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流在脚边咆哮，浑浊的水花卷着断木和腐叶撞在礁石上，碎成白茫茫的泡沫。凌辰蹲在块突出的岩石上，看着阿蛮赤脚踩进水里，脚踝处的轮胎皮护腕被浪花打湿，露出下面淡青色的血管——那些血管在皮肤下游动，像细小的蚯蚓在拱土。
"水底下有'铁头鱼'，别踩亮闪闪的石头。"阿蛮头也不回地说，脚尖在水面一点，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滑到对岸，"它们的牙齿能咬穿动力装甲的靴底，上次黑石聚落的王胖子就被叼走了半只脚。"
凌辰挑眉。这姑娘刚才还虚弱得需要人背，现在居然能在激流上玩"水上漂"，变异者的体质果然不能用常理衡量。他解下背包里的登山绳，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扔给苏沫："抓好，我先过去探路。"
苏沫接住绳子，反手缠在老金的轮椅扶手上："小心点，河中间那几块礁石不对劲——你看水流绕着它们走，像是有吸力。"
凌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河中央那三块礁石的周围，水流打着诡异的漩涡，连漂浮的断木都被吸过去，在礁石旁撞得粉碎。他从背包里摸出块石头扔过去，石头刚靠近礁石就突然加速，"啪"地撞在上面，碎成了粉末。
"是磁场异常区。"凌辰掏出改装过的指南针，指针在靠近河面时疯狂旋转，"灾变前这里可能是个铁矿，辐射让磁场变得不稳定......"
话音未落，阿蛮突然在对岸发出一声短促的警告："来了！"
凌辰抬头，看见上游漂下来十几个黑色的影子，速度快得惊人。等靠近了才发现是些半人半鱼的怪物——上半身是腐骸的躯干，下半身是长满鳞片的鱼尾，爪子像船锚似的勾住岩石，张开嘴露出两排锯齿状的牙齿，正是阿蛮说的"铁头鱼"。
"它们被血腥味吸引了！"苏沫迅速抽出复合弓，搭上支涂着墨绿色汁液的箭矢，"辰哥快回来！这些玩意儿是群居的！"
凌辰刚想退回岸边，就看见最前面的铁头鱼突然从水里弹起，像枚黑色的炮弹直冲他而来。他下意识举起电磁弩射击，箭支正中怪物的头颅，却被坚硬的鳞片弹飞了。铁头鱼扑到面前时，凌辰甚至能闻到它嘴里的腐臭味，混杂着河泥的腥气，恶心得让人想吐。
千钧一发之际，阿蛮突然从对岸扔过来根藤蔓，精准地缠住了铁头鱼的脖子。她用力一拽，那怪物被拉得失去平衡，重重摔在礁石上，鱼尾拍打着水面发出沉闷的响声。阿蛮趁机跳过来，踩着怪物的后背，用钢管狠狠插进它的眼睛里，墨绿色的汁液喷了她一脸。
"愣着干什么？"阿蛮抹了把脸，甩飞的汁液溅在岩石上，立刻腐蚀出小坑，"不想被当成鱼食就赶紧过河！"
凌辰咬咬牙，抓住藤蔓借力荡了过去。刚站稳脚跟，就听见身后传来苏沫的惊呼声。他回头看去，只见老金的轮椅被铁头鱼撞翻，连人带轮椅掉进了水里，浑浊的河水瞬间被染成了墨绿色——是老金随身携带的辐射指示剂被打翻了。
"金老头！"苏沫想跳下去救人，却被凌辰死死拽住。河水已经开始冒泡，无数铁头鱼聚集在老金落水的位置，水面上漂浮着轮椅的碎片和染血的白大褂。
就在这时，水下突然炸开一团红光。星骸碎片不知什么时候从老金的背包里掉了出来，在河底发出刺眼的光芒。那些铁头鱼像被烫到似的四散躲开，甚至有几只直接翻了肚皮，浮出水面一动不动。
"是星骸的能量！"凌辰立刻反应过来，拽着藤蔓跳进水里，"它们怕这个！"
河水比想象中冰冷，冻得凌辰牙齿打颤。他在浑浊的水里摸索，手指突然碰到个柔软的东西，赶紧抓住往上游。浮出水面时，发现是昏迷的老金，他的白大褂被撕开了道大口子，胸口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伤，但幸好还在喘气。
"快带他走！"苏沫扔过来块木板，自己搭弓射箭，精准地射中追来的铁头鱼眼睛，"我断后！"
凌辰把老金绑在木板上，推着往对岸游。阿蛮在岸边接应，两人合力把老金拖上岸。凌辰回头看了眼还在水里激战的苏沫，她的复合弓已经没了箭矢，正用随身携带的消防斧劈砍靠近的铁头鱼，水花溅得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精准，每一斧都劈在怪物最脆弱的鳃部。
"接住！"凌辰把电磁弩扔过去。苏沫在空中接住，迅速装上箭支，扣动扳机的瞬间，电磁箭在水里形成道蓝色的电弧，瞬间电晕了周围的铁头鱼。她趁机抓住藤蔓，几下就荡到了对岸，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老金怎么样？"苏沫抹了把脸上的水，凑过来看老金的伤势。老金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但呼吸还算平稳。阿蛮正用撕成条的白大褂给他包扎伤口，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十九岁的少女。
"肋骨断了至少三根，还有感染风险。"阿蛮摸了摸老金的额头，眉头皱得很紧，"必须找个干净的地方处理，他的体质本来就抗不住辐射......"
