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丈夫凑齐救命钱,我同意成为富豪亡妻的替身。
>整容手术结束那天,我顶着酷似他白月光的脸赶去医院。
>却在病房外听见丈夫和小三的调笑:“那蠢女人真去卖脸了?”
>“用她卖身的钱给你买婚房,开不开心?”
>我低头看着手里攥皱的癌症诊断书——那是我伪造的。
>原来我们都在演戏,只是我的赌注是脸,而他赌的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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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无影灯的光芒从头顶倾泻而下,如同某种审视的、非人的目光。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
每一次呼吸,这气味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肺腑深处。
我躺在手术台上,四肢被束缚带固定着,动弹不得,像一具被钉在祭台上的献祭品。
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耳边是器械碰撞的轻微金属脆响,还有……还有刀锋划过皮肉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嘶啦”声。
疼。
不是尖锐的、爆裂的剧痛,而是连绵不绝、深入骨髓的钝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骨头,在面部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下疯狂地噬咬。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锤击着太阳穴,将这份痛苦泵向全身。
“坚持住,苏小姐,”
主刀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冷静得近乎冷漠,
“这是最后一步了。想想你的丈夫,想想你为什么躺在这里。”
丈夫……沈屿舟。
这个名字像一剂强效的止痛药,瞬间麻痹了那蚀骨的痛楚。
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张英俊却因“病痛”而苍白憔悴的脸,那双总是温柔凝视我的眼睛,此刻一定在病床上饱受煎熬。
他需要那笔钱,那笔天文数字的手术费,只有顾承砚——那个站在财富和权势顶端的男人——才能支付。
代价?代价就是我的脸。这张跟随了我二十多年、被沈屿舟无数次亲吻、称赞为“独一无二”的脸。
为了成为他亡妻江南晚的影子,为了换来那笔救命的钱,我同意彻底抹去苏晚的存在,任由手术刀将我的骨骼、我的皮肉,雕琢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
值得吗?
当尖锐的针头刺入皮肤,冰凉的麻醉剂注入体内,意识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前,我心中只剩下一个嘶吼的念头:屿舟,等我!
……
时间在昏沉与剧痛的交替中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光线再次强行撬开我的眼皮。
我躺在一间极其奢华的病房里。空气里不再是刺鼻的消毒水,而是昂贵的、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香氛。
身下的床品柔软得如同云端,可这一切都无法缓解脸上那火烧火燎、紧绷欲裂的疼痛。
“苏小姐,您醒了?”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护士服的年轻女子轻声走近,动作轻柔地扶我坐起,在她身后,是整容医生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看不出情绪的脸。
“感觉怎么样?麻药应该退得差不多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护士立刻用吸管给我喂了几口温水。
“别担心,肿胀和疼痛是正常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我的脸,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完工的艺术品,
“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护士小心翼翼地捧来一面沉重的、镶嵌着繁复银边的圆镜。
镜面光洁如新,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的模样——一个被层层白色绷带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头颅,只露出肿胀的眼睑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像个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木乃伊。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冰凉,颤抖着触碰到那些粗糙的绷带边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拆吧。”
医生的指令简洁而权威。
护士戴上无菌手套,动作精准而小心,一层,又一层……那束缚着我的白色壁垒被缓慢剥离。
随着最后一圈绷带散开,冰冷的空气骤然扑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镜子,被重新举到了我的面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镜子里,是一张极其陌生、却又诡异地带着一丝熟悉感的脸。轮廓被重塑得更为精致流畅,眉骨、鼻梁、下颌线的角度,都透着一种精心设计过的完美。
皮肤因为手术后的肿胀和淤青,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但依稀能看出底子的细腻。
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
它们依旧是我的眼睛形状,可内眼角被开得更大,眼尾被提拉得微微上扬,透出一种我从未有过的、近乎妖冶的风情。
医生在我眼睑下方,极其精细地植入了一颗小小的、深褐色的痣——那是江南晚的标志。
这张脸……很美。一种空洞的、属于别人的美。
我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她”。指尖颤抖着,缓缓抚上那肿胀的、泛着青紫的颧骨,抚过那被重塑得异常高挺、此刻还带着缝线痕迹的鼻梁,最终停留在眼角下方那颗冰冷的人造痣上。
镜子里的人也在做同样的动作,眼神空洞而茫然。
苏晚在哪里?
