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通道尽头的光越来越烈,楚玉衡被黑石拽着冲出时,迎面撞上一阵裹挟着沙砾的狂风。他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断崖边,脚下是翻滚的云海,远处的阿尔泰山脉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

“阿古拉她……” 楚玉衡猛地回头,通道入口已被崩塌的岩石堵住,暗河方向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碎裂。

黑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少年的心跳得又快又急,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递过来,带着马奶酒的甜腥气。楚玉衡这才发现,黑石的肩膀不知何时中了一箭,黑羽箭的尾端还在微微颤动 —— 是刚才在暗河入口被流矢所伤。

“得把箭拔出来。” 楚玉衡撕开自己的衣襟,想用它按住伤口,却被黑石按住了手。少年指了指断崖下的谷地,那里隐约能看见炊烟升起,像是有游牧部落的帐篷。

两人沿着陡峭的岩壁往下走,黑石的脚步越来越沉,血顺着裤管滴在石头上,在夕阳下凝成暗红的点。楚玉衡几次想背他,都被少年倔强地推开,直到看见谷地里的羊群,黑石才腿一软跌坐在地,用最后一丝力气比划着 “狼头” 的手势。

“是苍狼部的营地?” 楚玉衡刚问完,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十几个穿着兽皮的牧民举着长矛围过来,为首的壮汉看到黑石的伤口,突然发出愤怒的咆哮。

“是中原人的箭!” 壮汉的中原话比阿古拉流利些,矛头直指楚玉衡的咽喉,“你们把阿古拉首领怎么了?”

楚玉衡正要解释,怀里的青铜符突然发烫,狼头图案在阳光下亮起红光。牧民们看到符牌,突然齐齐跪倒在地,连那壮汉也单膝跪地,低头喊道:“参见符牌持有者。”

“这是……” 楚玉衡愣住了,转头看向黑石。少年虚弱地笑了笑,指了指符牌,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首领说过,能让两块符牌合一的人,就是苍狼部的朋友。” 壮汉的声音缓和下来,“我是阿古拉的哥哥,呼和。快把黑石抬进帐篷,让萨满看看。”

牧民们七手八脚地将黑石抬走,呼和引着楚玉衡走向最大的那顶帐篷。帐内铺着整张的狼皮,中央的火塘里燃着松木,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呼和递给楚玉衡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突然问道:“你见过神国的银甲人吗?”

楚玉衡握着碗的手猛地收紧:“你知道神国?”

“三年前,他们来过一次。” 呼和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木,火星溅在他的手背上,他却像没感觉到,“带走了部落里最会打铁的匠人,还有…… 阿古拉的母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楚玉衡怀里的青铜符上,“我妹妹从那天起,就天天磨她的骨刀,说总有一天要把娘抢回来。”

楚玉衡掏出青铜符,将两块符牌拼在一起:“你们知道这上面的星图是什么吗?”

呼和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萨满说,这是‘大地的脉络’,能找到深埋地下的黑石头 —— 就是中原人说的铁矿。神国的人每年都来挖,用那些会发光的石头换我们的牛羊。”

“发光的石头?” 楚玉衡想起陨石,“是不是像冰块一样,会冒寒气?”

呼和猛地抬头:“你见过?!” 他凑近楚玉衡,声音压得极低,“那些石头是活的,会吸食人的精气。去年有个牧民捡了一块,没过三个月就瘦得像根柴禾,最后在睡梦中变成了冰雕。”

楚玉衡的后背泛起寒意,想起昨夜被冻住的巡逻兵,突然明白陨石的寒气不是自然现象。他刚要追问,帐帘被掀开,萨满拄着蛇头拐杖走进来,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突然指向火塘。

“把符牌放进火里。” 老萨满的声音像风干的树皮摩擦,“真金不怕火炼,真符不怕火焚。”

楚玉衡犹豫了一下,将青铜符扔进火堆。符牌没被烧毁,反而发出更亮的红光,狼头图案在火中转动起来,投射在帐篷顶上,变成一幅完整的星图。与之前不同的是,图上的某些节点正闪烁着银蓝的光,像是在指引方向。

“那是神国的矿洞。” 呼和的呼吸变得急促,“至少有十几个,分布在漠北各地。”

萨满突然抓起楚玉衡的手,将一根烧红的烙铁按在他的掌心。楚玉衡痛得闷哼一声,却看见自己的血滴在火塘里,竟没有被蒸发,反而与青铜符的红光融在一起,在灰烬中拼出 “昆仑” 两个字。

“你是天选的破局人。” 萨满松开手,“但破局需要代价,要用血脉立契。”

楚玉衡看着掌心的烫伤,突然想起阿古拉在暗河入口说的话。他掏出父亲的龟甲符,将它与青铜符、陨石摆在一起,三样东西同时发出光芒,在帐篷中央形成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像是有人在用骨刀刻着什么。

“是阿古拉的母亲!” 呼和失声喊道,“她在刻矿洞的位置!”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骚动。一个牧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喊道:“神国的银甲人来了!带着好多会喷火的铁兽!”

楚玉衡猛地看向火塘里的青铜符,狼头的眼睛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他突然明白阿古拉为什么要留下断后 —— 神国的人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能定位矿洞的符牌。

“呼和,帮我个忙。” 楚玉衡将青铜符塞进怀里,捡起地上的长矛,“我需要你的族人帮忙,把这些银甲人引到断崖那边。”

呼和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楚玉衡生疼:“阿古拉首领信你,苍狼部就信你。但我们有草原的规矩,结盟要歃血为盟。” 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滴进楚玉衡的奶茶碗里,“喝了它,你就是苍狼部的兄弟。”

楚玉衡看着碗里的血珠在奶茶中散开,突然想起父亲被腰斩时的血,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星砂。他举起碗一饮而尽,血腥味混着奶味滑进喉咙,竟有种奇异的暖意。

帐篷外传来铁兽轰鸣的声音,萨满将蛇头拐杖递给楚玉衡:“从密道去祭坛,那里有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记住,星图会说谎,但血脉不会。”

楚玉衡跟着呼和冲出帐篷,看见远处的沙丘后出现十几个银甲人,他们骑着的铁兽喷着浓烟,蹄子踏在地上发出 “哐当” 的巨响 —— 那根本不是兽,是某种用铁打造的战车。

“跟我来!” 呼和吹了声口哨,牧民们立刻骑着马朝断崖方向跑,故意将铁兽引向狭窄的山道。楚玉衡拽着黑石钻进萨满所说的密道,入口处的藤蔓上还挂着块狼头木牌,是阿古拉留下的标记。

密道里漆黑一片,楚玉衡只能靠掌心的烫伤来感知方向 —— 那处伤口竟在发热,像是在回应着什么。黑石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前方的微光。

那是祭坛的方向,也是真相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