凌辰突然注意到老金攥紧的右手。他小心翼翼地掰开，发现掌心握着块芯片，比指甲盖还小，表面刻着个微型的六边形图案——和星骸碎片的形状一模一样。
"这是......数据芯片？"凌辰认出这是穹顶科研部专用的存储设备，能在强辐射环境下保存数据，"老金刚才是故意把它藏起来的。"
苏沫凑过来看："里面肯定有重要东西......金老头平时连块压缩饼干都看得比命重，不可能随便攥着块废芯片。"
就在这时，老金突然咳嗽起来，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凌辰手里的芯片，突然激动起来，抓住凌辰的手腕，声音微弱却急促："祭坛......星骸......陈峰他......"
话没说完，就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翻白，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阿蛮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撬开老金的嘴灌了些淡绿色的液体——不是抑制剂，颜色比抑制剂更深，还带着股草药的苦味。
"是'镇定草'的汁液。"阿蛮解释道，"能暂时压制变异反应......他刚才在水里肯定接触到了铁头鱼的毒素，那玩意儿会加速变异......"
老金的抽搐渐渐停止，但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凌辰把芯片小心地收好，抬头看向阿蛮："你好像很懂这些......在黑石聚落的时候，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阿蛮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给老金包扎伤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我以前在聚落的医疗站帮忙......"
苏沫突然笑了，拍了拍阿蛮的肩膀："别骗我们了，你处理伤口的手法是军方的路数——先固定再清创，最后用绷带螺旋缠绕，拾荒者可没这讲究。"她指了指阿蛮打结的方式，"这种'止血结'，只有穹顶守卫才会用。"
阿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绷带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想跑，却被凌辰抓住了手腕。凌辰的手指正好按在她手腕的金属环上，那环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和凌辰怀里的星骸碎片产生了共鸣。
"你也是'适配体'？"凌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陈峰的实验体？"
阿蛮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这是凌辰第一次见她哭，不像苏沫那样咬牙忍着，也不像小雅那样放声大哭，而是像只受伤的小兽，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我不是故意的......"阿蛮的声音哽咽着，"他们抓了黑石聚落的人......说不配合就杀了他们......我只能......"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凌辰和苏沫才终于明白——阿蛮确实是穹顶的实验体，半年前从实验室逃出来，被黑石聚落收留。陈峰突袭聚落时，用俘虏的性命要挟她当卧底，承诺只要把星骸碎片带回祭坛，就放了那些人。
"但他们骗了我......"阿蛮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昨天我看见他们把所有人都......都扔进了腐骸巢穴......"
苏沫的眼圈红了。她拍了拍阿蛮的后背，什么也没说——在烬土上，这样的背叛和欺骗太常见了，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凌辰看着远处湍急的河流，突然想起被逐出穹顶那天，陈峰也是这样笑着说："只要你承认错误，我就放你妹妹出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凌辰把芯片插进随身携带的便携终端，屏幕亮起的瞬间，跳出个三维地图，上面标注着祭坛的具体位置——就在河流上游的废弃神庙里，距离这里不到五公里，"我们得在陈峰之前赶到祭坛，老金的芯片里有星骸融合的抑制程序，也许能阻止他。"
阿蛮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我知道条近路......穿过'回音谷'，能节省一半时间......"
