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乱葬岗上,枯枝碎叶还在方才激斗的气浪中打着旋儿未及落下。腐烂的泥土气息混杂着钱万贯半妖化后浓烈的血腥臊气,刺得人鼻腔发酸。

“定!”四目道长那一声暴喝余音未散,甩出的金色“定”字符箓已化作一团耀眼的金光,如同实质的金网,当头罩向被火焰朱雀虚影阻滞的玉面狸!

那玉面狸琥珀色的瞳孔因惊骇而瞬间放大!她尖啸一声,周身惨白妖光暴涨,双爪疯狂撕扯,试图撕裂这张纯阳法力凝聚的金网!嗤嗤嗤!妖气与金光剧烈碰撞,爆发出刺耳的灼烧声和缕缕青烟!

然而,四目道长这含怒出手的定身符,蕴含了龙虎山正宗的镇邪之力,岂是仓促间能破?金网虽被撕扯得光芒明灭不定,却坚韧异常,依旧死死地朝着玉面狸收缩、落下!

“嗷——!”玉面狸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嘶鸣,眼看就要被金网捆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那被七八具行尸叠罗汉般死死压在地上、如同小山般的钱万贯化作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陡然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狂暴咆哮!这咆哮声中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凶兽野性!

轰隆!

压在他身上的七八具行尸,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瞬间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震得四散抛飞!沉重的尸体砸在附近的荒坟上、枯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咔嚓”脆响!几顶镇尸帽咕噜噜滚落,露出下面青灰色、毫无生气的僵硬脸庞。

“不好!符快镇不住了!这怪物吸了太多驳杂妖力,凶性彻底压不住了!”四目道长脸色一变,扶了扶被震歪的厚眼镜。

烟尘弥漫中,钱万贯那庞大扭曲的身躯猛地从地上弹起!他浑身青黑色的毛发根根倒竖,如同发怒的刺猬,肌肉贲张得几乎要撑裂皮肤,血红的眼珠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人性,只剩下纯粹的、毁灭一切的兽欲!他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腥臭的涎水如同瀑布般流淌,喉咙深处发出威胁的低沉咆哮,死死锁定了离他最近的林九!显然,五雷镜的纯阳气息对他刺激最大!

“师父!”李秋生看着那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怪物,腿肚子直打颤,差点又把铜钱剑给扔了。

林九眼神冷冽如冰,面对凶威滔天的半妖,没有丝毫退缩。他左手五雷镜光芒吞吐,右手桃木剑裂纹处的红芒再次亮起,剑尖直指钱万贯眉心:“孽障!今日就让你形神俱灭!”

然而,钱万贯似乎被彻底激怒,对林九的威胁置若罔闻,后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就要再次扑杀过来!

“喂!大家伙!看这边!看道爷的宝贝!”一声不合时宜的、带着点戏谑的喊声突然响起。

是四目道长!他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自己那盏白纸灯笼旁边,一手扶着眼镜,另一只手却高高举起,手里抓着一把……一把油光发亮、香气四溢的卤鸡腿?!

那浓郁的肉香,在这充满血腥和腐臭的乱葬岗上,显得格外突兀和……诱人?

正要扑向林九的钱万贯,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他那双充满暴戾和饥饿的血红眼睛,瞬间就被四目道长手中那一把金黄油亮的鸡腿牢牢吸引住了!喉咙里威胁的低吼,竟然诡异地变成了“咕噜噜”的、如同雷鸣般的饥肠辘辘声!涎水流淌得更快了,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洼。

“嘿嘿,饿了吧?馋了吧?”四目道长晃了晃手中的鸡腿,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来来来,道爷这儿有好吃的!又香又嫩,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这变故来得太快,连林九都愣了一瞬。李秋生更是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掉地上:“鸡……鸡腿?”

钱万贯化身的半妖,似乎真的被那鸡腿的香气迷惑住了,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血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对食物的极度渴望,竟然真的暂时忘记了攻击林九,低吼着,试探性地朝着四目道长的方向挪了一步。

“就是现在!林道友!捆妖索!”四目道长脸上笑容一收,眼中精光一闪,朝着林九厉声喝道!

林九瞬间会意!这位四目道长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他用鸡腿吸引半妖注意,正是为了创造机会!

“秋生!墨线捆妖索!”林九低喝。

“啊?哦!给!”李秋生慌忙从褡裢里抽出那盘浸满朱砂、黑狗血和童子尿,坚韧异常、专克妖邪的墨线捆妖索,用力抛给师父。

林九一把接住,左手五雷镜依旧锁定着因“定”字符箓而挣扎不休的玉面狸,防止她脱困。右手则抓住捆妖索的一端,脚下踏出玄奥步法,身形如同鬼魅般绕着被鸡腿吸引、动作迟滞的钱万贯高速移动起来!