那个爱笑的、眉眼弯弯的苏晚,那个被沈屿舟捧在手心里、说她的笑容比阳光还温暖的苏晚……被彻底埋葬了。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而上。我猛地别开脸,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初期的不适应是正常的,苏小姐。”
医生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学常识,
“你会习惯的。记住,你现在是江晚。”
江晚。
江南晚。
那个活在顾承砚记忆深处、无人可以取代的白月光。而苏晚,已经死了,死在这张手术台上。
护士及时递上温水,我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压下那股翻腾的恶心。手指用力攥紧了冰冷的玻璃杯壁,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没关系,苏晚。
我对着心底那个残存的影子低语。
只要屿舟能活下来,只要他能好起来……这张脸,这个身份,都值得。我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他!
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针,瞬间压倒了那灭顶的陌生感和自我厌恶。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看向医生,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钱……顾先生承诺的钱……”
“顾先生已经支付了所有费用。”医生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薄薄的支票,放在我手边的床头柜上。上面的数字,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也足以支付沈屿舟那场“生死攸关”的大手术。
“另外,这是你的新身份证明。”
他又递过来一张崭新的身份证。
我颤抖着伸出手,没有去碰那张冰冷的支票,而是死死抓住了那张身份证。塑料卡片硬硬的边缘硌着掌心。
照片上,赫然是我现在这张肿胀、淤青、却已初具江南晚轮廓的脸。姓名一栏,印着两个冰冷的铅字:
江晚。
苏晚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彻底抹去了。
“江小姐,”
医生最后嘱咐,
“顾先生希望你尽快适应新身份,一周后,会有车来接你回顾宅。”
我死死攥着那张“江晚”的身份证,指关节绷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卡片里。
新身份……顾宅……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我只想立刻、马上见到沈屿舟!我要亲眼看到他平安地从手术室出来,我要亲眼看到他用那张我熟悉的脸对我微笑,我要亲耳听到他说:
“晚晚,我没事了。”
这个念头像一团炽热的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尽了脸上残余的疼痛,烧尽了身份被剥夺的惶恐。
我猛地掀开身上柔软的薄被,动作因为急切而有些踉跄。肿胀麻木的双腿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传来一阵针刺般的麻痒。
“苏小姐!江小姐!您还不能下床!”
护士惊呼着想要扶我。
“让开!”
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我推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向病房角落那个属于“苏晚”的、破旧的帆布背包。
包里,静静地躺着我最重要的东西——那张伪造的、沈屿舟的“晚期肝癌”诊断书。
当初,为了让他“病”得足够真实,足够激起顾承砚那点对“痴情女子”的怜悯,我花光了最后一点积蓄,找到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伪造了这张足以乱真的催命符。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现在,它是我奔向沈屿舟的通行证。我一把抓起它,连同那张滚烫的支票,胡乱塞进背包深处。
动作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但我咬紧牙关,硬生生挺住了。
没有时间了!屿舟在等我!
我像一头负伤的困兽,撞开试图阻拦的护士,赤着脚,穿着那身宽大的病号服,披散着头发,不顾一切地冲出这间散发着昂贵香气的豪华病房。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竟让我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和安心。
高跟鞋踩在光洁地面上的清脆声响,医生护士们投来的惊诧目光,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噪音。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坐标——市中心医院,沈屿舟的病房!
冲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刺得我肿胀的眼睛生疼。我毫不犹豫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钻进去。
“市中心医院!快!”
