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冻结骨髓的极寒,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入灰纹深处!林默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便被这源自凝霜剑本源的恐怖冰封之力扼住了喉咙。右臂瞬间失去知觉,那虬结的灰纹如同被投入液氮的活蛇,搏动肉眼可见地凝滞、僵硬,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晶莹的冰壳,并疯狂向肩膀和手腕蔓延!

失重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身体僵硬如石,直挺挺地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坠去!月光孔洞在视野中急速缩小,化作天边遥不可及的冰冷光点。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冰寒彻底冻结、身体即将粉身碎骨的刹那——

“轰隆——!!!”

一声比星狱崩塌更恐怖、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哀嚎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摇光殿方向炸裂开来!声音如同亿万面巨鼓同时在耳边擂响,裹挟着毁灭性的冲击波,瞬间横扫过整片孤峰!

大地在脚下疯狂震颤!悬崖边缘的岩石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寸寸龟裂、崩塌!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蔓延至林默和冷月心脚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星辰源炁暴走、空间撕裂、以及某种更深沉污秽气息的恐怖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以摇光殿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四方!

林默下坠的身体被这股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扫中!如同狂风中的枯叶,瞬间被抛飞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重重砸在侧面一片陡峭的山坡上!翻滚、撞击,断裂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封的右臂在撞击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冰壳碎裂,灰纹在剧痛和混乱中重新开始了微弱的搏动!

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摇光殿的方向。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冰寒,忘记了坠落的恐惧!

摇光殿上空,那原本浩瀚旋转的星云漩涡,此刻已彻底扭曲、狂暴!不再是纯净的银蓝,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紫色!漩涡中心,一道粗大到无法形容的暗紫色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魔柱,贯通了天穹与摇光主殿!光柱表面,无数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漆黑闪电疯狂窜动、炸裂!

摇光殿!那座巍峨的青瓦殿宇,此刻正被那道暗紫色的光柱狠狠“钉”在大地之上!殿宇本身仿佛成了巨大的能量熔炉,刺目的暗紫光芒从每一扇门窗、每一道瓦缝中疯狂迸射出来!九根支撑广场的青铜巨柱顶端的青焰早已熄灭,柱体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不——!”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悲怆与惊怒的咆哮,从摇光殿方向传来,是岳镇山的声音!

但很快,他的声音就被更恐怖的异变淹没!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巨响连绵不绝!

摇光殿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瞬间布满了无数纵横交错的、漆黑的空间裂缝!裂缝边缘闪烁着不祥的紫黑色电光,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离得稍近的几座偏殿,如同脆弱的沙堡,无声无息地被裂缝吞噬,连齑粉都未曾留下!

更可怕的是,以摇光殿为中心,大地如同沸腾的泥沼般剧烈起伏、拱动!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撕裂地表,如同大地的伤口,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裂谷深处,翻涌出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硫磺和血腥味的紫黑色雾气——蚀气!浓郁到实质化的蚀气!

“吼——!!!”

“嗷——!!!”

无数非人的、充满了暴虐、饥饿和毁灭欲望的嘶吼咆哮,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从那些翻涌着蚀气的裂谷深处,从那些扭曲的空间裂缝之中,疯狂地爆发出来!此起彼伏,汇聚成一片令人灵魂战栗的死亡交响!

蚀气风暴!比石溪村恐怖百倍、千倍的蚀气风暴,在摇光殿爆发了!它不再仅仅是天灾,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引爆的、来自世界本源的恶疾!

“星陨大阵…失控了?!”冷月心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她立于剧烈震颤的山岩之上,素白衣裙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握着凝霜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澄澈的眼眸死死盯着摇光殿上空那道贯通天地的暗紫光柱,以及光柱中心那座如同紫色太阳般燃烧、濒临崩溃的摇光主殿!她瞬间明白了岳镇山那声悲吼的缘由!

璇玑师祖!他强行引动了超出掌控的星辰之力,试图加固某个核心封印,却引发了源炁反噬,被蚀气污染!此刻的摇光主殿,就是璇玑子失控的能量核心,也是这场毁灭风暴的源头!

“嗡——!”

悬停于空的凝霜剑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发出一声焦急的嗡鸣!剑身冰蓝光芒流转,指向摇光殿方向,传递着强烈的警示和求战之意!

冷月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让她瞬间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她最后看了一眼下方山坡上那个挣扎的身影,以及悬崖边那道在风暴中依旧如同磐石般的神秘黑影。

没有言语。她玉足在震颤的山岩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冰蓝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暗紫色风暴的核心——摇光主殿,激射而去!凝霜剑紧随其后,清冽的剑光试图劈开那污浊的紫黑色能量乱流!

