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指尖还陷在香灰里,那道微型碑纹被血晕开后,竟不再颤动,像一只闭上的眼睛。他没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仿佛只要不动,祠堂里残留的杀意就会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黑袍人的尸体在动。
不是抽搐,也不是怨灵未散的虚影浮动,而是从内里开始塌陷——皮肉收缩,骨骼错位,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他的脸最先塌下去,眼窝凹陷成两个黑洞,嘴唇向后撕裂,露出一排尖细的牙齿。接着是四肢蜷曲,指骨拉长,指甲翻卷成钩状,最后整具躯体猛地一缩,一团黑影腾空跃起,落地时已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它没有瞳孔,只有两簇幽绿的光点嵌在眼眶中,像埋了两粒烧尽的炭火。
秦墨右眼青轮骤然收紧,视野瞬间清晰到可怕——他看见黑猫跃起的轨迹上浮着一层淡金色的丝线,那是他左手鳞片共鸣震颤时逸出的能量,正被对方主动牵引。他来不及反应,猫爪已至胸前,五道利刃般的指甲撕开衣襟与皮肉,直插腹腔。
剧痛炸开。
不是单纯的割裂感,而是一种从内脏深处炸裂的灼热,仿佛有东西在他的五脏六腑间引爆。他踉跄后退,撞上供桌,香炉翻倒,灰烬洒了一地。左手鳞片剧烈跳动,边缘那抹黑气如活物般蔓延开来,顺着血管往心口爬。
他知道,这不是攻击结束,是反噬开始。
黑猫落地无声,尾巴高高翘起,脊背弓成一道诡异的弧线。它再次扑来,速度比刚才快三倍不止,利爪直取咽喉。秦墨本能抬手格挡,右眼青轮强行锁定猫影,却发现视野边缘泛起涟漪般的扭曲——逆鳞秘术正在失控,吸收来的怨灵之力不再受控,反而在体内横冲直撞。
舌尖咬破。
这一次不是为了清醒,而是本能。血雾喷出的刹那,他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直接钻进颅骨深处:
“蠢货,只剩十次透支神魂的机会。”
那是星君残魂,第一次开口说话,语调不带情绪,却像刀锋刮过骨头。
黑猫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也被这声音震慑。秦墨趁机翻身滚开,右手撑地时摸到一块碎瓷——是昨夜老乞丐摔碎的陶碗残片。他没犹豫,用碎片划破掌心,将血抹在左臂鳞片上。
金色骤亮。
不是温和的光,而是刺目的炽白,仿佛有火在皮肤下燃烧。黑猫低吼一声,绿眸收缩,竟第一次露出忌惮之色。它退了半步,前爪按在地上,爪缝间渗出丝丝黑雾,与祠堂地面残留的香灰混在一起,竟凝成几个模糊的字迹:
“噬魂者,归位。”
秦墨没看懂,也不敢多想。他感到体内的能量正在疯狂回流,从四肢百骸倒灌回鳞片中心,每一次搏动都像心脏被攥紧又松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反击。
他盯着黑猫,右眼青轮全力运转,锁定它每一次肌肉收缩的微小预兆。当它第三次扑来时,他不再闪避,而是迎着利爪冲上去,在最后一瞬侧身,左手狠狠拍向猫背。
鳞片接触皮毛的瞬间,一股腥臭的怨气逆流而入,几乎让他当场昏厥。但他咬牙不放,意念死死锁住那股力量,硬生生将其压进鳞片深处。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不再是猫叫,而是某种介于人声与兽吼之间的怪响,震得供桌上的烛火猛地一矮。
它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化作黑烟,而是像被无形之手撕碎,一块块皮肉剥离,露出底下灰白色的筋络。那些筋络上浮着细密的符文,每一个都与他背上的道纹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残缺。
就在它即将彻底溃散之际,一道虚影从猫体内挣脱而出。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披着星辉般的长袍,面容无法看清,但秦墨知道是谁——司夜星君。
虚影只存在了一瞬,便消散在空气中。而黑猫的最后一块皮肉落地时,竟没有化作尘埃,而是凝成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静静躺在香灰中,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金纹。
祠堂外风声骤起,吹动门板“吱呀”作响。秦墨跪在地上,左手鳞片热度未退,边缘黑气已扩散至小臂,皮肤下隐隐可见青黑色脉络。他喘着粗气,右手仍握着那片碎瓷,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血滴落在供桌前的香灰上,晕开一个小红圈。圈中,赫然印着一个猫爪形状的痕迹,边缘整齐,像是某种烙印。
他盯着那个爪印,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祠堂的烛光忽然跳动了一下,映亮他左臂上的鳞片——那抹黑气,正缓慢地、不可逆地,向肩胛骨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