她带头往河岸的密林走去。凌辰背起昏迷的老金，苏沫跟在后面，手里的消防斧在红雾里闪着寒光。走了大约半小时，周围的树木突然变得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奇形怪状的岩石，这些岩石被风蚀成了中空的管状，风吹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这就是回音谷？"苏沫戳了戳旁边的岩石，管壁薄得像蛋壳，上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岩石突然同时发出声音，重复着苏沫的话，只是音调变得尖利而诡异，像是无数只手在模仿她的声音："......阴森森的......阴森森的......"
阿蛮脸色大变，拽着两人躲到块巨石后面："别说话！这些'共鸣石'会记录声音，吸引腐骸过来......上次有个拾荒者在这里吵架，结果引来整整一群腐骸......"
凌辰捂住老金的嘴——他怕老头突然咳嗽发出声音。苏沫也屏住呼吸，握紧了消防斧。周围的共鸣石还在重复着刚才的声音，只是渐渐变了调，听起来越来越像腐骸的嘶吼，在山谷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凌辰的便携终端突然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是芯片里的附加文件——段老金的录音，杂音很大，断断续续能听清几个词："......星骸......不是净化......是......监狱......腐骸......守卫......"
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只剩下沙沙的杂音。凌辰皱起眉头，老金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星骸不是外星的清洁能源，而是用来关押什么东西的监狱？那腐骸......和星骸又有什么关系？
"快走！"阿蛮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脸色惨白地指着山谷深处，"它们来了......比我预想的早......"
凌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红雾里出现了无数晃动的影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这些腐骸和之前见过的都不同，它们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红色光团，行动时悄无声息，只有共鸣石在重复着它们的嘶吼。
"是'无声腐骸'。"苏沫的声音带着恐惧，"进化型里最危险的一种，能屏蔽我的感知......"
凌辰迅速放下老金，从背包里掏出所有剩余的电磁箭："阿蛮，你带老金往谷口跑，我和苏沫挡住它们。"
"不行！"阿蛮立刻反对，"太多了！你们根本挡不住......"
"这是命令！"凌辰突然提高了音量，他看着阿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还想为黑石聚落的人做点什么，就把老金安全带到祭坛......那里有阻止陈峰的关键。"
阿蛮咬了咬嘴唇，突然抓起地上的钢管："我不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欠他们的，我用命还。"
苏沫突然笑了，她把复合弓背在背上，握紧消防斧："那就一起上。反正死在这儿，总比被陈峰当实验品强。"
凌辰看着身边的两个女人，突然觉得胸口的星骸碎片不再那么滚烫了。他深吸一口气，红雾里混杂着共鸣石的呜咽和腐骸的嘶吼，却奇异地让人平静下来。
"记住，打它们胸口的红光。"凌辰举起电磁弩，瞄准最先靠近的无声腐骸，"那是它们的能量核心......"
话音未落，腐骸已经扑到了面前。凌辰扣动扳机，电磁箭带着蓝色的电弧射穿了怪物的胸口，红光瞬间熄灭，腐骸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倒在地上，化作一滩墨绿色的液体。
苏沫和阿蛮也冲了上去。苏沫的消防斧劈开腐骸的头颅，阿蛮的钢管精准地捅进怪物的眼眶。三人背靠背站在共鸣石中间，红雾被厮杀扬起的尘土搅得更加浑浊，只有星骸碎片偶尔透出的红光，照亮她们沾满血污却异常坚定的脸。
远处的陈峰站在回音谷的入口，通过无人机传来的画面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他对着通讯器说："让第一梯队按兵不动......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通讯器里传来属下的回应："可是长官，星骸碎片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万一......"
"没有万一。"陈峰打断他的话，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是属于我的力量......谁也抢不走。"
谷内的厮杀还在继续。凌辰的电磁弩已经没了箭矢，他捡起地上的断矛，继续与腐骸搏斗。苏沫的胳膊被抓伤了，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却依旧挥舞着消防斧，动作没有丝毫变形。阿蛮的体力似乎永远用不完，钢管在她手里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