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深秋的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在林婉婉手边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她搅动着杯里的拿铁,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张沈知衍穿囚服的照片被设成了屏保,他手里的栀子花在灰色背景里格外刺眼。

“需要续杯吗?”服务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婉婉摇摇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沈知衍的脸。出狱已经三个月,她换了城市,找了份设计相关的工作,试图把日子过成一张白纸,可那些关于血缘和爱的碎片,总在深夜里拼凑成他的模样。

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只有一张截图——某大学基因实验室的内部系统界面,显示三年前有份DNA鉴定报告被人为篡改过,原始数据已加密存档,申请人栏写着“沈宏远”。

发件人依旧是“雨夜墨客人”。

林婉婉的心脏骤然收紧,咖啡勺“哐当”一声掉进杯子。被篡改的报告?难道她和沈知衍根本不是兄妹?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三个月来刻意维持的平静。她立刻回拨那个号码,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盯着那张截图,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沈宏远为什么要篡改报告?如果她和沈知衍没有血缘关系,那他处心积虑编造这个谎言,到底是为了什么?

“需要帮忙吗?”邻座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他穿着浅灰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左眼下方的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正是那天在仓库里见过的陈叔。

林婉婉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他:“是你?”

“别紧张。”陈叔笑了笑,将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我不是来害你的。沈宏远的葬礼你没去,有些东西,我觉得该交给你。”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她面前:“这是沈宏远的日记,你看完就明白了。”

林婉婉犹豫了几秒,还是拆开了信封。日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字迹凌厉,带着沈家人特有的固执。她快速翻到三年前的那几页,指尖停在一段潦草的记录上:

“知衍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竟然为了林家丫头跟我翻脸。必须想个办法让他们分开……基因报告是个好主意,只要让他们相信是兄妹,就算再相爱也得掐断念头。陈助理办事牢靠,已经安排好了,原始数据存进了瑞士银行的加密柜,钥匙在……”

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晕开,看不清具体内容。

林婉婉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她和沈知衍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沈宏远只是用一份假报告,就毁掉了他们三年的时光!

“原始数据在哪?”她抬头看向陈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瑞士银行的加密柜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一把在沈宏远的遗物里,另一把……”陈叔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项链上,“应该在你这枚栀子花吊坠里。”

林婉婉下意识地握住项链,吊坠的棱角硌得胸口生疼。她想起沈知衍说“吊坠里有芯片”,想起陈叔说这是父母的定情信物,原来里面藏的不是录音,而是打开真相的钥匙。

“沈知衍知道吗?”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他应该不知道。”陈叔的眼神暗了暗,“沈宏远把他保护得太好,很多事都瞒着他。包括……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林婉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亲生父亲不是我爸?”

“不是。”陈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沈知衍的父亲是顾言的叔叔,顾明城。当年顾明城和沈知衍的母亲相爱,却被沈宏远拆散,顾明城一气之下远走国外,去年才回国。”

顾言的叔叔?林婉婉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如果沈知衍是顾明城的儿子,那他和顾言就是堂兄弟?这场横跨两家的恩怨,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顾明城现在在哪?”她问。

“在城西的疗养院。”陈叔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他说,如果你愿意,他可以帮你拿到沈宏远遗物里的那把钥匙。”

林婉婉捏着那张名片,指尖冰凉。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叔,不知道顾明城为什么要帮她,更不知道这场由谎言编织的网,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沈知衍……”她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问题,“他在监狱里还好吗?”

陈叔的眼神柔和了些:“不太好。他拒绝探视,也不配合减刑申请,像是在惩罚自己。”

林婉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他明明是被冤枉的,却甘愿在牢里待着,难道是因为还相信那个血缘谎言?

