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钩,悬在墨染般的天穹上,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清辉。义庄外,通往镇子的土路坑洼不平,在夜色中蜿蜒如僵死的巨蟒。夜风贴着地皮掠过,卷起枯草败叶,发出鬼哭似的呜咽声,更添几分荒凉与肃杀。
林九佝偻着腰背走在前面,青布道袍的下摆沾满了尘土。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蹒跚,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像一根深深钉进大地的老竹。左手提着的风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距离,灯影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不断扭曲变形的影子,仿佛有无数鬼魅在暗中窥伺、拉扯。
李秋生紧跟在后,背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褡裢,里面塞满了林九吩咐带上的家伙什——沉甸甸的铜钱剑、盘成一卷的墨线捆妖索、几沓朱砂尚未完全干透的驱邪符箓,还有那个用厚布层层包裹、轻易不示人的“五雷号令”镜。他另一只手还拎着个竹筐,里面是香烛纸钱和一些简单供品。
“师父,您说……那钱老爷,会不会被狐狸精给……”李秋生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点喘气声。他想起钱万贯抱着老槐树深情呼唤“心肝宝贝儿”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肩上的褡裢也跟着“哗啦”轻响。
林九没有回头,沙哑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人鬼殊途,妖人相恋,古来罕见善终。多是精怪吸食阳气,以人精魄为食。钱万贯被迷了心窍,阳气大损,神智失常是必然。至于他还能撑多久……看他命数,也看那妖物的胃口。”他顿了顿,语气更沉,“更得看,那小妾‘玉奴’,到底是何来路。”
“琥珀色的眼睛……暴毙……”李秋生低声念叨着,寒意从脚底板往上蹿。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肩上的褡裢带子。
两人不再言语,只有脚步声、风声和褡裢里法器偶尔碰撞的轻响。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黑黢黢的轮廓里,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建筑轮廓。飞檐斗拱在月光下显出残破的剪影,正是镇上那座早已香火断绝的城隍庙。
庙门半塌,剩下半扇歪斜地挂在门轴上,被风吹得“吱呀——吱呀——”地呻吟。门楣上布满蛛网尘埃,勉强能辨认出“鉴察司民”四个模糊不清的大字。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腐朽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湿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林九停步,将风灯提高了些。昏黄的光线下,庙内情形更显凄凉。正中原本供奉城隍爷的神台空空如也,泥塑神像不知何时已被推倒摔碎,只余下几块彩漆剥落的残肢断臂散落在布满灰尘和鸟粪的供桌下。墙壁上残留着一些早已褪色的壁画,描绘着阴司审判、善恶有报的场景,如今也大多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黑黄的土坯。
供桌上倒还勉强完整,但同样积了厚厚一层灰。一只缺了口的破碗歪在桌角,里面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不明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馊味。
“师父,这……城隍爷都没了,我们来这儿干嘛?”李秋生看着这破败景象,心里直发毛。义庄虽然阴森,好歹还有师父在,这里感觉比义庄更荒凉,更没“人气”。
林九没有立刻回答,他缓步走到供桌前,放下风灯。枯瘦的手指拂开厚厚的积尘,在供桌中央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一块巴掌大小、刻着模糊花纹的石板。他屈起食指,在那石板上以一种特定的、带着韵律的节奏,“笃、笃、笃”连敲了三下。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庙宇内却异常清晰。
等了片刻,毫无反应。只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
林九眉头微皱,指尖力道加重,又敲了三下,这次节奏更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笃……笃……笃……”
敲击声落下,庙内似乎更静了。连风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就在李秋生以为师父搞错了地方时,异变陡生!
供桌正对着的那面布满裂纹的土墙,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郁香火灰烬气息的阴风从墙壁中渗出,瞬间充斥了整个庙堂。风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摆了几下,颜色竟由昏黄转为幽幽的惨绿,将周围一切映照得鬼气森森。
墙壁的涟漪中心,一个身影缓缓浮现,由虚而实。
那身影穿着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官袍,样式古旧,像前朝遗物。头戴乌纱帽,帽翅微微晃动。面庞方正,留着三缕长须,本该是威严的眉眼,此刻却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并非实体,更像一团凝聚的、半透明的雾气,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惨绿色的光晕。
正是这东柳镇已无神像依托、香火断绝多年的城隍!