我的声音因为急促和嘶哑而变形,脸上的绷带虽然拆了,但青紫肿胀的痕迹和眼角的缝线依旧触目惊心。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姑娘,你……你这脸……”
“开车!”我猛地从那个破旧帆布包里抽出几张红钞,近乎粗暴地拍在副驾驶座位上。司机被我的气势和那沓钱惊得噎了一下,终于不再多问,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倒退。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脸上的伤,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汗水混合着未干的泪痕,从额角滑落,流经肿胀的眼睑,蛰得生疼。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狂澜。
屿舟……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我来了!
车子终于一个急刹,停在市中心医院熟悉而又令人窒息的大门口。
我甚至等不及车子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去,把司机那句“找你钱”的呼喊远远抛在身后。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混合着各种药品和人体散发出的复杂气味,瞬间将我包围。
这里的气息,远比顾承砚安排的那间奢华病房更让我感到“真实”。
我熟门熟路地冲向住院部大楼,冲进电梯,手指颤抖着用力按下那个熟悉的楼层数字——11楼。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镜面般的电梯内壁,模糊地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脸色青紫肿胀,眼角的缝线像丑陋的蜈蚣,病号服宽大得不合身,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活像一个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怪物。
苏晚……不,江晚。
我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倒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关系,只要见到屿舟,这一切都值得。
他会认出我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说过,他永远认得我的眼睛。
“叮——”
电梯门滑开。熟悉的11楼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四周很安静,只有护士站那边传来隐约的低语声。
我像一缕游魂,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朝着走廊尽头那间属于沈屿舟的病房走去。心脏跳得快要冲破喉咙,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近了,更近了……那扇熟悉的、挂着“1108”号牌的房门。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一个声音,一个我刻进骨子里、此刻却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轻佻与狎昵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门板,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宝贝儿,那蠢女人……还真去卖脸了?啧,真是豁得出去啊!”
是沈屿舟!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冻僵了每一根神经。
紧接着,另一个娇嗲做作、带着得意炫耀的女声响起,像淬了毒的蜜糖,黏腻地缠绕上来:
“哎呀,亲爱的,还不是为了你嘛!你都不知道,听说手术可吓人了,要动骨头呢!不过嘛……”
那声音顿了顿,发出咯咯的轻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蜜,
“用她卖身换来的脏钱,给我们买婚房,开不开心?我连楼盘都看好啦!市中心那个新开的‘揽月湾’,大平层!”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震得我魂飞魄散,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开始疯狂地旋转、颠倒。
卖身换来的脏钱……买婚房……揽月湾……大平层……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刀,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痛!一种比手术刀切割皮肉更剧烈百倍、千倍的剧痛,瞬间撕裂了我的灵魂!
假的!全是假的!
他根本没有病!那张“晚期肝癌”的诊断书是我伪造的没错,可他的虚弱、他的憔悴、他拉着我的手说“晚晚,别为我冒险”时眼底的泪光……难道也是演的吗?!
我为了他,亲手埋葬了苏晚,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忍受着刀割骨磨的剧痛,出卖自己的脸和身份,换来的血淋淋的钱……竟然成了他和另一个女人构筑爱巢的基石?!
“哈哈哈……”
沈屿舟那熟悉的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鄙夷,
“开心!怎么不开心!那傻子,还真以为我快死了?演个戏而已,她就巴巴地跑去整成别人的样子卖身……啧,以前倒没看出来她这么蠢,这么贱!”
贱……
这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我猛地用手撑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指甲在光滑的墙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留下几道惨白的划痕。
呼吸?我已经不会呼吸了。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微弱的抽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脸上手术后的伤口在疯狂地叫嚣,肿胀的眼皮突突直跳,可那点皮肉之苦,在灵魂被凌迟的剧痛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病房里,那对男女令人作呕的调笑声还在继续,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耳膜。
“不过亲爱的,”
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嫉妒,
“你说……她整成那个江南晚的样子,顾承砚真会看上她?江南晚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
“哼,”
沈屿舟嗤笑一声,语气是十足的笃定和……一丝隐秘的得意,
“顾承砚那种人,对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能忍多久?何况苏晚那女人,骨子里就带着股蠢劲儿,为了钱,让她做什么都行。等她被顾承砚玩腻了,或者……‘意外’消失,那笔钱,不就彻底是我们的了?”