唰!唰!唰!

墨色的捆妖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黑色的轨迹,带着破空之声,如同灵蛇般缠绕上钱万贯那庞大身躯的四肢关节!林九手法娴熟无比,几个呼吸间,那坚韧的墨线已经在钱万贯粗壮的手臂、双腿、甚至脖颈上缠绕了数圈!

“嗷——!”钱万贯这才从鸡腿的诱惑中稍稍清醒,发觉自己被缚,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狂怒咆哮!他拼命挣扎,浑身妖力爆发,试图挣断这看似纤细的墨线!然而,那浸染了纯阳破邪之物的墨线坚韧异常,更是死死压制着他体内的妖邪之力!墨线深深勒进他青黑色的皮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起阵阵黑烟!钱万贯越是挣扎,墨线收缩得越紧,痛苦反而让他更加狂暴!

“嘿!大家伙,别急嘛!道爷的鸡腿还没给你呢!”四目道长怪笑一声,趁着钱万贯被墨线束缚、注意力被剧痛吸引的刹那,将手中那把卤鸡腿用力朝着远离战场、靠近乱葬岗深处的一片洼地扔了过去!

“吼!”钱万贯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飞出去的鸡腿,对食物的本能渴望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发出一声贪婪的咆哮,竟不顾身上越缠越紧的墨线,奋力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如同追逐骨头的恶犬,朝着鸡腿落地的方向就猛冲过去!

他这一冲,力量何其巨大!林九虽然紧握捆妖索,也被带得一个趔趄!但他立刻沉腰坐马,法力灌注双臂,死死拉住绳索另一端,如同一个老练的渔夫,开始与这头“凶兽”角力!

“李小子!别愣着!帮忙拉住!”四目道长朝着目瞪口呆的李秋生喊道。

“啊?哦!来了!”李秋生如梦初醒,慌忙跑过去,和师父一起抓住那绷得笔直、嗡嗡作响的捆妖索另一端,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后拽。师徒二人合力,才勉强拖住钱万贯前冲的势头。那半妖如同陷入泥潭的凶兽,在泥泞的洼地边缘疯狂挣扎嘶吼,却一时难以挣脱。

另一边,四目道长已不再理会那被定身符困住的玉面狸和与半妖角力的林九师徒。他身形一闪,来到了刚才钱万贯被行尸压住的地方。那里,泥土被巨大的力量翻搅得一片狼藉,还散落着被震碎的行尸残骸。

四目道长蹲下身,厚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手指在混杂着黑泥、碎骨和暗红血迹的地面上快速翻找、摸索着。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不祥邪气的东西。

正是林九之前从玉奴空棺中得到的那枚“引妖钉”!

此时这枚三寸长短、通体乌黑、一端刻满诡异符文、一端尖锐如锥的邪物,表面依旧萦绕着丝丝缕缕污浊的黑气,在黑夜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

“果然在这里!”四目道长小心翼翼地用两指将引妖钉捏起,凑到眼前,借着灯笼昏黄的光线仔细审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符文上时,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被凝重取代,眉头紧紧锁起,嘴里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咦?这符文……”

“道长认得此物?”林九一边与徒弟合力拖拽着捆妖索,一边沉声问道。他也一直留意着这枚关键邪物的下落。

四目道长没有立刻回答,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块干净的黄布,小心地将引妖钉包裹起来,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邪气。这才站起身,走到林九身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林道友,这东西……绝非我中土道门正统所有!”

他将黄布包裹的引妖钉递给林九看,指着上面露出的符文一角:“你看这些符文的走势,扭曲如虫豸,阴刻深凹,带着一股子刻骨的怨毒和阴寒之意。这手法,倒像是……东洋扶桑那边,结合了密宗邪术和南洋降头弄出来的阴毒玩意儿!”

“扶桑?”林九接过包裹,隔着黄布感受着那冰冷刺骨的邪气,再结合四目道长的判断,心中豁然开朗,许多线索瞬间串联起来!玉奴被钱万贯“买”回,饲养成妖,再以邪法“暴毙”,尸体被带走,空棺中留下这邪钉吸引妖邪、污秽怨魂……这一切背后,果然有域外邪术的影子!而且,很可能与那一直觊觎大晋国土的东洋扶桑国有关!