此刻,摇光殿前广场已成人间地狱!

巨大的青石地砖被拱起、撕裂、抛飞!蚀气形成的紫黑色浓雾如同粘稠的潮水,从地缝中汹涌而出,迅速弥漫!浓雾之中,影影绰绰的扭曲身影在疯狂蠕动、嘶吼!有刚刚被蚀气污染、皮肤紫黑膨胀的同门弟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有从未见过的、由岩石和泥土混合着蚀气凝结成的狰狞怪物,挥舞着巨大的石臂;还有更多形态诡异、散发着纯粹恶意的阴影,从空间裂缝中源源不断地爬出!

惨叫声、厮杀声、法术的爆鸣声、建筑的崩塌声……汇聚成一片绝望的狂潮!

“结阵!摇光弟子!结‘不动岳’阵!”岳镇山那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在混乱中炸响!他高大的身影在蚀气浓雾中若隐若现,周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光晕,每一次挥拳都带着山崩地裂般的威势,将扑上来的蚀傀和怪物轰飞!但他身上那件深青长袍已多处破损,沾染着暗紫色的污血,显然也受了伤。

“师父!”苏晴带着哭腔的呼喊传来。她挥舞着赤霞练,火红的流光在紫黑色浓雾中艰难地穿梭,将几只扑向同门的蚀傀抽飞,但那赤霞练的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显然也受到了蚀气的侵蚀。

“顶住!为冷师叔争取时间!”叶孤鸿的怒吼带着破音的嘶哑。他手持巨大的破军剑,剑身包裹着凝练的土黄色光芒,每一次劈砍都势大力沉,将一只岩石怪物劈得粉碎!但他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黑气,显然是被蚀气所伤。

整个摇光殿前,幸存的弟子们在岳镇山和几位执事的带领下,依托着残存的建筑和摇光殿本身的防御禁制光芒,勉强结成一个防御圈,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在蚀气狂潮和无数怪物的冲击下苦苦支撑,死伤惨重!

林默挣扎着从山坡上爬起,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他扶着旁边一块滚落的巨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蚀气的甜腥。他呆呆地望着下方那片紫黑色的地狱,望着那些在怪物爪牙下惨叫倒下的灰白身影,望着那如同太阳般燃烧、不断喷吐着毁灭光柱的摇光主殿…

石溪村的噩梦,以百倍、千倍的规模,在他眼前重演!

冰冷的绝望如同蚀气般钻入骨髓。逃?往哪里逃?这紫黑色的风暴正在席卷整个孤峰!星穹观…完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是那个黑衣人。他(她)依旧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正“注视”着下方摇光主殿那道贯穿天地的暗紫光柱。

“源炁反噬,蚀气侵染…璇玑子,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沙哑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嘲弄?“也好,省却不少麻烦。”

他(她)缓缓抬起那只苍白的手,指向摇光主殿上空,那道越来越粗壮、越来越狂暴的暗紫色光柱。光柱的顶端,似乎已经连接到了天穹深处某个不可知的存在,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沉闷轰鸣。

“看。”黑衣人声音依旧平淡,“真正的‘星陨’,要来了。”

话音未落——

摇光主殿那如同紫色太阳般的光芒,骤然向内坍缩!仿佛所有的能量都被瞬间抽空!整个殿宇在死寂中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仿佛整个天穹都在这一刻崩塌!

摇光主殿连同下方的大片地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化作齑粉!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紫黑色坑洞取代了它存在的位置!

一道比之前粗壮十倍、凝练百倍、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暗紫色光柱,如同苏醒的灭世魔龙,以无可阻挡、毁灭一切的姿态,从那深坑中冲天而起!直刺天穹深处那道连接点!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留下无数纵横交错的、久久无法弥合的漆黑裂痕!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完美的球形,以光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冲击波所及之处,无论是残存的建筑、苦苦支撑的防御圈、狰狞的蚀傀怪物…还是那弥漫的蚀气浓雾、扭曲的空间裂缝…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尘埃!

“不——!!!”岳镇山目眦欲裂的绝望嘶吼被湮灭在毁灭的狂潮中!土黄色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瞬间破碎!他高大的身影连同周围数十名弟子,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片,瞬间消失在刺目的紫黑色光芒里!

苏晴的身影被赤霞练的红光包裹着,如同怒海中的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冲击波边缘被狠狠掀飞出去,撞向远处一座崩塌的山崖,生死不知!

