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厉则重新坐回椅子上,声音比刚才更冷,"明既白,你还想不想干了?"

明既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在昨天那场冲突中摔坏了。

"按照公司规定,这个月奖金全扣。"

明既白的心沉了下去,估计他下一句话就是要辞退自己了吧。

厉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下不为例。"

竟......只是扣钱,没丢工作?

明既白垂了垂眼:

"对不起,厉总。我女儿......刚刚过世,我需要一些时间处理后事,所以才......"

她没敢抬头,因此错过了厉则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节奏略显焦躁:

"你的私事与公司无关。"

厉则的声音依然冷硬,"公司最近有个去意大利进修的名额,我举荐了你,可如果你就是这种工作状态......着实令人失望。"

明既白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在厉氏集团只是个陶艺部门的小职员,连组长都不是,凭什么...

"为什么是我?"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厉则的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臂上,又迅速移开。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女员工了。

从她入职第一天交上的第一个作品——那只栩栩如生的报春鸟陶塑开始,他就被那种跃然于泥土之上的生命力震撼了。

后来他查过她的档案,发现这个总是低着头的女人竟然毕业于江城第一美工大学,那是华国艺术类院校的巅峰。

"因为你的作品经济价值高。"

厉则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公司需要能创造更高收益的人才。"

明既白抿了抿唇。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又哪里不太对劲。

"进修结束后,你要为公司效力三年。"厉则继续道,语气像是在谈一桩冷冰冰的交易,"之后去留随意。"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状似随意地补充:

"国外环境单纯,适合调整状态。希望你能做出更多有灵魂的作品。"

明既白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有灵魂的作品"。

这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从厉则口中听到对艺术的评价,而非单纯的市场价值。

眼看厉则作势要走,明既白急忙叫住他:"厉总,我去!只是时间上..."

厉则背对着她站定,肩线在西装下绷得笔直:

"公司定的时间不能更改。"

他的声音依然不带一丝温度,

"七天后出发。处理不完个人问题,我不介意换人。"

七天。

明既白在心里盘算,足够她办完女儿的葬礼,并与何知晏离婚了。

"足够了,谢谢厉总。"她真诚地说。

厉则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

"少拍马屁。"

他头也不回地说,"做好分内的事。"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允许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病房里,明既白轻轻抚摸着包扎好的伤口,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也许这会成为她向何知晏复仇的契机。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笑着告诉她:"您先生真体贴,亲自盯着医生给您处理伤口,还特意要求用不会留疤的药。"

明既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护士误会了。

但她没有纠正,只是轻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清早的时候吧......他还问了很多注意事项,并特意记下了止痛药的服用时间。"护士一边换药一边说,"最后还问起您女儿......呃。"

护士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转移话题,"总之您先生看上去很关心您。"

明既白望向窗外,阳光正好。

她想起厉则临走时那句生硬的"少拍马屁"。

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男人,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口是心非。

*

坐在回公司的车上,厉则正盯着手机里明既白的员工档案出神。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婉,与现在这个满眼哀伤的她判若两人。

他点开相册,里面存满了她留在公司的每一件作品照片。

"去查一下何氏集团何知晏的近况。"他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还有,联系米兰那边,把进修公寓换成带工作室的。"

挂断电话,厉则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员工如此上心,只知道当看到她那件名为《晓春》的作品时,他第一次在一件陶艺品中看到了挣扎着破土而出的生命力。

那件作品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被人拍走,为公司带来巨大收益。

他当时就命人调查她的底细,想要重点培养。

可她竟是何知晏的妻子,何氏一直与厉氏存在竞争关系,他没有贸然在她身上投注资源,只是暗中关注,逐渐理清她与何知晏之间的情仇纠葛。

昨晚,助理告诉他,何澄死了,因为医药费的突然中断,明既白与何知晏之间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即将决裂。

这正合他意,进修后的明既白为他所用三年,足够击垮何氏集团。

很快,助理将查到的结果告知厉则,他亦为对方阴狠的手段错愕。

情 妇一个包换亲女儿的一条命,比畜生还不如。

厉则立刻命人盯着何知晏,有任何异动立刻向他报告,他可不能让这种没人性的东西现在就毁了明既白这把好刀。

*

晨光透过半拉的窗帘刺入卧室,何知晏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床头柜——没有温热的牛奶,没有精心摆盘的早餐,只有昨晚喝剩的半杯威士忌,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明既白?"无人应答。

何知晏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推开卧室门,客厅还保持着昨晚的狼藉——碎玻璃和钻石反射着刺眼的光,被扯烂的限量款手包像具残破的尸体般躺在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发生什么后的腥甜与酒精混合的浑浊气息。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以往无论争吵多么激烈,第二天清晨明既白都会像个无声的幽灵,将一切恢复如初。

后来他干脆辞退了所有佣人,把家务全扔给她——这是他对她的惩罚,而她为了何澄的医药费,总是默默承受。

"该死。"何知晏抓起手机,屏幕干净得刺眼——没有未读消息,没有未接来电。

明既白这次态度非同寻常的硬。

一股莫名的烦躁从胃部升起。

他点开手机,往明既白的个人账户转了15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