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一声门板撞击墙壁的巨响,如同神祇降下的雷霆,瞬间劈开了派对所有的喧嚣与恶意。千万颗水晶折射出的流光似乎都凝固在空中,电子乐的鼓点成了模糊遥远的背景噪音。空气里弥漫的食物甜香骤然变质,冻结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

陆凯泽就站在洞开的大门光影里。

深灰色羊绒夹克裹着长途奔波的疲惫,敞开的衣襟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T恤,却掩不住周身迸射的、如同淬火利刃般的凛冽气场。他身后的黑色登机箱静立无声,是匆忙归程最沉默的注脚。客厅璀璨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上流淌,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不再是陆小曼熟悉的慵懒戏谑,而是冰封的寒潭,底下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缓缓扫过全场——掠过那些僵硬的谄媚笑脸,掠过一地狼藉的精致点心,掠过水晶灯下每一张凝固着惊愕与恐惧的脸。

最终,那两道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的视线,如同精准制导的冰锥,狠狠钉在:

李美丽那张褪尽血色、嘴唇疯狂哆嗦、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涣散的脸上;

男生A那只僵在半空、离陆小曼手臂仅一寸之遥、此刻却筛糠般颤抖的手上;

女生D那张凝固着推搡恶意、此刻却写满难以置信和灭顶惊恐的脸上。

时间彻底死去。巨大的落地窗外,墨蓝色海面倒映的霓虹似乎也停止了闪烁。只有李美丽牙齿剧烈磕碰的“咯咯”声,在死寂的空气里回荡,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陆凯泽薄唇微启,那冰冷、威严、每个字都带着冰碴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重重砸下:

“我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对我的妹妹无理?!”

“妹妹”二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李美丽摇摇欲坠的心防上。完了!彻底完了!她精心构筑的纸牌城堡,在陆凯泽这句宣告面前,连坍塌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化为齑粉!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窒息感扼住了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只剩下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就在这毁灭性的压力即将引爆陆凯泽的怒火,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冻结的前一刻——

陆小曼动了。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自己的哥哥。只是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她的眼神平静依旧,如同深潭不起微澜,但眼波流转间,一丝只有陆凯泽能捕捉到的、带着狡黠玩味的暗示,清晰地传递过去——稍安勿躁。

陆凯泽眼底翻涌的怒海微微一滞。他何等聪明,瞬间洞悉了妹妹那点促狭的小心思。想看更大的笑话?他心底冷笑一声,强行压下当场把李美丽连同这群势利眼一起碾碎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那足以冻裂空气的冰冷目光似乎“柔和”了半分,但威严丝毫未减。他看向陆小曼,用一种带着责备却更显亲昵的语气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死寂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曼,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跑这‘热闹’地方来了?” 他刻意加重了“热闹”二字,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小曼”——亲昵的称呼,却没有“亲妹妹”的身份!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李美丽在灭顶的恐惧中,捕捉到了这唯一的、微弱的空隙!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理智。她像被通了电的提线木偶,猛地挣脱了石化状态!脸上那精心描绘的“名媛”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谄媚到极致、甚至因用力过度而扭曲变形的笑容。她踉跄着冲到陆凯泽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声音拔高得尖利刺耳,带着哭腔和一种夸张到令人作呕的“惊喜”:

“表…表哥?!是表哥吗?!天啊!真的是您回来了!我…我是美丽啊!李美丽!” 她强行顺着陆凯泽的称呼,将“小曼”扭曲成了“表妹”,给自己攀上了“表哥”这根救命稻草。“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啊表哥!” 她语无伦次,手指神经质地指向陆小曼又像被烫到般飞快缩回,“小曼…小曼表妹她…她突然进来,我们…我们一时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同学走错了…您看这闹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她猛地转向陆小曼,身体夸张地弯成九十度,深深鞠躬,姿态卑微得如同尘埃里的蝼蚁,声音带着哭腔:“表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姐姐眼瞎!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抬起头,看向陆小曼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祈求——求她默认这荒谬的关系!