意外……消失?
最后四个字,如同地狱深处吹来的阴风,瞬间冻结了我残存的最后一丝体温。原来,他不仅要我的钱,要我的牺牲,他甚至……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我的命!
我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僵硬地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帆布包粗糙的带子深深勒进我肩膀的皮肉里,包里那张伪造的诊断书和那张巨额支票,此刻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滋滋作响。
原来,我精心设计的骗局,我赌上一切的豪赌,在沈屿舟眼中,不过是一场更大的、更残忍的狩猎的开端。
我的脸,我的身份,甚至我的命,都只是他计划中待价而沽、随时可以丢弃的筹码。
“我们都在演戏……”
我无声地翕动着肿胀破裂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烧灼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我的赌注是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我的尊严,我的过去和未来。
而他沈屿舟,赌的,是我的命!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和极致荒诞的洪流,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扇地狱之门。
赤着的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我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一股带着尘埃和铁锈味的穿堂风扑面而来。
楼梯间空旷、冰冷,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绿幽暗的光。
我一步踏空,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台阶边缘。
“唔……”
剧痛从膝盖骨瞬间炸开,沿着神经直冲大脑。可这痛,却奇异地让我混乱到极致的脑子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我趴伏在肮脏冰冷的水泥地上,额头抵着粗糙的地面,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不是哭泣。
是笑。
一种无声的、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歇斯底里的狂笑。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混着脸上未干的汗水、渗出的组织液,冲刷过肿胀青紫的皮肤,流过眼角那颗被精心植入的、属于江南晚的褐色小痣,最后砸落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苏晚……那个愚蠢的、满心满眼只有爱情的苏晚,真的死了。死在了手术台上,死在了那间充满谎言和恶臭的病房门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撑着冰冷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扶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扶手,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向下走去,走出昏暗的楼梯间,推开那扇通向医院后巷的沉重铁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密集而冰冷,瞬间打湿了我单薄的病号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身体狼狈的轮廓。
雨水冲刷在脸上,混合着泪水、血水(不知是哪里裂开了)和肿胀伤口渗出的组织液,带来一阵阵刺痛的冰凉。
我站在倾盆大雨中,赤着脚,浑身湿透,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雨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光扭曲成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块。
巷口不远处,巨大的广告牌在雨幕中依旧明亮刺眼。上面是“揽月湾”奢华样板间的巨幅宣传画,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那是我用“卖身”换来的、沾满我血泪的脏钱,即将购买的、属于沈屿舟和林薇的爱巢!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脖颈不断流淌,带走最后一丝体温,也像冲刷污垢般,将残存的最后一点软弱和痛楚狠狠洗去。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
雨水瞬间将我的手臂淋得冰凉。肿胀破裂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用力地、狠狠地抹过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和雨水。
动作粗暴,指甲划过肿胀的眼角,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再次渗出,瞬间又被冰冷的雨水冲淡。
没关系。
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镜子里那张陌生的、属于“江晚”的脸,此刻在冰冷的雨水中,一点点褪去了茫然,褪去了痛苦。
雨水冲刷过的眼睛,肿胀依旧,淤青未消,可那空洞的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彻底死去了,然后,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在废墟中悄然凝聚。
江南晚……顾承砚……
沈屿舟……林薇……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
那枚象征着苏晚和沈屿舟爱情的廉价戒指,早已被我当掉,换成了手术前期的费用。
如今,它大概已经戴在了林薇的手指上,和那套用“脏钱”买来的婚房一起,闪耀着讽刺的光芒。
冰冷的雨水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
我慢慢地、慢慢地扬起头,任由更猛烈的雨水拍打在脸上,砸在那颗属于江南晚的痣上。
那就来吧。
既然你们都想要这张脸,想要“江晚”这个身份带来的价值。
那就好好看看。
看看这张被你们亲手打造出来的脸,这个被你们推入地狱的身份,最后……会带来怎样的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