叶孤鸿怒吼着将破军剑插入地面,试图稳住身形,但那毁灭性的冲击波瞬间将他连人带剑一同吞没!只留下原地一个迅速扩大的深坑!

毁灭!纯粹的、绝对的毁灭!

那暗紫色的灭世光柱,如同天罚之剑,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在扫平了摇光殿前的一切阻碍后,其顶端所向…赫然正是林默和黑衣人所处的这片孤峰区域!

光柱未至,那毁灭性的威压已如同实质的亿万钧重山,轰然降临!林默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连思维都在这恐怖的威压下凝固!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视野被急速放大的、燃烧的紫黑色彻底吞噬!

死亡!这一次,是真正的、毫无悬念的形神俱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抹除的最后一瞬——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决绝的红芒,猛地从侧前方的空间裂缝中冲出!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那毁灭光柱与林默之间的狭窄空间里!

是花弄影!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某种束缚,身上的衣衫多处破损,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脸上那张用于易容的面具也碎裂了一半,露出其下苍白却异常清丽决绝的容颜。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她面对着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暗紫光柱,双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胸前结印!十指翻飞,带起道道残影,速度快到撕裂空气!一股古老、晦涩、带着牺牲与逆转气息的恐怖波动,从她身上疯狂升腾!

“以吾魂为引!逆乱阴阳!转!”

花弄影清叱出声,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结印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指尖迸发出刺目的血光!一个由无数扭曲血色符文构成的、复杂到令人眩晕的古老印记,瞬间在她身前凝聚成型!

逆命转魂印!

印记成型的刹那,花弄影整个人的气息如同燃烧的蜡烛般急速萎靡下去,脸色瞬间变得金纸般惨白,嘴角溢出触目惊心的鲜血!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锁定着那道毁天灭地的紫黑光柱!

“嗡!”

血色印记旋转着,迎向那道灭世光柱!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啵”声。

那足以湮灭山岳、撕裂空间的毁灭光柱,在接触到血色印记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空间漩涡,轨迹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违背常理的扭曲!

它没有消失,而是被那枚小小的血色印记强行“拨转”了方向!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洪流,绕过了挡在正前方的林默和黑衣人,狠狠地、势不可挡地轰向了侧后方——

冷月心刚刚冲至摇光殿废墟边缘、正欲斩向那能量深坑的身影!

“什么?!”冷月心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爆发出极致的惊骇!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毁灭性的紫黑光柱已然近在咫尺!凝霜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蓝光芒试图护主,但在那灭世之威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眼看那清冷孤绝的身影就要被彻底吞噬!

千钧一发!

“哼!”

一声低沉、冰冷、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冷哼,突兀地在林默身边响起!

是那个黑衣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变故,他(她)似乎没有丝毫意外。在那道被血色印记扭曲、直轰冷月心的紫黑光柱即将及体的瞬间,黑衣人那只缠绕着灰色雾气的手,对着光柱袭来的方向,五指猛地张开,然后狠狠一握!

“咔!”

一声仿佛空间本身被捏碎的脆响!

冷月心前方,那片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荡漾起剧烈的透明涟漪!紧接着,一面巨大无比、不断扭曲旋转的灰色漩涡之墙,凭空出现!如同横亘在灭世洪流前的叹息之壁!

“轰——!!!”

紫黑色的毁灭光柱,狠狠撞在灰色漩涡之墙上!

这一次,是惊天动地的爆炸!狂暴的能量如同亿万头失控的凶兽,疯狂地冲击、撕扯、湮灭!灰色漩涡剧烈地扭曲、波动,颜色迅速变得深沉如墨!但它终究没有破碎!硬生生将那道足以毁灭冷月心的灭世光柱,挡在了咫尺之外!狂暴的能量乱流被强行约束、导向四周,将本就狼藉的大地再次犁出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爆炸的强光和冲击波将冷月心狠狠掀飞出去!凝霜剑发出哀鸣,光芒瞬间黯淡!她人在空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素白衣裙上绽放出刺目的血花,如同折翼的白鸟,朝着下方翻涌的蚀气深渊坠去!生死不明!

而强行拨转了灭世光柱、承受了反噬的花弄影,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她身体软软地倒下,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消散。脸上那半张破碎的面具彻底脱落,露出苍白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笑意的容颜。她最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混乱的战场,落在了林默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任务…完成…”微不可闻的呢喃消散在风中。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如同鬼魅般伸出,稳稳地接住了花弄影软倒的身体。

是那个黑衣人!

他(她)单手揽住花弄影,另一只手依旧维持着那面挡住灭世光柱余波的灰色漩涡之墙。兜帽下的阴影转向林默,那沙哑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此子乃破局之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