“不错!”四目道长点头,扶了扶眼镜,“这引妖钉,不仅能吸引妖邪汇聚,更能在潜移默化中污秽地脉灵气,使之转为阴邪秽气,长久下去,此地必成一片死绝妖域!歹毒得很!”

“那钱万贯……”

“他?”四目道长瞥了一眼洼地里还在疯狂挣扎、试图够到远处鸡腿的庞大身影,嗤笑一声,“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可怜虫加蠢货!他强行催化的半妖之体,全靠这邪钉散发的秽气和吞噬生魂精血维持,如今邪钉离身,又被你的捆妖索压制,已是强弩之末!只需用至阳之物焚其妖躯,再以纯阳雷法击散其被污染的魂魄,便能彻底了结!”

“吼——!”仿佛印证四目道长的话,洼地里的钱万贯挣扎的力道突然减弱了许多,发出的咆哮也带上了痛苦和衰弱的意味。他身上的青黑色毛发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底下迅速腐烂、流出黄绿色脓水的皮肉。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尸臭味弥漫开来。

“师父!他……他好像在烂掉!”李秋生又惊又怕。

“妖力反噬,秽气侵体,肉身崩溃了。”林九语气冰冷,看着钱万贯的眼神没有怜悯,“秋生,准备雷火符!”

“是!”李秋生连忙从褡裢里翻出几张画着烈焰与雷纹的赤红符箓正是雷火符。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咿——呀——!”

一声充满怨毒、不甘、又带着解脱般凄厉的尖啸,猛地从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被金色“定”字符箓死死束缚的玉面狸,身体突然剧烈地膨胀起来!雪白的纱衣被撑得裂开,露出里面……竟是一片片正在飞速消散、如同飞灰般的惨白光影!

她那绝美的容颜也在扭曲、模糊,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林九手中的黄布包裹,里面包裹的正是引妖钉,又看了一眼洼地里正在腐烂崩溃的钱万贯,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刻骨的仇恨,有失去幼崽的无尽悲痛,更有一丝大仇即将得报的诡异快意和解脱!

“人……心……毒……妖……”她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不好!她要自爆妖丹!”四目道长脸色一变,失声惊呼!

话音未落!

轰——!!!

一团刺目欲盲的惨白妖光,如同小型太阳般从玉面狸所在的位置猛然爆开!狂暴的妖力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四方!

距离最近的几张金色“定”字符箓首当其冲,瞬间被炸成漫天金色光点,消散无踪!

林九和四目道长反应极快,同时大喝:“护!”林九将五雷镜挡在身前,镜面白光暴涨!四目道长则闪电般祭出一面巴掌大小、刻满符文的青铜八卦镜是道家法器,护身八卦镜!李秋生也下意识地将雷火符挡在面前。

轰!

妖力冲击波狠狠撞在三人的护身法器上!

林九和四目道长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法器光芒暗淡。李秋生则被直接掀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手中的雷火符散落一地。

当刺目的白光和烟尘散尽,原地哪里还有玉面狸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土坑,和空气中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味与妖气残渣。

“咳咳……好烈的性子!”四目道长咳嗽着,收起光芒黯淡的八卦镜,看着那个大坑,神色复杂,“宁肯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也不愿落入我等之手……倒是个刚烈的妖。”

林九沉默地看着手中的黄布包裹,感受着里面引妖钉散发出的冰冷邪气,又望向玉面狸自爆留下的大坑。这小妖复仇的执念如此之深,甚至不惜同归于尽……钱万贯和那幕后操纵引妖钉的邪人,其罪孽,何其深重!

“师……师父!那……那怪物好像不动了!”李秋生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指着洼地惊叫道。

洼地里,钱万贯化身的半妖,在玉面狸自爆的妖力余波冲击下,本就崩溃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轰然瘫倒在泥泞中。他身上腐烂的皮肉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往下流淌,露出森森白骨,恶臭熏天。那双血红的眼睛,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最后残留的,竟是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对鸡腿的渴望?随即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捆妖索依旧紧紧缠绕在他身上,墨线深深嵌入腐烂的皮肉中。

“尘归尘,土归土。妖邪已诛,祸首伏诛。”林九走到洼地边,看着钱万贯彻底腐烂的尸骸,低诵了一声。他示意李秋生捡起散落的雷火符,弹出三张。符箓无风自燃,化作三团赤红的火球,落在尸骸之上。

轰!