“咳咳……”那城隍身影刚一凝实,就忍不住咳了两声,声音有些空洞,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林九?你这老家伙,大半夜敲我这破庙门,扰人清梦……不对,是扰鬼清静!”他抚了抚胸口,语气带着抱怨,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钱老爷家,新纳的小妾‘玉奴’,半年前暴毙,埋在后巷乱葬岗。琥珀眼瞳,身段惑人。城隍爷,你这‘鉴察司民’的印信虽落灰,但辖下子民生死簿,总该还有留档吧?”林九开门见山,声音低沉直接,没有任何寒暄。他深知这位落魄城隍的处境。
城隍那张半透明的脸上露出苦笑,长长叹了口气:“唉……林九啊林九,你这不是戳我心窝子吗?你看看我这地方,神像都没了,香火断绝多少年了?阴司律令,无香火供奉,无神像依托,我这城隍便如那无根浮萍,自身法力十不存一,连辖境都出不得,哪还有权限随时调阅那完整的生死簿?”他指了指周围破败的景象,又指了指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城隍话锋一转,捋了捋长须,努力摆出几分昔日官威,“既是林道友深夜相询,又事关妖邪作祟,本官……咳,我尽力而为。那钱家小妾……玉奴……”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应什么,半透明的身体微微波动。
片刻,他睁开眼,眉头紧锁:“怪哉!钱万贯半年前新纳之妾,名叫‘玉奴’,籍贯是……嗯?怎么如此模糊?只知是战乱流民,被钱万贯以‘行善积德’之名买回府中。至于她的生死记载……”城隍脸上露出困惑和凝重,“更怪!簿册上关于她死因的那一栏,字迹竟……竟被一团污浊黑气笼罩,完全看不清楚!只记了‘暴毙’二字,还是后来被人添上去的,墨色发乌,带着股邪气!绝非阴司正笔!”
“污浊黑气?邪笔篡改?”林九浑浊的眼眸中精光一闪,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桃木剑的剑柄。那剑鞘上的裂纹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正是!”城隍重重点头,“而且,在她名字旁边,还有一行极淡、几乎快消散的红字批注,写的是……‘非人哉,玉面狸’!”
“玉面狸?”李秋生失声叫道,后背一阵发凉。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人!
“玉面狸?”林九咀嚼着这三个字,脸色愈发凝重,“是了,琥珀眼瞳,妖媚惑人……原来是山中精怪!《百妖谱》载,玉面狸,形如幼狐,毛色雪白,唯额生一撮琥珀金毛,眼瞳亦呈琥珀色,擅幻化人形,尤喜魅惑男子,吸食其精元阳气以助修行。此物生性狡猾多疑,通常深藏山林,极少主动入世害人,除非……”
“除非有人刻意引诱,或者……其本身出了大变故?”城隍接口道,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比如,幼崽被擒?”
林九缓缓点头,枯瘦的手指在桃木剑的裂纹上重重一按:“钱万贯买她回来,恐怕不是行善,而是另有所图!他定是知道玉奴是玉面狸所化!如今玉奴‘暴毙’,钱万贯又突然发疯……只怕是反噬来了!但生死簿上的黑气篡改……这手法绝非寻常妖物能为,倒像是……”
“像是有人刻意掩盖,甚至……故意饲养邪物,引妖作祟!”城隍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他虽落魄,见识仍在。
就在这时,庙外远处,镇子东头钱家大宅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划破夜空,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一种毛骨悚然的欢愉?紧接着,是一阵更加放浪形骸、荒腔走板的《十八摸》唱腔,比李秋生之前描述的更加癫狂刺耳!
“不好!”林九脸色一变,“那妖物在催发钱万贯的癫狂,加速榨取他的精魄!秋生,快走!”
“啊?哦哦!”李秋生被那尖叫声吓得一哆嗦,慌忙应道。
“等等!”城隍的身影一阵波动,急忙叫住他们,“林九,此地离钱家后巷乱葬岗不远。你既要寻那玉奴埋骨处,何不直接去那里?挖坟开棺,或可找到线索!那篡改生死簿的邪气源头,或许也在棺中残留!”
林九脚步一顿,眼中锐利光芒闪过:“有理!多谢提点!”
“哎,慢着!”城隍似乎想起什么,又喊了一句,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那个……林道友,你看我这庙……实在清贫。下次路过,若能带些……带些香烛纸钱……不拘多少,聊胜于无啊!”他搓着手,半透明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市侩的赧然。
林九脚步未停,沙哑的声音飘回来:“下次再说!”
