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机场高速飞驰,林天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喉结不住地滚动。
裤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是妈妈发来的催促消息:“已经到机场了?记得在飞机上填好入境表。”
另一边,林软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进屋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冲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她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泪水浸湿了枕头。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林天分别的场景,他故作洒脱的笑容和转身离去的背影,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着她的心。
林小满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到林软软家。
她轻轻敲了敲房门,轻声呼唤:“软软,是我,小满。”屋内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林小满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昏暗的房间里,林软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将林软软搂入怀中:“不哭了,不哭了,我在呢。”
林软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林小满,哭得更厉害了:“小满……我以为……我好想他……”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林小满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眼眶也不禁泛红:“我都懂,我都懂,哭出来就好了。”
此时,客厅里的林爸早已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
他站在林软软房间门口,几次抬起手想要敲门,又默默放下。
作为父亲,他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安慰此刻伤心欲绝的女儿。思索片刻后,他转身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林软软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番茄青椒炒蛋。
厨房里传来“滋滋”的炒菜声和调料碰撞的声音,他专注地翻炒着每一道菜,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担忧,希望这些饭菜能让女儿好受一些。
当林小满陪着眼睛红肿的林软软走出房间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每一道都是林软软的心头好,有菜有汤。
林爸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地搓着手,轻声说道:“饿了吧,来吃饭。”
林软软看着父亲和满桌的饭菜,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林爸慌了神,赶忙拿过纸巾:“别哭别哭,爸爸做的不好吃咱就不吃,咱换别的。”
林软软摇摇头,走上前去抱住父亲:“谢谢爸爸,我最爱吃爸爸做的饭了。”
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下,林软软坐在餐桌前,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感受到了满满的温暖与爱意,虽然心里依旧难过,但这份来自家人和朋友的关怀,如同一束光,短暂的照亮了她此刻阴霾的内心 。
“师傅……能把我送回去吗,我不去了。”话出口的瞬间,林天自己都愣了。
“那你妈妈那边……”
“抱歉,我会跟她说清楚。麻烦你就近找出口把我放下吧。”林天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当他再次真正踩上柏油路面时,七月的热浪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却不及他内心翻涌的炽热。
行李箱滚轮在路边发出刺耳声响,林天跌坐在路边的木椅上,颤抖着掏出手机。
通讯录里“妈妈”两个字刺得他眼眶发酸,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为了帮他申请佛罗伦萨的一级学府,妈妈费了不少心思,面试前反复陪他模拟练习,连领带的系法都要确保完美无缺。
电话接通的瞬间,电流声夹杂着妈妈的质问:“林天,你搞什么?司机说你半路下车了!?”
“妈,我......”林天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暂时不能去意大利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好。”
“胡闹!”妈妈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生疼。
“什么事情比你上学更重要!你是要浪费我大半年的心血?所有推荐信、入学手续都是按你的时间线安排的,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你对得起我吗?”
林天的后背沉重的靠在椅背上,木质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
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想起林软软哭红的眼睛,想起她在晨光里颤抖的声音“去了意大利,不要那么快忘记我。”
“对不起,妈,我保证这就这一次,拜托了。”林天闭上眼,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您能不能先帮我去办理手续?等时间到了,我一定准时到。”
“林天!”养母气得声音发颤:“你知道这会耽误多少事吗?教授那边的承诺、宿舍安排都可能会出问题,你太让我失望了!”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中,林天缓缓放下手机。
风卷起路边的传单,扑簌簌落在绿化带上,又飞起落入花丛中。
曾经那个事事顺从、永远以学业为重,从不让父母失望的林天,此刻却像被点燃的引信,为了心底突然出现的温暖,甘愿承受所有后果。
他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的温热,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行李箱拉杆上还挂着昨天林软软偷偷塞给他的一大袋薄荷味糖果,此刻包装纸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极了他此刻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当林天再次站起身时,眼神已经变得清澈而坚定。
他拖着行李箱走向公交站台,手机在掌心跳动——是林软软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希望你一切顺遂。”。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路边梧桐的枝桠交错纠缠。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生命中第一次不受控的心动,赌一把。
夜幕降临,林软软房间的灯光昏黄而黯淡。
她窝在转椅上,机械地刷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仍旧红肿的双眼。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沈烨发来的消息:“今晚步行街有烟火表演,要不要一起去凑凑热闹?”
