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颜书瑶的发梢滴落，她跪在枯萎的银杏树下，指尖深深插入泥土。那棵百年古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金黄的叶子一片接一片地腐烂脱落，露出树干上狰狞的金属导管——赵明远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将整棵树改造成了能量抽取装置。
"还有希望。"
程墨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拖着受伤的左腿爬过来，烧伤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白大褂上满是机油和血迹，却仍死死护着那个青铜罗盘。颜书瑶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态，像是被橡皮擦一点点抹去似的。
苏黎单膝跪在一旁，墨绿色的旗袍下摆沾满泥水。她解下颈间的鸢尾花吊坠——那根本不是装饰品，而是一块精心雕琢的微型玉佩，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姑祖母临终前交给我的。"她将玉佩放在颜书瑶的太极玉旁边，"她说这能救命，但需要付出代价。"
颜书瑶颤抖着掏出那支古董钢笔。笔帽上"SY"的刻痕正在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着。当三件物品在枯叶上聚拢时，异变陡生——
玉佩自动悬浮到空中，组成一个完美的三角形。钢笔笔尖渗出墨汁，在虚空中书写出复杂的时空方程。那些符号闪烁着幽蓝的光，将三人笼罩其中。颜书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人将她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最后一刻，她看见苏黎扑向程墨，用身体为他挡住能量冲击......
睁开眼时，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让颜书瑶本能地眯起眼睛。她发现自己站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手中香槟杯里的气泡正欢快地上升。低头一看，身上穿着三天前参加慈善酒会的那套藏蓝色晚礼服。
时间倒流了。
"您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让颜书瑶浑身一颤。她缓缓抬头，看见一个侍者正关切地望着她。那人戴着黑框眼镜，胸牌上写着"季云"，可那双眼睛——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睛，她怎么可能认错？
"您的酒洒了。"季云舟压低声音，借着递餐巾的动作，将一个纸团塞进她掌心。他的指尖擦过她手腕内侧，温度真实得令人心碎。
颜书瑶强忍扑进他怀里的冲动，装作整理头发打开纸条：
午夜12点，喷泉见。带玉佩。
现在别回头，赵明远在你三点钟方向。
她的余光瞥见赵明远正端着红酒走来，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完美无瑕，只有右眼偶尔闪过的机械红光暴露了本质。更可怕的是，二楼监控室的玻璃后，林安娜的机械义眼正锁定她。老妇人手中把玩着一个熟悉的怀表——正是季云舟在1935年消失时带着的那块！
"颜教授！"赵明远笑容可掬地走近，"正想请教您对季云舟建筑保护的看法。"
颜书瑶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寒暄着毫无营养的话题，心脏却快要跳出胸腔。她能感觉到季云舟的气息仍萦绕在周围，就像1935年那个雨夜，他把她护在钟楼机械室的角落里时一样。
午夜的庭院静谧得可怕。喷泉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颜书瑶躲在罗马柱后，玉佩在掌心发烫。她数着心跳等待，直到一个阴影笼罩了她。
"你迟了三分二十八秒。"
季云舟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换下了侍者制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锁骨处那个"4:44"的标记愈发刺眼。在月光下，那些泛着幽蓝荧光的数字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颜书瑶再也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温热的，真实的，不再是1935年那个在她怀中化作时之沙的幻影。
"我是1999年的季云舟。"他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当年启动时光机后，我的意识被分割成碎片，散落在不同时空。"他指向自己锁骨上的标记，"这是时空锚点，让我能短暂停留在'现在'。"
喷泉突然停止喷水。季云舟猛地将颜书瑶拉到阴影处——林安娜的轮椅无声滑过草坪，机械义眼扫描着黑暗。老妇人的手指轻抚着怀表表盘，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她通过怀表追踪我们。"季云舟的呼吸喷在颜书瑶耳畔，激起一阵战栗，"赵家想用银杏树的时空能量制造永生药剂。你手上的玉佩是唯一能稳定这种能量的钥匙。"
颜书瑶突然明白了一切。难怪赵家三代人穷追不舍，难怪林安娜能在时空中穿梭......
季云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蓝光从锁骨标记蔓延至颈动脉，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他艰难地抓住颜书瑶的手："明天赵明远会..."
林安娜的轮椅突然转向！季云舟一把推开颜书瑶，自己却被机械义眼射出的蓝光击中。他的身体开始结晶化，像一尊逐渐冻结的冰雕。
"记住..."他最后的声音如同风中的叹息，"当双玉逆时针旋转..."
轮椅碾过落叶的声音逼近。颜书瑶泪如雨下，将玉佩狠狠按在季云舟心口——
青光爆发，吞没了整个世界。
当颜书瑶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窗外茂盛的银杏树。床头病历卡上写着：“时空辐射中毒，入院第三天”
门开了。苏黎走进来，左臂打着石膏，却神采奕奕："你终于醒了！程墨破解了赵家的数据库，我们发现——"
她的话戛然而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胸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季云舟，时空医学科主任"
这个季云舟没有"4:44"的标记，眼角也没有皱纹，但看她的眼神却穿越了百年时光般熟悉。他走到床边，指尖轻抚她的发梢，那里缠绕着一根银丝——正是苏黎用来救程墨的那根。
"欢迎回来。"他轻声说，"这次，我们终于在同一时空了。"
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窗台，叶脉组成一个完美的太极图案。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里，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