角落里的李阿姨也被这变故惊醒。看着女儿在悬崖边缘绝望挣扎,作为母亲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屈辱和恐惧。她几乎是连滚爬扑过来,用自己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沾着水渍的廉价围裙形成的卑微屏障,挡在了李美丽身前。她对着陆凯泽和陆小曼,不停地、深深地鞠躬,每一次弯腰都带着沉重的负担,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浓得化不开的惶恐:

“陆先生!陆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是…是我这老糊涂!没…没跟美丽说清楚!她…她不知道陆小姐是您的…您的表亲啊!” 她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眼神里是巨大的痛苦和卑微的乞求,“她不懂事,冲撞了陆小姐!要罚就罚我吧!求求您…求求您大人大量,别怪美丽…” 她卑微的姿态,她那身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束,无声地、彻底地坐实了她“保洁阿姨”的身份,也为李美丽那套“不知情”的谎言,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令人心酸的注脚。

这峰回路转、厚颜无耻又带着几分悲凉的一幕,让周围彻底石化的同学们彻底懵了。大脑如同宕机的机器,嗡嗡作响,无法处理眼前这荒诞离奇的剧情。但陆凯泽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低气压,和他们自身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启动了“变脸”程序。

之前骂得最凶、推搡得最狠的男生A和女生D,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顺着鬓角滑落。男生A那只罪恶的手如同被烫伤般缩在身后,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恨不得当场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女生D则像被抽走了骨头,眼神涣散,几乎站立不稳。其他人则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脸上僵硬的笑容瞬间切换成极度谄媚、极度尴尬的讨好表情,嘴角夸张地上扬,眼神却闪烁着惊惶。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为陆小曼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通道。那些几分钟前还对她极尽嘲讽侮辱的嘴脸,此刻堆满了“友好”甚至带着卑微讨好的笑容,争先恐后地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变调:

“哎呀陆同学…不,陆小姐!真是…真是误会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太对不住了!” 一个男生搓着手,点头哈腰。

“美丽也是的,怎么不早说陆小姐是…是贵客啊!这闹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另一个女生附和着,试图把责任全推给李美丽。

“陆小姐您没事吧?刚才真是…真是我们不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王璐璐也挤上前,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陆先生您消消气,都是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好!大家说开了就没事了!” 谄媚的恭维和廉价的道歉声此起彼伏,与几分钟前那恶毒的诅咒和推搡形成了最辛辣、最刺眼的讽刺。

陆凯泽冷冷地“哼”了一声,鼻腔里喷出的气流都带着冰碴。他算是暂时“默认”了这场拙劣的“误会”表演,但当他那如同冰锥般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尤其是像凌迟般在男生A和女生D脸上停留片刻时,那无声的警告如同千斤重担,压得两人几乎瘫软。他迈步,走向陆小曼。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声响。他停在陆小曼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只有她能察觉的关切:“没事吧?” 目光扫过她刚才被推搡时可能撞到的手臂。

陆小曼微微摇头,眼神平静无波,只低声道:“皮外伤,不碍事。”

陆凯泽这才转向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碾压式的威严:“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再次抽过每个人的脸,“不过——” 他加重了语气,“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对我…表妹的无礼行为。” “表妹”二字,被他咬得清晰无比,如同烙印,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李美丽如同被特赦的死囚,巨大的压力骤然一松,差点虚脱瘫倒。她连忙强打精神,脸上堆起更加夸张谄媚的笑容,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糖:“对对对!表哥您说得太对了!误会解开了就好!您一路风尘仆仆,快请坐!大家别愣着啊,今天是我生日,高兴的日子!继续嗨起来!DJ!音乐别停!李阿姨!快,把最好的红酒给表哥倒上!” 她像个蹩脚的导演,试图用更高分贝的喧嚣和忙碌的假象,重新粉饰这千疮百孔的派对,掩盖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尴尬和荒诞。

电子乐重新响起,鼓点敲打着空气,却再也找不回之前的“动感”,只剩下空洞的噪音。饮料被重新倒满,香槟的气泡徒劳地上升破裂。同学们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陆凯泽的方向。谄媚的中心,已经从李美丽身上,悄然转移到了这位真正掌控着空间气场、如同帝王般存在的男人身上。李美丽则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拼命地往陆凯泽身边凑,试图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兼“通天阶梯”。

