很微弱。
“苏晚！林小雨！”陆沉的声音沙哑，喉咙里像卡着沙子。他爬过倾斜的舱底，发现苏晚被卡在驾驶座和仪表盘之间，额头上的伤口正在流血，染红了半张脸。林小雨抱着那个婴儿蜷缩在角落，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赵雅和其他孩子都还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正互相搀扶着试图打开变形的舱门。最小的婴儿被吓得大哭，哭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响亮，像是在召唤什么。
陆沉用钢爪撬开卡住苏晚的仪表盘，金属摩擦的火花溅在她脸上，却没惊醒她。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来。苏晚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的瞬间，第一句话是：“抗体……抗体还在吗？”
“在，都在。”陆沉把她放在相对平坦的地板上，指腹擦过她脸颊的血污，“别乱动，我看看有没有内伤。”
苏晚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清明：“先救琪琪，她的伤口可能感染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陆沉按住肩膀。
“听话。”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从急救包里翻出止血凝胶，“你颅内可能有出血，必须平躺。”凝胶挤在手上的瞬间，散发出淡淡的薄荷味，是苏晚之前调的配方，能快速止血还能缓解疼痛。
舱门终于被赵雅和林小雨合力撬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陆沉抱着琪琪走出机舱，发现他们正处在一片原始森林里，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像落在地上的星星。
“这是……迷雾森林？”赵雅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指着不远处缠绕着藤蔓的石碑，“传说这里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瘴气，进去的人从来没出来过。”石碑上刻着模糊的文字，依稀能辨认出“生人勿进”的字样，边缘还刻着个扭曲的太阳标志——和黑鸦组织的徽章很像。
林小雨扶着受伤的胳膊，突然指向森林深处：“那里有烟！是炊烟！”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茂密的树丛间升起一缕淡淡的青烟，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飘散，带着柴火燃烧的味道。这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显得格外诡异，却又透着希望——有烟就意味着有人。
陆沉把琪琪交给赵雅，机械义肢的钢爪轻轻拨开挡路的荆棘。他的传感器显示森林里的病毒浓度异常低，甚至低于安全区的标准，这显然不合常理，除非……
“是净化装置。”苏晚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波形，“这里的土壤里含有高浓度的抗体成分，像是有人在这里大面积播撒过。”她捡起片落叶，叶脉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和我们的抗体反应一致。”
森林深处的炊烟越来越浓，隐约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陆沉示意大家放慢脚步，机械义肢切换到静音模式，合金关节的摩擦声被降到最低。他们穿过一片齐腰高的蕨类植物，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有座简陋的木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烟囱里正冒着青烟。屋前的空地上种着几排蔬菜，绿油油的叶片上还挂着露珠，旁边的木架上晾晒着草药，散发出清苦的香气。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人正坐在门槛上编竹篮，花白的胡子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有人！”林小雨刚想喊，就被陆沉捂住嘴。他指着老人脚边的砍刀，刀鞘上刻着个熟悉的太阳标志——是黑鸦组织的人！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浑浊却锐利，扫过众人的瞬间突然亮了起来，扔下竹篮站起身：“赵博士？真的是你？”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我是老王啊，研究所的园艺师，你不记得我了？”
赵雅的眼睛瞬间红了：“王师傅！你不是在爆炸中……”
“侥幸活了下来。”老王抹了把胡子，指了指身后的木屋，“这里是研究所的秘密基地，专门培育抗毒植物。三个月前收到你的求救信号，就一直在这儿等你们。”他看向琪琪，眼神温柔下来，“这就是小琪琪吧？长这么高了。”
苏晚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木屋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植物标本，每片叶子的叶脉都呈现出蓝色，和刚才看到的落叶一致：“这些植物能中和病毒？”
“对。”老王掀开地窖的门，一股清凉的空气涌出来，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培育皿，“是用琪琪的血液样本培育的，她的基因能让植物产生天然抗体。我把种子播撒在森林里，形成了这片净化带，黑鸦组织的人进布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但Alpha区……恐怕已经沦陷了，我派去送信的人都没回来。”
陆沉的机械义肢轻轻抚摸着培育皿里的幼苗，蓝色的叶脉在灯光下像跳动的血管。他忽然想起李教授最后的眼神，那不是不甘，是嘲讽——他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了黑鸦组织的陷阱，抗体是诱饵，安全区是目标，而这片森林……
“小心！”苏晚突然推开赵雅，自己却被一股力量拽倒在地。老王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正对着琪琪的方向。他的脸扭曲着，哪里还有刚才的慈祥，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把孩子交出来！组织不会亏待你们的！”
陆沉的钢爪瞬间刺穿老王的肩膀，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是鳞爪尸的血液！老人发出非人的嘶吼，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青黑色的鳞片，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人性：“你们逃不掉的！森林里全是我们的人！”
木屋的门突然被撞开，十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村民”冲了出来，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手里拿着简陋的武器，却散发着和鳞爪尸一样的凶气。
“是被病毒改造的感染者！”苏晚拉着琪琪躲到地窖里，陆沉和林小雨背靠背站在一起，机械义肢的钢爪和消防斧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老王——或者说被改造的鳞爪尸头目——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所有的感染者同时冲了上来。陆沉的钢爪横扫，拍飞最前面的两个，却被更多的感染者围在中间。林小雨的斧头砍在一个感染者的肩膀上，却被鳞片弹开，震得她虎口发麻。
地窖里，琪琪的十字架再次发出耀眼的红光，照亮了老王刚才没来得及关上的暗门。苏晚推开门，发现里面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镶嵌着许多蓝色的水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能中和病毒的能量：“是逃生通道！快进去！”
赵雅带着孩子们钻进通道，苏晚回头看了眼被感染者包围的陆沉，咬着牙也钻了进去。通道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厮杀声。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枪声和嘶吼，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通道尽头的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流水声。琪琪突然指着前方：“有光！是出口！”
众人加快脚步，跑出通道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外面是一片蔚蓝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远处的雪山。湖边停着一艘白色的快艇，船身上印着研究所的标志。而在湖对岸的悬崖上，一座巨大的建筑隐藏在云雾中，顶端的十字架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是Alpha区！
老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得意的笑：“没想到吧？这里是通往Alpha区的秘密通道。”他的肩膀还在流血，绿色的血液滴在湖水里，发出“滋滋”的响声，“把琪琪交出来，就让你们活着过去。”
陆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机械义肢的钢爪刺穿了他的胸膛。绿色的血液喷溅在湖面上，像绽开了一朵丑陋的花。他看着老王难以置信的眼睛，声音冰冷：“你的净化带对我没用，机械义肢能过滤所有毒素。”
老王的身体缓缓倒下，金色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陆沉身后缓缓升起的朝阳。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苏晚走到陆沉身边，看着远处云雾中的Alpha区，轻声说：“我们到了。”
陆沉握住她的手，机械义肢的温度在阳光下渐渐升高，像有生命般温暖。他看着快艇上的研究所标志，突然明白李教授的真正计划——他想利用Alpha区的防御系统，将全世界的幸存者都困在里面，变成他的实验品。
但现在，他们有了抗体，有了净化植物，还有彼此。陆沉看着身边的众人，看着琪琪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突然觉得所有的伤痛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走吧。”他拉着苏晚走向快艇，“去结束这一切。”
快艇的引擎在湖面响起，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水花溅起，像无数颗跳跃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湖对岸的Alpha区越来越近，隐藏在云雾中的轮廓渐渐清晰，像一头等待着被唤醒的巨兽。
陆沉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永远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因为在这末日的废墟上，爱与勇气，才是最强大的抗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