林软软看着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缓缓打出几个字:“我不太想去,你们玩吧。”发送完消息,她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又陷入了沉默。
另一边,林小满的手机也收到了沈烨的邀约。
她看了眼房间里情绪低落的林软软,毫不犹豫地回复道:“我也不去了,软软现在状态不好,我得陪着她。”
沈烨很快回了消息,话语中满是理解:“行,那你们好好待着,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林小满放下手机,走进厨房,烧了壶热水,泡了杯蜂蜜水端到林软软面前:“喝点水吧,润润嗓子。哭了这么久,对身体不好。”
林软软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小满,你不用一直陪着我的,你去玩吧,别因为我扫了你们的兴。”
林小满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说什么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丢下?再说了,比起出去玩,我更想陪着你。”说着,她拿起遥控器,在电视上挑了一部轻松搞笑的喜剧片,
“来,咱们看个电影,说不定看着看着心情就好了。”
电影里的搞笑情节不时传来阵阵笑声,可林软软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眼神却没有焦距。
林小满偷偷瞥着她,心里满是心疼,却也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递纸巾,或是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窗外,夜色渐深,烟火表演的光芒偶尔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短暂地照亮房间。
林软软靠在林小满肩头,心里虽然依旧被失落和难过填满,但身旁好友的陪伴,却让这份痛苦不再那么难以承受。她知道,无论多黑暗的夜晚,总会有温暖的光,陪着她一起。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并州的上空。
已是凌晨两点多,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只有路灯在路边站成沉默的队列,将光线轻轻铺在空荡的路面上。
林天拖着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单调的“咕噜”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衬衫的袖口卷着,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些旅途的痕迹。
他站在林软软家楼下,抬头望了眼那扇熟悉的窗,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林软软的声音带着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迷糊:“喂?”
“是我,林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你家楼下,要下来见一面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响动,像是手机没拿稳。
过了几秒,林软软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真的吗?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就在楼下。”林天顿了顿,看着那扇窗亮起的灯光,轻声问,“你方便下来吗?”
林软软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下来见一面”。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顾不上揉眼睛,抓起搭在床尾的外套就往身上套。
下身依旧是白天穿的牛仔短裤,她刚睡着不到半小时。
脚边的拖鞋被她提在手里,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轻手轻脚的往门口去,连袜子都忘了穿。
她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冲下楼梯,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一层层亮起来,又在她身后暗下去。
推开单元门的瞬间,晚风带着夜的凉意扑面而来,林软软却丝毫没觉得冷。她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站在路灯下的林天,他也正望着她,行李箱立在脚边,像是刚结束一场漫长的迁徙。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那是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林天。
林软软站在原地,脚步像是被钉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甚至不敢动,怕这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一动就会醒来。
林天朝着她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软软。”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软软所有的情绪。
她猛地冲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着头看他,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林天看着她的脚丫沾了些灰尘,看着她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心里忽然一软。
他伸出手,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抬手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珠:“想你了,就回来了。”
林软软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听到这话时,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刚哭过的微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走?”
林天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泛红的眼角,像是在抚平那里的湿润。
他微微俯身,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的视线与自己平齐。
路灯的光落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次能陪你一个月。”
说完,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驱散了眉宇间所有的疲惫,干净又明亮,带着点释然,还有点藏不住的欢喜。
林软软愣住了,随即,一个浅浅的笑容也慢慢爬上她的脸,像雨后初晴时天边悄悄露出的光。
眼泪还在往下掉,可嘴角却扬着,带着点傻气,又带着难以言说的甜。
“一个月啊……”她轻声重复着,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嗯,一个月。”林天松开手,牵起她的手腕,往路边的长椅走:“站着累,坐会儿吧。”
林软软任由他牵着,两人在长椅上坐下,行李箱立在旁边,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凌晨的街道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驶过的引擎声,很快又被夜色吞没。
“其实在高速上决定要返回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林天望着远处的路灯,声音很轻:“就想着,不能就这么走了,才一天,太短了。”
林软软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带着风尘却依旧熟悉的味道,轻声问:“你妈妈……没生气吗?”
“气坏了。”林天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电话里把我骂了一顿,不过……我会跟她好好解释的。”
他侧过头,看着她的发顶:“总不能留下遗憾。”
林软软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
他们聊了很多,从林天第一次在老旧居民楼下看到她,在夜市被她保护,一起去吃的那家冒菜,她辣的喝错了水,喝光了他的凉茶。
琐碎的小事在寂静的凌晨里被重新提起,每一件都像是裹了糖,甜丝丝的。
林天说着他准备申请延迟入学时的忐忑,说着在路边等公交时心里的慌乱;林软软则说着那几天没见到他时的失落,林辉失去联系,他们三年的友情,见证了他渐渐封闭自我。
说到这里她才知道,法院将他判给他妈妈,妈妈很不想要他,所以扔掉了他所有的书,把他送到了电子厂。
“我最开始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
“才不是呢,我们只是好朋友。他很优秀,但是不幸,他有那样的父母……”说到这里林软软再次沉默。
“那天早上我看到了一些,他确实挺难的。”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细碎的话语在夜色里流淌,像溪水漫过石子,温柔又安稳。
夜渐渐浅了,天边泛起一点淡淡的鱼肚白,路灯不知何时悄悄熄灭了。
林软软依旧靠在林天的肩头,眼皮有点沉,却舍不得闭上。
她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能听到他偶尔开口时胸腔的震动,心里被一种满满的、暖暖的情绪填着。
“天快亮了。”林天低头看她,声音温柔得像羽毛。
林软软点点头,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晨光落在两人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忽然觉得,哪怕一个月后还是要分别,此刻的幸福也足够了。
“真好啊。”她轻声说,带着点满足的喟叹。
林天握紧了她的手,指尖相触的温度滚烫而真实。“嗯,真好。”
此刻的并州,晨光微熹,街道寂静,两个年轻的身影依偎在长椅上,仿佛要把这短暂的幸福,牢牢定格在这个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