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多福顶着两个黑眼圈穿上了新宫装。
大宫女的衣裳，更精致，更讲究，更体面，连脑袋上都被允许戴一支绢花。
多福没心思打扮自己，她只是想保命。
一夜辗转难眠，多福不停地想书里的情节，她偷盗，然后被抓，然后赐死。
多福确信自己不是会偷东西的人，而且根据书里的贤妃和皇帝说过的话，她还是被人陷害死的。
她招谁惹谁了？
多福蹙着眉头往外走，半路遇见托着茶盘出来的摇香姑姑，被她提点了两句。
“多福，注意表情，有什么心事都不能带到主子面前。你虽然成了大宫女，但该注意的更要注意。”
多福知道这是她好意提醒，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硬是挤出一抹微笑。
不管有什么问题，她都只能把那些事情暂且抛在脑后，拿出大宫女该有的样子来。
门口，往日见了她都跟没看见一样的二等宫女，今日头一次跟她问好，“多福姐姐，您早。”
多福点头，“你也早”。
她们看她，目光里带着憧憬，带着好奇，但很快又收敛下去。
多福自觉进了内殿，知道这个时辰是贤妃洗漱打扮的时候，春蝉在里头伺候，所以并没有进去。
只是等到里头春蝉伺候完洗漱出来，俩人视线撞在一处，彼此点了个头，这才进去问安。
贤妃因为与萧诉辙说过了话，心事果然减轻不少，面上也有了笑意，“昨日诉辙走的早，本宫没能留他用膳，你说，若是叫人送了膳食给他，会不会过于打搅？”
多福闻言，先是思索片刻，才答道，“娘娘不若缓几日再让人送了膳食过去。一来您与九皇子关系密切，往来频繁过于惹眼，二来，您与九皇子的关系刚有缓解，还是要给九皇子留些时候。”
贤妃听了多福的话，脸上倒是有了些怒气，“是啊，本宫要见本宫的儿子，那群女人一个两个的还派人盯着，若是哪日诉辙与本宫冰释前嫌，那群女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多福低头当自己是聋子，心道您还知道旁的宫里盯着您的动向呢，昨日搞出那么大阵仗去拦九皇子，多福以为贤妃为了见儿子已经不管不顾了。
原来还是保留着理智的。
这位贤妃主子虽然不常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但因为是受到皇帝特殊对待的人，多少还是被人注意着。
多福提醒贤妃不要操之过急，也是这个原因。
贤妃看向多福，不知怎么提起了玉珩宫的事，“玉珩宫偏殿多了个御女，你可知道？”
“奴婢有所耳闻。”
“可知道那怜御女是谁？”
多福心知肚明，“是曾经和奴婢一起在御花园当值的翠怜。”
“你可想过，当初那夜里，若是你不曾撞见本宫，成为御女的极有可能会变成你。”贤妃缓缓说着，“本宫以为你知道怜御女的事后，会有怨言。”
没等多福开口表忠心，贤妃又道，“但你在本宫这里实在踏实，本宫瞧你也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所以今日才想问一问你，可觉得错过玉珩宫这个机会是个遗憾？”
多福摇头，“奴婢没想那么长远。”
都知道玉珩宫那位是个不好惹的，在玉珩宫手底下过活，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多福不傻，翠怜也不是个傻的，所以当初翠怜才想方设法让多福去顶玉珩宫的差事。
贤妃这么问，无非是看多福能不能想明白罢了。
多福只说自己没想那么远，也只是为了告诉贤妃，她没那么大野心。
当主子的总归不愿意看见自己手底下的人三心二意不好好当值。
贤妃也对多福的回答感到满意，又说起了玉珩宫，“玉妃不是个善茬，她既是原本属意你替她去固宠，你又没能遂了她的意，怕是要招她惦记。”
多福自然知道这“惦记”不是什么好事，点了点头，“奴婢会注意些。”
贤妃的话也确实给多福提了个醒，那本怪书里写她被人栽赃嫁祸，她又只得罪过玉珩宫，说不准就是遭到了玉珩宫的报复。
想到这儿，多福又想起来栽赃嫁祸的前提——书里既然是在她那里找到的赃物，那必然是有人放进去的。
碧落宫可是贤妃的地盘，谁能在贤妃的眼皮子底下往碧落宫放东西？
而且还是明确地把赃物放到了她的屋子里。
这人十有八九得是了解碧落宫安排的人。
这么一想通，多福有了主意。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僭越与否。”
贤妃看她这犹豫模样，点了点头，“你说。”
“奴婢觉得，咱们碧落宫有奸细。”
多福说话声音很低，身子稍微往前倾，偷感很重。这让贤妃想起来在明圣殿见萧诉辙时，萧诉辙也说她偷偷摸摸的。
贤妃没忍住，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多福一脸疑惑，碧落宫有奸细是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贤妃咳了一声，端起做主子的架子，“你说说，是怎么觉得碧落宫有玉珩宫的奸细的？”
“奴婢头一回见到九皇子的那一日，其实还遇到了玉珩宫的翠怜，哦，也就是怜御女……”
多福心道，反正翠怜如今也是玉珩宫的人了，替玉珩宫背黑锅也不算冤枉她，“奴婢那日出去遇到怜御女的时间实在过于巧合，那怜御女明显是早有准备，特意在那里等着奴婢……”
多福睁眼说瞎话，谁知道翠怜那日是不是特意等在那里拦她的，既然要说碧落宫有奸细，就得拿出点证据。
翠怜那日恰好罚了她，说成是碧落宫有人特意给翠怜报信，才能让翠怜那么准时地等到她也是个不错的证据。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多福没想到自己还有编瞎话的天赋，自己把自己都说信了，再看贤妃，果然也觉得多福说的有道理。
“那怜御女毕竟成了替玉妃固宠的人，拥有点玉妃知道的人脉，从而通过碧落宫的眼线打探到你的行踪也不是什么难事。”
贤妃蹙着眉，“本宫与诉辙的关系刚有了缓和，切不能让这群心怀叵测的坏了好事。”
多福拼命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多福，你是个聪明的，平日里你也多看着些，若是见谁可疑，直接报给本宫，本宫也会让摇香与春蝉两人多注意些。”
多福脸上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仔细看着咱们宫里的人。”
等她逮到那个和外人联手想要害她的婢女，她多福要在那人脑门上画一个大王八。
多福心里恶狠狠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