师徒二人迅速冲出破败的城隍庙,循着那癫狂的唱腔和隐隐传来的钱府下人惊恐哭喊声,朝着镇东头疾奔。但他们并未直接冲向钱府大门,而是按城隍所指,绕向钱府高墙外的后巷。
后巷比前街更加狭窄阴暗,两旁是高耸的青砖院墙,月光几乎被完全遮挡。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小径,混杂着垃圾和说不清的腐败气味。这里已经靠近镇子边缘,不远处就是一片乱葬岗。许多无主孤坟、薄棺浅葬的坟包杂乱地分布在荒草丛生的坡地上,在夜色中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土馒头,散发着阴森死寂的气息。
“师父,是这儿了!账房先生说,那小妾就埋在这片!”李秋生指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坟头,压低声音,带着紧张。
林九举高风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坟包。大部分坟头荒草萋萋,无人打理。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一个相对“新”一些的坟包上。说它新,是因为坟土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浅一些,坟头上只稀稀拉拉长着几根杂草,而且没有墓碑,只在坟前插着一块简陋的、歪歪斜斜的木牌,上面用炭笔潦草地写着“玉奴”二字。那字迹歪扭,透着一股敷衍了事的冰冷。
“就是这里。”林九语气肯定。他解下身上的褡裢递给李秋生,只留下桃木剑和几张符箓。又从褡裢里取出一把小巧但极其锋利的折叠铲,这是开棺验尸的必备工具。
“你退后些,拿好铜钱剑和符箓戒备。”林九吩咐道,自己则走到坟前,将风灯插在旁边土里。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从袖中取出三支线香点燃,对着坟头拜了三拜,口中低诵:“福生无量天尊。开棺验尸,实非得已。为查妖踪,还汝公道。若有冒犯,望祈见谅。”香火烟气在阴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显得格外肃穆。
念罢,他不再犹豫,抄起折叠铲,开始迅速而沉稳地掘土。泥土被翻开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后巷显得格外清晰。
李秋生依言退到几步之外,一手紧握铜钱剑,一手捏着一张驱邪符,紧张地盯着师父的动作和四周黑暗的角落。总觉得那些黑黢黢的坟包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城隍爷说的“邪气源头”,会不会就在这坟里?
林九动作麻利,很快便挖到了棺木。那是一口薄皮杉木棺材,质地粗糙,在潮湿的泥土中浸泡了大半年,边缘已经有些发黑腐朽。
林九用铲子小心地刮开棺盖上的泥土,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铲头插入棺盖缝隙,运力一撬!
“嘎吱——”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响起。
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泥土腥味和尸体高度腐败后特有的甜腻恶臭的气息,猛地从撬开的缝隙中冲了出来!那味道之强烈,让几步外的李秋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他赶紧捂住口鼻。
林九却面不改色,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他屏住呼吸,手上加力,几下便将那并不算牢固的棺盖彻底掀开!
风灯的光芒投入棺内。
棺中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林九也瞳孔骤然收缩!
棺材里,没有尸体。
只有一件被泥土浸染成黑褐色、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裳,胡乱地团在棺材底部。衣裳的样式,正是半年前钱家下人们给玉奴收敛时穿的那件。
而在那堆破烂衣裳旁边,赫然散落着几根……沾着些许干涸黑泥的、纤细的、纯白色的动物毛发!在昏暗的灯光下,那白色毛发竟隐隐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空的?尸身呢?被狐妖自己弄走了?还是……”李秋生惊得差点跳起来。
林九没有回答,他俯下身,仔细查看棺内。他的目光落在那几根白色毛发上,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根,凑近灯光细看。那毛发的根部,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暗红色?不像是血,更像是某种奇特的印记。
就在他凝神观察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但冰冷刺骨的异样气息,如同毒蛇般,顺着那根毛发猛地钻向他的指尖!
林九反应极快,指尖瞬间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纯阳之气,将那丝阴寒气息震散。他脸色微变,丢掉毛发,目光锐利地扫向棺木底部那堆破衣。
他伸出桃木剑,剑尖在那堆破衣服里轻轻拨弄了几下。
“叮!”
一声细微的、如同玉石相击的轻响。
剑尖挑开一层湿漉漉的泥土和腐烂的布片,露出了下面掩盖着的东西——一截约莫三寸长、小指粗细的黑色骨头!那骨头通体乌黑,表面却光滑异常,在灯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吸走光线的幽暗光泽。骨头的一端被雕刻成了极其诡秘的符文,另一端则异常尖锐。
更诡异的是,这截黑骨之上,正萦绕着一缕缕极其稀薄、但确实存在的污浊黑气!与城隍爷描述的,篡改生死簿的气息如出一辙!