陆小曼退到稍远处的单人沙发,安静地坐下。她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冷眼旁观着这出由谎言、虚荣、恐惧和谄媚共同编织的荒诞剧。水晶灯的光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流淌,映衬出一种与周遭浮华格格不入的清冷。

趁着陆凯泽被几个鼓起勇气的男生围着敬酒、搭讪(话题生硬地围绕着“陆先生事业有成”、“这房子设计真棒”),李美丽找准机会,像条滑溜的鱼,悄悄从人群边缘溜到了陆小曼身边。她紧挨着陆小曼坐下,脸上挂着精心调整过的、混合着“亲近”和“优越”的假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

“小曼表妹,” 她刻意强调着“表”字,仿佛在提醒对方身份的“差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赤裸裸的威胁,“刚才…谢谢你啊,没让表哥当场发火。你懂事。” 她假惺惺地拍了拍陆小曼的手背,陆小曼不动声色地抽回。

李美丽毫不在意,她凑得更近了些,一股浓烈的廉价香水味混合着刚才的汗味扑面而来。她眼神瞟向被簇拥的陆凯泽,脸上瞬间泛起做作的红晕,声音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笃定:“不过呢,表妹,我劝你识相点,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顿了顿,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你看不出来吗?表哥他…对我有意思。” 她陶醉地眯起眼睛,“他看我的眼神,跟看别人都不一样!深情,专注,带着欣赏…你懂吗?” 她仿佛已经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幻梦,“他今晚特意千里迢迢赶回来,还能是为了谁?当然是为了我的生日啊!我们…我们心意相通,很快就要正式在一起了!”

她挺直腰板,摆出未来女主人的姿态,语气变得施舍般:“所以啊,你是他表妹,我呢,是他未来的女朋友,甚至妻子。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只要安分守己,乖乖的,别动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陆小曼一眼,“我这个做表嫂的,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名牌包包,限量版首饰…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试图用这虚幻的“关系”和空头支票,彻底压制住陆小曼,将这个可能的“隐患”牢牢踩在脚下。

陆小曼静静听着,看着李美丽那张因自我陶醉和野心而微微发光的脸,听着她描绘那建立在流沙之上的“美好未来”,内心只觉得无比荒谬,甚至有些滑稽。她强忍着几乎要溢出的笑意,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浮起恰到好处的“羡慕”表情。她同样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受教”的认真:

“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也“认真”地投向陆小曼的方向,仿佛在重新审视,“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我哥…哦不,表哥他,平时对别的女人,好像确实没这么…嗯,有‘耐心’和‘容忍度’。” 她巧妙地用了这两个词,暗示着陆凯泽刚才没有当场揭穿李美丽的“特殊待遇”。

李美丽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抓住了最有力的证据,拼命点头。

陆小曼又凑近了一点,带着点“姐妹淘”分享秘密的亲近感,声音更轻,却像带着魔力:“而且,刚才他进门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他第一眼,看的不是别人,”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李美丽瞬间放大的瞳孔,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带着蛊惑的弧度,“好像就是你呢。”

这句话如同最猛烈的助燃剂,瞬间将李美丽心中那点虚妄的幻想点燃成了熊熊大火!巨大的狂喜和虚荣心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爆发!陆小曼的“肯定”,在她看来就是最有力的背书!她赌对了!这个“表妹”果然识趣,不敢跟她争,甚至还“亲眼见证”了陆凯泽对她的“特殊关注”!

“真的吗?!你也看到了?!” 李美丽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没错!表哥他…” 她捂住胸口,仿佛被巨大的幸福击中,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野心,“你放心!表妹!这么好的机会,我李美丽一定会死死抓住!谁也抢不走!你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吧!”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戴着鸽子蛋钻戒,站在陆凯泽身边,成为这座顶级豪宅真正女主人的辉煌景象。

另一边,陆凯泽虽然被一群人围着,但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沙发角落。他看到了李美丽凑近陆小曼,看到了陆小曼脸上那抹熟悉的、带着促狭和看好戏意味的浅笑。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了。

趁着李美丽被周晓晓等人拉去准备切蛋糕的短暂间隙,陆凯泽不动声色地摆脱了身边人的纠缠,端着一杯果汁,踱步到陆小曼身边,将杯子递给她。

“聊得挺‘投缘’?”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目光扫过陆小曼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笑得像只刚偷到腥的小猫。那女人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开心?”