熊熊烈焰燃起,混合着尸油燃烧的噼啪声,将钱万贯那扭曲罪恶的一生连同这半妖的躯壳,一同化为了灰烬。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恶臭,但乱葬岗上那浓郁的妖邪之气,似乎也随之淡去了不少。

“呼……总算是了结了。”李秋生捂着鼻子,长舒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四目道长也走了过来,看着燃烧的火焰,又看了看林九手中那黄布包裹的引妖钉,脸上的凝重并未散去:“林道友,妖虽除了,但这邪钉背后的线索,恐怕才是真正的祸根。”

林九将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引妖钉小心地收入自己的褡裢深处,沉声道:“道长所言极是。此物关系重大,背后牵扯的恐怕是东洋邪术入侵我大晋的阴谋。还需详查。”

他顿了顿,看向四目道长:“还未请教道长,深夜赶尸,途径这偏僻之地,所为何事?”林九注意到四目道长身后,那些被他用引魂铃重新聚拢、排成一排,正在无声跳跃的行尸队伍。

四目道长闻言,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着打架看热闹,差点把正事忘了!”他脸上又露出那副玩世不恭又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表情,凑近林九,压低声音道:“林道友,实不相瞒,贫道这趟买卖,是受人之托,赶着这几具客死他乡的可怜人回乡安葬。本来是要走官道的,谁知路过前面三十里外的‘青牛镇’时,发现了一件怪事!”

“怪事?”林九眉头微蹙。

“正是!”四目道长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透着兴奋,如同发现了新玩具,“那青牛镇,最近半个月,已经莫名其妙死了七个人了!”

“哦?死于何因?可有妖邪痕迹?”林九追问。

“怪就怪在这里!”四目道长摊了摊手,“死的都是些精壮汉子!死状……啧,干瘪枯槁,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一夜之间抽干了全身精血!但身上又找不到半点伤口!更诡异的是,镇上的土地庙,庙祝说连着好几晚,都看见有穿黑衣服的影子在那些死者家附近转悠,但一眨眼就不见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精血被抽干?无伤而亡?黑衣影子?”林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这描述,让他瞬间想起了茅山典籍中记载的一种极其阴毒的邪术——养尸夺元!而结合四目道长之前对引妖钉的判断,以及这诡异出现的东洋邪物……青牛镇的连环命案,恐怕绝非偶然!

“林道友,我看你本事不赖,又有追查这东洋邪物的线索。”四目道长搓着手,嘿嘿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贫道走一趟青牛镇?一来送我这几位‘客人’最后一程,二来嘛……咱哥俩联手,把那吸人精血的鬼东西揪出来!顺便查查,这东洋老鼠屎,是不是也洒到青牛镇去了?”

林九看着四目道长镜片后闪烁的精光,又摸了摸褡裢里那枚冰冷的引妖钉。钱府的线索随着玉面狸的自爆和钱万贯的焚毁暂时中断,而这青牛镇新出现的诡异命案,极可能就是那幕后黑手开辟的另一个邪术据点!

“好!”林九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那便同去青牛镇!”

“哈哈!痛快!”四目道长大笑,手中的引魂铃轻轻一摇。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乱葬岗上荡开。他身后那一排行尸,整齐地转过身,双臂平举,朝着官道的方向,一跳,一跳,沉默地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林九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李秋生,又看了看义庄的方向,对四目道长道:“道长先行一步,林某需先回义庄稍作安排,带上不成器的徒弟,明日一早,定到青牛镇与道长汇合。”

“无妨无妨!”四目道长挥挥手,“青牛镇东头有家‘悦来客栈’,掌柜的老王头跟我熟,我先去那儿落脚,顺便探探风声!林道友,咱们青牛镇见!”说完,他提起白纸灯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摇着引魂铃,追着自己那支沉默的行尸队伍,很快也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乱葬岗上,只剩下燃烧殆尽的尸骸余烬,一个大大的焦黑土坑,以及弥漫不散的焦糊与邪气残留。

林九走到玉面狸自爆留下的大坑边缘,看着坑底焦黑的泥土,沉默片刻。他取出三支线香点燃,插在坑边,低声道:“恩怨已了,尘归尘,土归土。若有来世,望你得脱妖身,重入轮回。”香火烟气袅袅升起,带着一丝超度的意味。

“师父……”李秋生看着师父肃穆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那玉面狸虽是妖,但遭遇也确实可怜。

林九摆摆手,打断了他:“收拾东西,回义庄。文才、晓光也该回来了。青牛镇的事,恐怕比这里更麻烦。”

夜色更深了。义庄方向,一片沉寂。而三十里外的青牛镇,一场新的、更加诡秘的腥风血雨,似乎正在无声的酝酿。那枚冰冷的引妖钉躺在褡裢深处,像一颗等待引爆的邪异种子,预示着更加凶险的因果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