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多福,拜见九皇子殿下。”
多福规规矩矩的行了拜礼,心里头琢磨九皇子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了没。
毕竟自己拿贤妃吓唬一个御女,这事也算不得多么光彩。
想着该拜的拜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多福等着这人离开。
结果这个九皇子就这么停在她面前,不动了。
“碧落宫的?”这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多福听在耳朵里直打鼓。
“是,奴婢一月前进的碧落宫。”
也不是什么大事。问完话应该能走了吧?
多福心里记挂着她那件碧落宫的新宫装——她可是要去司衣局领衣裳的。
萧诉辙看着这个低眉顺眼的宫女,和刚才吓唬人的架势一点都不一样,“碧落宫的主子眼光不大好。”
多福俩眼一瞪,就是不懂。
不是,九皇子,贤妃的亲儿子,怎么还说自己亲娘眼光不好呢?
贤妃眼光多好啊,把她带回来碧落宫。
但是多福只能腹诽,半句话不敢往外秃噜。
您是祖宗,您说了算。
多福打算装木头——往往遇见这种难伺候的主,当木头是最管用的。
结果萧诉辙不吃她这一套。
他见这宫女闷不作声,反而又问道,“什么名字?”
“奴婢多福。”
多福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就听到坐在轮椅上的人嗤笑一声,“多福?像个狗名字。”
多福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实际上她也没什么表情。
多福在心里骂他,“你!个!狗!皇!子!”
多福觉得自己骂的有点脏,颇为自豪。
她爹爹可都没教她骂过人,这是她自学的。
萧诉辙看这宫女没刚才那副牙尖嘴利吓唬人的模样了,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半句回怼,觉得没甚意思,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推轮椅。
多福见他要走,心里高兴到鼓掌。
但是猛然间想起这个讨厌的九皇子可是贤妃的亲儿子。
贤妃盼着见的那种亲儿子。
之前听摇香姑姑说过,九皇子已经好久不曾去过碧落宫了。
“殿下要去碧落宫吗?”她问出声。
刚刚走了没几步的轮椅又停下了。
萧诉辙蹙着眉,轮椅停到多福面前,虽然视觉上萧诉辙坐在轮椅上,比多福矮了一些,但是气势上比多福高出不止一点。
多福见他蹙眉,知道自己多嘴了。
叫你胡叭叭,多嘴。
多福为自己一时的失误感到心痛,就该当个哑巴,让这个九皇子赶紧走。
看他这架势,就不是来碧落宫的。
果然,这人还有闲情雅致说一句,“我去皇上那里坐一坐,怎么,你有问题?”
你都敢不称呼皇帝为“父皇”,我敢有什么问题。
多福弯腰,“奴婢多嘴,奴婢有错,您慢走。”
和祖宗说话容易,把祖宗送走难。
多福觉得今天运气不佳,这事都怪翠怜,要不是她拦着,自己现在应该拿了衣裳回到碧落宫了。
也不会见到这个脾气古怪的九皇子。
脾气古怪的九皇子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萧诉辙走了,走之前还说了一句,“你这名字不好听,换一个。”
多福那不大的脑瓜里燃起一股怒火,多福多寿,延年益寿的好名字,哪里不好了?怎么不好了!
等人走了,多福嘴里很小声的秃噜出一句“不识货”。
身后几十步远,萧诉辙的侍卫推着轮椅的步伐顿了顿。
侍卫生怕萧诉辙没听见似的,还特意告诉萧诉辙一遍,“殿下,那小宫女说您不识货呢。”
萧诉辙面不改色,“踏燕,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踏燕只点头,不出声。
看着自己主子似乎心情挺好的样子,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古怪。
这年头还有人挨骂高兴的。
骂人“不识货”的多福可不知道,他们习武之人耳朵都属于顺风耳转世,听东西那是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萧诉辙,十三岁就上了战场,一身本事都是拿命换来的,耳朵更是好使,那声极其小声的“不识货”,就跟凑在他耳边说没区别。
多福不知情,高高兴兴拿着自己的新衣裳回去了。
宫里的宫装做的还是不错的,是冬暖夏凉的好衣裳。
多福将衣裳拿回来拍打拍打,确认没什么瑕疵就穿上了。
碧落宫的主殿里,贤妃听说九皇子进宫面圣,自然又是一番期待。
连忙派摇香姑姑去请人。
奈何这次也是无功而返。
多福在院子里用午膳的时候,就看见了垂头丧气回来的摇香。
“姑姑心情不好吗?”
摇香看她一眼,心道这小丫头怎么眼睛这么尖,她抹了一把脸,不再把表情挂脸上。但还是忍不住吐露了心事。
“咱们娘娘每日盼着九皇子殿下能来,可是这覆水难收,已经结下的怨恨,又怎是那么轻易忘却的。这九皇子怕是要在意一辈子啊。”
多福听她提起九皇子,就想起来这个说她“狗名字”的家伙。
“应当叫娘娘宽心些,我看九皇子也未必那么在意的。”
多福这么说着,倒是引得摇香多看她两眼,“你怎么知道九皇子不在意往事?”
多福就把自己遇到九皇子的事说了,当然,没加上九皇子说她是“狗名字”的那一段。
摇香一听多福与九皇子见过面,看着多福的眼睛两眼放光,“好好好,你是个好的,且随我去和娘娘说两句你见到九皇子的事情,娘娘听了能宽心些。”
多福就被领进了碧落宫的主殿。
还真如摇香所说,原本听闻摇香没请来九皇子,贤妃还有些难过,结果听说多福见到了九皇子,这才打起些精神。
“你当真见到了九皇子,不会认错?”
这些皇子里,就属九皇子进后宫的次数最少,贤妃一时心急,生怕多福认错了人。
但多福只道,“九皇子衣着不凡,又坐了轮椅,实在好认。”
贤妃闻言一愣,面上有些哀伤,“那年诉辙才十三,说是要上战场,本宫只顾着和皇帝怄气,却忽视了那孩子的感受。”
贤妃叹了一口气,“我这个生母当的不称职,儿子上战场拼杀那么多年,最后却换来一条伤腿,本宫连去看一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多福知道这是贤妃触及了伤心事,所以安静听着。
但是她好能哭。
多福觉得有些麻烦,她不能总看着这位主子边说边抹眼泪。
多福看向摇香,企图向掌事姑姑求救,结果摇香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得嘞,我自己来。
多福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娘娘,奴婢以为,凡事不该多虑。”
“您不曾亲自探望过殿下,又怎知殿下不会见您。”
“再者,奴婢今日见到殿下时,搬出自己是碧落宫宫女的身份,殿下还问了奴婢一两句话。言语中对碧落宫还是有些在意的。”
嗯,说自己亲娘眼光不好,也算在意吧。
多福这么想着,就听贤妃问道,“他可提及过本宫?”
多福对上贤妃那急切的目光,心道我该怎么说呢?
说提过,但是他说你眼光不好。
说没提过,你不又得嗷嗷哭。
多福仗着自己总是低着头回话,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纠结到面目扭曲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