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土腥味，楚玉衡扶着黑石往前走，掌心的烫伤越来越烫，像揣了块火炭。黑石的呼吸很轻，受伤的肩膀时不时撞上岩壁，发出沉闷的响声。楚玉衡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里一沉 —— 箭上的毒开始发作了。
“再坚持一会儿。” 他低声说，虽然知道黑石听不见。少年似乎察觉到他的担忧，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比划着 “狼啸” 的手势，指了指前方的微光。
那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水滴落在石瓮里的声音。楚玉衡加快脚步，终于走出密道，眼前豁然开朗 —— 这是一座建在山腹里的祭坛，中央立着块三人高的石碑，上面刻满了中原文字，被香火熏得发黑。
“是父亲的笔迹！” 楚玉衡的声音发颤，快步冲到石碑前。第一行字就让他如遭雷击：“元狩三年，昆仑使者献星图，言蛮夷当兴，实则欲夺漠北铁矿。”
黑石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石碑底座。那里刻着幅微型地图，标注着 “神国据点” 的位置，与青铜符在火中显现的星图完全吻合。楚玉衡的手指抚过 “洛阳太傅私通神国，以矿产换长生丹” 的字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难怪太傅要斩草除根，原来他早就成了外敌的帮凶。
“咳咳……” 黑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楚玉衡这才发现祭坛角落里有个石柜，里面放着些草药，像是有人长期在这里驻守。他赶紧抓了把解毒草塞进嘴里嚼烂，想敷在黑石的伤口上，却被少年按住了手。
黑石指着石碑后的暗格，眼里满是急切。楚玉衡撬开暗格，里面放着个铜匣，打开一看，竟是半幅星图绢画和一封血书。血书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辨认出 “玉衡吾儿，星图是假，铁矿是真，若你看到此信，速毁昆仑据点，勿信天命，勿信朝臣”。
“爹……” 楚玉衡的眼眶发热，指尖抚过绢画。画上是父亲与一个蓝瞳女子并肩而立，女子颈间的青铜符与阿古拉的一模一样 —— 那一定是阿古拉的母亲！两人面前摆着块发光的石头，正是他怀中的陨石。
突然，祭坛入口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碎石飞溅中，几个银甲人冲了进来，手里的长矛反射着冷光。为首的人摘下头盔，露出张布满蓝色纹路的脸，正是神国圣女！
“找到你们了。” 圣女的声音像金属摩擦，腕环里的毒针 “嗖” 地射出，直指楚玉衡怀中的铜匣。楚玉衡侧身躲过，毒针钉在石碑上，冒出阵阵白烟。
黑石突然扑过去抱住一个银甲人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绊倒。银甲人的长矛刺穿了少年的小腹，黑石却死死咬着对方的喉咙不放，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楚玉衡看得目眦欲裂，抓起地上的石杵朝圣女砸去，却被她用腕环挡住。
“太史令的儿子，果然有点本事。” 圣女冷笑一声，身后的银甲人举着长矛围上来，“可惜太晚了，你的小盟友已经死了，阿古拉也快了 —— 她带着我们的铁兽往断崖跑，很快就会掉进冰缝。”
“你说什么？！” 楚玉衡的声音发颤，怀里的青铜符突然爆发出红光，狼头图案在石壁上投射出阿古拉的身影 —— 她正骑着马往断崖冲，身后跟着十几辆铁兽战车，崖边的冰层已经开始龟裂。
“她以为能引开我们，却不知道那是死路。” 圣女的蓝瞳里闪过一丝残忍，“等她掉进冰缝，苍狼部就会群龙无首，我们就能顺利开采铁矿了。”
楚玉衡突然笑了，笑声在祭坛里回荡。他将铜匣里的星图绢画扔到火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你们想要星图？想要铁矿？做梦！” 他举起陨石，对准祭坛顶部的天窗，“我爹早就说过，这石头不是你们的武器，是你们的催命符！”
正午的阳光透过天窗照在陨石上，折射出一道蓝光射向石碑。石碑突然震动起来，上面的文字开始发光，与楚玉衡掌心的血混在一起，在地面形成一道光网。银甲人踩在光网上，突然发出惨叫，盔甲下冒出白霜 —— 就像昨夜被冻成冰雕的巡逻兵。
“这不可能！” 圣女惊恐地后退，腕环里的毒针全部射向楚玉衡。他侧身躲过，却被一根毒针擦过手臂，顿时感到一阵麻痹。他咬紧牙关，将陨石狠狠砸向光网中央，蓝光瞬间爆发，整个祭坛都在摇晃。
“阿古拉！” 他对着石壁上的投影大喊，“往东边跑！那里有解药！”
投影里的阿古拉似乎听到了，突然调转马头，朝着与断崖相反的方向冲去。铁兽战车来不及刹车，好几辆直接掉进了冰缝，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圣女看着同伴一个个变成冰雕，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球，往地上一摔。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祭坛，楚玉衡被呛得睁不开眼，隐约听见圣女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楚玉衡，我们还会再见的 —— 在洛阳，在你父亲的坟前！”
浓烟散去后，祭坛里只剩下楚玉衡和黑石的尸体。他走到少年身边，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发现黑石的手里还攥着半块马奶酒皮囊，里面的酒早就流光了。
楚玉衡将黑石埋在祭坛后的空地上，用石头堆了个小小的坟茔，插上那根蛇头拐杖。他对着坟茔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出祭坛。外面的阳光很烈，远处传来苍狼部牧民的欢呼 —— 他们应该是击退了剩下的银甲人。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符和陨石，又看了看掌心的烫伤，突然明白萨满说的 “血脉立契” 是什么意思。不是用鲜血结盟，而是用血脉里的勇气和信念，去对抗那些用谎言和阴谋堆砌的 “天命”。
“阿古拉，等我。” 楚玉衡朝着阿尔泰山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他知道前路还有很多危险，太傅的追杀、神国的阴谋、未知的矿洞…… 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绘制星图的流放犯了。
他是楚玉衡，太史令的儿子，苍狼部的兄弟，也是那个要撕碎星象谎言的人。
风从漠北吹过，带着远方的狼啸，像是在为他送行。祭坛里的石碑仍在发光，上面的字迹在阳光下渐渐清晰，最后定格为 “昆仑非神国，星图是矿图，破局者，人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