“师父!这是?!”李秋生也看到了那截黑骨,只觉得那东西邪门得很,多看两眼都心头发慌。
“引妖钉!好狠毒的手段!”林九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压抑的怒火,“将这种邪物钉入棺木,甚至是钉入尸身!它能持续不断地散发邪气,污秽尸身,禁锢魂魄,更会像黑夜里的灯塔,吸引方圆百里的妖邪精怪前来!玉奴死后魂体要么被这邪物困住不得超生,要么就是被其污秽异化,化为更凶戾的妖鬼!那生死簿上的黑气,根源在此!”
“那钱万贯他……”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被狐妖迷了心窍的可怜虫!”林九眼中寒光爆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是帮凶!是饲妖者!甚至……他本身就是这邪术的一部分!他纳玉奴为妾,恐怕就是为了在府中豢养这只玉面狸!他今日发疯,不是被妖所迷,而是邪术反噬!或者……是这引妖钉邪气泄露,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加速收割!”
他猛地抬头,看向钱家大宅的方向。那里,钱万贯癫狂的唱腔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般的嗬嗬低吼声,以及瓷器家具被疯狂打砸的破碎声!
“吼——嗬嗬嗬——!”
声音中充满了原始而混乱的兽性!
“秋生!拿捆妖索!快!”林九一把抓起那截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引妖钉,用一张驱邪符紧紧裹住揣入怀中,同时厉声喝道。他知道,钱府那边的情况,恐怕已经失控!
“啊?哦!是!”李秋生慌忙从褡裢里抽出那盘墨线捆妖索,手忙脚乱地解开。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嘻嘻嘻……”
一阵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的女子娇笑声,毫无征兆地在两人头顶上方响起!那笑声空灵飘忽,却又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媚意,在这乱葬岗的阴森背景下,显得格外诡异!
李秋生吓得浑身一抖,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枯死的槐树树梢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身影!
月光艰难地穿过云层和枯枝,勉强照亮那身影的轮廓。那是一个穿着雪白纱衣的女子,身形窈窕,赤着一双玉足,在空中轻轻晃荡。她侧身坐着,长长的乌发如瀑般垂下,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和微微勾起的、红润的唇角。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朦胧的白色光晕。
“嘻嘻……好俊俏的小道士呀……”那女子娇笑着开口,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正是刚才那银铃笑声的主人。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李秋生身上。
李秋生只觉得那目光仿佛有实质,带着一股奇异的吸引力,让他心跳猛地加速,脸颊发烫,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连手里的捆妖索都忘了继续解开。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走去……
“哼!妖孽!还敢现身!”林九一声暴喝,如同炸雷,瞬间震散了那靡靡之音!
他手中桃木剑闪电般出鞘,剑尖直指树梢!剑身上那道细密的裂纹,在法力催动下,竟隐隐透出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红芒!
“咦?”树梢上的女子似乎有些意外,发出一声轻咦。她缓缓转过头,乌黑的长发向两边滑落,露出了整张脸。
那是一张足以让任何男人失魂落魄的绝美容颜。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最令人心神摇曳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幽的、如同极品琥珀般的奇异光泽!冰冷、魅惑、又带着一丝非人的妖异!
“玉奴?!”李秋生失声惊呼,随即又猛地摇头,“不!不对!你是……那只玉面狸?!”
“玉奴?嘻嘻,那是我可怜孩儿的名字。”白衣女子掩口轻笑,琥珀色的眼眸中却毫无笑意,只有冰冷的怨毒和刻骨的仇恨,直刺向林九和李秋生,“你们……是来替那姓钱的收尸的?还是……来找死的?”她的声音陡然转厉,最后一个“死”字吐出,一股阴寒刺骨的妖风平地而起,卷起满地枯叶尘土,如同无数鬼爪般扑向师徒二人!
“小心!”林九一步踏前,将有些失神的李秋生挡在身后,手中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剑身红光暴涨,迎着那阴风妖气狠狠劈下!
红光与妖风猛烈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乱葬岗上,人妖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而钱家大宅方向,那野兽般的嘶吼声,伴随着下人绝望的哭喊,越来越近,越来越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