陆小曼接过果汁,抿了一小口,掩饰住嘴角的弧度。她微微侧身,凑近陆凯泽,用同样低的声音,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将李美丽的“警告”、“宣示主权”以及那番关于“深情凝视”和“生日惊喜”的宏论,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陆凯泽听着,脸上那点残余的、因应酬而维持的温和假面瞬间冰消瓦解。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过境,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其危险、带着浓烈嘲讽的弧度:“看上她?呵…”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充满了轻蔑,“她倒是真敢想,也真敢说。”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正被簇拥着走向巨大蛋糕、如同开屏孔雀般搔首弄姿、频频向他抛来“媚眼”的李美丽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充满了厌恶和冰冷的算计。

陆小曼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杯壁,发出细微的轻响,眼神里闪烁着同样的促狭:“人家可是信心满满,要‘死死抓住’你呢,未来的‘表嫂’。”

陆凯泽眼底的寒意更甚,他微微俯身,凑近陆小曼的耳边,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兴奋和冰冷:“既然她这么想做‘女主人’,这么想‘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李美丽,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那我们就发发‘善心’,送她一个‘终身难忘’的‘大机会’。” 他嘴角那抹危险的弧度加深,“等着看吧,好戏…这才刚刚拉开帷幕。” 一个让李美丽在极致的虚荣和期待巅峰,摔得粉身碎骨、永世难忘的计划,已然在他心中成型。

悠扬的《生日快乐歌》旋律适时地响起,带着一种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虚假欢快。

“美丽!快来切蛋糕啦!”

“陆先生!请!您是贵客,一起切第一刀吧!”

在众人的起哄和簇拥下,巨大的、装饰着翻糖玫瑰和昂贵水果的蛋糕被推到了客厅中央。璀璨的水晶灯光下,蛋糕闪烁着甜蜜而诱人的光泽。

李美丽被推到蛋糕前,脸上洋溢着一种强行压抑却依旧满溢出来的、自以为是的幸福红晕。她含情脉脉地看向被众人“请”过来的陆凯泽,声音娇嗲得能滴出水:“表哥…我们一起切吧?好不好?” 她刻意将身体靠近陆凯泽,试图制造亲密的假象。

陆凯泽面无表情,眼神深处是冻结的寒潭,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那份“情意”。他只是极其冷淡地、如同完成某种机械程序般,接过了侍者递来的切刀。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刀锋精准地切入那昂贵的奶油和蛋糕胚。

“生日快乐!” 虚伪而热烈的祝福声浪瞬间响起,淹没了音乐。

李美丽站在陆凯泽身边(尽管中间隔着足以再站一个人的距离),感受着众人聚焦的目光和祝福,切下象征性的第一刀。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真正站在了人生的巅峰!巨大的虚荣心和野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她偷偷瞥了一眼安静坐在角落、小口品尝着蛋糕的陆小曼,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感激”和毫不掩饰的“轻视”——看,你终究只能是个旁观者!而我,即将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陆小曼用银叉挑起一小块沾着奶油的蛋糕胚,送入口中。丝滑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她细嚼慢咽,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沉静的湖面,倒映着水晶灯的光华,也倒映着不远处那场由谎言和野心支撑起的、摇摇欲坠的“生日盛宴”。她仿佛在品味着蛋糕,也仿佛在品味着这荒诞喜剧开场前,那短暂而虚假的平静。

陆凯泽将切刀递给侍者,象征性地沾了沾指尖的奶油,动作优雅却透着冰冷的距离感。他站在喧嚣的中心,如同礁石立于汹涌却虚伪的浪涛之中。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李美丽那张因兴奋和幻想而容光焕发的脸,眼底深处,那场精心策划的、足以将一切虚荣和谎言彻底撕碎的完美风暴,正悄然凝聚,蓄势待发。

整个空间,弥漫着香槟的微醺、蛋糕的甜腻、虚伪的欢笑,以及那无声无息、却越来越浓烈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感。荒诞的喜剧帷幕已然拉开,而真正的高潮,还在冰冷的算计和无声的等待中,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