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照片在林婉婉脚边铺成一片冰冷的证据。她捏着那张父母接过顾言信封的照片,指尖的温度仿佛被吸尽,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刺,扎得她眼眶发酸。
原来父母的反对从来不是因为“偏见”,而是因为钱。他们收了顾言的好处,默许他毁掉自己的设计稿,甚至可能纵容他策划那场车祸。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让她浑身发冷。
“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颤,像秋风里即将折断的枯枝,“我爸妈不是这样的人。”
沈知衍的父亲——沈宏远,缓步走到她面前,皮鞋踩在照片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是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林先生当年挪用公司公款,是顾言帮他填的窟窿,条件就是让他劝你离开知衍。”
他弯腰捡起一张文件,上面是银行转账记录,数额巨大,付款方是顾言的公司,收款方是林父的账户,日期正是三年前设计稿泄露的前三天。
“这些钱,足够让他们对顾言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沈宏远的声音冷得像冰,“包括你被注射麻醉剂,包括车祸,他们或许不是主谋,但绝对是知情者。”
林婉婉的呼吸骤然停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想起母亲在老房子里掉眼泪的样子,想起父亲那句“回来就好”,那些看似真挚的情绪,难道全是伪装?
“你胡说!”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他们是我爸妈!”
“爸妈就不会害你吗?”沈宏远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当年我抛弃知衍,不也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人都是自私的,林小姐。”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林婉婉记忆里最隐秘的角落。她忽然想起高中时,父亲曾因为一笔生意失败,在家门口枯坐整夜,第二天却笑着说“没事”;想起母亲偷偷把她攒的零花钱存进银行卡,说是“给你留着应急”。那些温暖的片段与眼前的证据重叠,让她头痛欲裂。
“婉婉。”沈知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听他的。我爸他……”
“我怎么了?”沈宏远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去,“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要不是你非要跟她在一起,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事?三年前的车祸,现在的麻烦,哪一样不是因为她?”
“不准你这么说婉婉!”沈知衍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床边的输液架,药水洒了一地。他挡在林婉婉身前,像一头护崽的狼,眼神凶狠地盯着沈宏远,“当年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她没关系!”
“你的选择?”沈宏远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的选择就是看着公司差点破产,看着她躺在病床上三年,看着我们沈家的脸被你丢尽?”
父子俩的争吵像一把把重锤,砸得林婉婉耳膜生疼。她看着沈知衍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他说“把公司里和我父亲有关的产业全清了”,想起他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走父亲的老路,付出了那么多。原来他承受的压力,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够了。”林婉婉的声音很轻,却让争吵瞬间停止。她从沈知衍身后走出来,直视着沈宏远,“我父母的事,我会自己查清楚。沈先生,如果您来只是为了挑拨离间,那请回吧。”
沈宏远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欣赏:“不愧是知衍看上的人,有点脾气。不过林小姐,你以为躲得掉吗?顾言背后的势力,苏晴手里的证据,还有你父母当年签的那份协议……”
“什么协议?”林婉婉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宏远却不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沈知衍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好好想想吧,是要她,还是要沈家。”
说完,他转身就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林婉婉心上。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输液架倒地的狼藉。沈知衍转过身,眼眶通红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林婉婉的声音很轻,“对不起你父亲说的是事实,还是对不起你一直瞒着我?”
沈知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却又收了回去:“婉婉,我父亲他……当年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但他本性不坏。他今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更在意的是协议。”林婉婉看着他的眼睛,“我父母和顾言签了什么协议?”
沈知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视线:“没什么……就是一些生意上的约定。”
又是这种敷衍的答案。林婉婉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觉得很累。她到底要等多久,才能听到一句完整的实话?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雨夜墨客人”发来的短信,附带一张扫描件——那是一份三年前的协议,甲方是顾言,乙方是林父林母,内容赫然是“自愿将女儿林婉婉许配给顾言,待其毕业后完婚,顾言需协助林家还清所有债务”。
协议末尾有父母的签名和手印,日期正是设计稿泄露的前一天。
林婉婉的呼吸骤然停住,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原来父母不仅收了顾言的钱,还签了这样的协议?他们竟然想用她的婚姻,来换取家里的安稳?
这个真相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想起顾言说“我从高中就喜欢你”,想起他那些看似温柔的举动,原来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交易。
“婉婉,你怎么了?”沈知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想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林婉婉看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份协议?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父母收了顾言的钱?沈知衍,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沈知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怕你难过,没敢告诉你……”
“所以你就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所有人蒙在鼓里?”林婉婉的声音带着崩溃的绝望,“看着我父母为了钱卖掉我,看着顾言拿着协议沾沾自喜,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活在你们编织的谎言里?”
她抓起桌上的水杯,想砸下去,却在看到沈知衍眼底的痛苦时,硬生生停住了。水杯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我累了。”她转身往门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沈知衍,我们……暂时别见了。”
沈知衍想追上去,却被沈宏远拉住了。他父亲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动作猛地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最终只是眼睁睁看着林婉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林婉婉走出医院,深秋的冷风吹得她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打来的,她没接;是父亲发来的短信,她没看。
走到街角的公园时,长椅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晴。
苏晴看到她,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手里把玩着一个录音笔:“婉婉,我等你很久了。”
林婉婉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苏晴站起身,把录音笔扔给她,“送你个礼物。这里面有你父母和顾言的通话记录,还有沈知衍和他父亲的秘密。听完你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害你的人。”
林婉婉接住录音笔,指尖冰凉。她看着苏晴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的笑容里,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父亲焦急的声音:“顾言,你答应的钱什么时候到?婉婉那边我会劝她的,你千万别伤害她……”
接着是顾言得意的笑声:“放心,只要她乖乖听话,我不会动她。倒是你,别跟沈知衍那小子走太近,他手里可有你们挪用公款的证据……”
后面的话,林婉婉已经听不清了。她的注意力被另一段录音吸引——那是沈知衍和沈宏远的对话,背景像是在书房,声音压得很低:
“爸,真的要这么做吗?婉婉她……”
“必须做。”沈宏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顾言背后的人已经查到我们头上了,不把林婉婉推出去当挡箭牌,我们沈家都会完蛋。等这件事结束,我会给她一笔钱,补偿她……”
“可她是婉婉啊……”
“在家族利益面前,一个女人算什么?知衍,你该长大了。”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林婉婉捏着录音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原来沈知衍的保护是假的,他的温柔是装的,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他和他父亲合谋,要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公园里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她眼底的绝望。她想起沈知衍说“我等你记起来”,想起他守在病床前的三年,想起他藏在抽屉里的项链和画……那些温暖的片段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公园门口,车窗降下,露出苏晴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林小姐,上车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所有真相。”
林婉婉看着那辆车,又看了看手里的录音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不知道苏晴说的“真相”是什么,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车后座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把玩着一枚栀子花项链,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既像顾言,又像……沈知衍。
这个人是谁?
林婉婉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
这场关于爱与背叛的迷局,似乎正朝着一个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向,急速坠落。而她不知道的是,车窗外,沈知衍正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汇入车流,眼底是化不开的冰冷和决绝。
他口袋里的手机亮着,是沈宏远发来的信息:“按计划进行,别心软。”
沈知衍看着信息,缓缓握紧了拳头。
有些真相,注定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