“我去看他。”她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带倒,褐色的液体溅在风衣上,像一朵绽开的花。

陈叔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鱼儿上钩了。”

监狱的探视室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林婉婉看着对面穿着囚服的沈知衍,三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却依旧明亮,像藏着一片星空。

“你怎么来了?”他拿起电话,声音有些沙哑。

“我有东西给你看。”林婉婉把那张DNA报告篡改的截图推到玻璃前,“沈宏远骗了我们,我们根本不是兄妹。”

沈知衍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电话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盯着那张截图,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了句:“不可能……”

“是真的!”林婉婉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哽咽,“这是沈宏远的日记,这是实验室的记录,他故意篡改了报告!沈知衍,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我们……”

“别说了。”沈知衍打断她,眼底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婉婉,你走吧。不管是不是兄妹,我都不能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林婉婉的眼泪掉了下来,“就因为你坐过牢?还是因为你觉得配不上我?”

“都不是。”沈知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因为我杀了人。沈宏远是我亲手害死的,这是事实。我不能让你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可你是为了保护我!”

“那也改变不了我杀人的事实。”沈知衍的目光落在她的项链上,眼神复杂,“把吊坠里的钥匙给陈叔吧,他会帮你拿到原始报告。然后……忘了我,好好生活。”

他说完,不等林婉婉回应,就放下了电话,转身离开。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林婉婉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水雾。她不明白,为什么真相明明就在眼前,他却要亲手推开她?

走出监狱时,陈叔的车正等在门口。他摇下车窗,笑容温和:“上车吧,我带你去见顾明城。”

林婉婉看着那辆车,又回头看了看监狱的高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不知道顾明城是不是真的能帮她拿到钥匙,更不知道沈知衍突然的决绝,是不是另一场骗局。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了。

车子驶离监狱时,林婉婉的手机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是“雨夜墨客人”:

“小心陈叔,他不是沈宏远的助理,是顾明城的人。沈知衍在牢里发现了当年车祸的新证据,有人想让他永远闭嘴。”

林婉婉的心脏骤然收紧,猛地看向驾驶座上的陈叔——他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她,左眼下方的痣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嘴角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这个人到底是谁?

沈知衍发现了什么证据?

车子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停下,陈叔转过身,手里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林小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

林婉婉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不见了踪影。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匕首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看着陈叔眼底的杀意,忽然想起沈知衍在照片里的笑容,想起他说“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就离开这里”,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攫住了她。

她猛地推开车门,滚到路边的草丛里。匕首擦着她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抓住她!”陈叔的吼声在身后响起。

林婉婉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树林里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一步步逼近。

跑到一棵老槐树下时,她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重重地摔在地上。陈叔追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跑啊,怎么不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

林婉婉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疼痛的降临。可预想中的刺痛没有传来,耳边却响起一声闷响。她睁开眼,看到陈叔倒在地上,额角流着血,而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是她屏保照片里的沈知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知衍扔掉树枝,蹲下来扶住她,手腕上的囚服编号还清晰可见,眼神里却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婉婉,别怕,我来了。”

林婉婉看着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你不是在坐牢吗?”

“我逃出来了。”沈知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额角渗着汗,“我在牢里找到了当年的行车记录仪,上面拍到了真凶……”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枪响打断了。

沈知衍猛地将林婉婉推开,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灰色的囚服。他踉跄着后退,看向树林深处那个拿着枪的身影,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林婉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脏骤然停跳——那个拿着枪的人,左眼下方有一颗痣,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凹陷,正是她在照片里见过的、沈知衍的亲生父亲,顾明城。

顾明城为什么要开枪打他?

沈知衍到底发现了什么真相?

沈知衍捂着流血的肩膀,看着顾明城,忽然笑了,笑得又疯又癫:“果然是你。当年在我车底放东西的人,是你;篡改DNA报告的人,是你;现在想杀我们灭口的人,还是你。”

顾明城握着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知衍,别怪爸爸。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沈知衍染血的肩膀上,映出他眼底的痛苦和决绝。林婉婉看着他,忽然明白“雨夜墨客人”说的“爱也是真的”是什么意思——哪怕隔着谎言、阴谋和生死,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奔向她。

可她不知道的是,顾明城身后的树影里,还藏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手机,正对着这一幕录像,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人的手机屏保,是一张“雨夜墨客人”的虚拟头像。

这场横跨多年的迷局,终于要在血泊中揭开最后的真相。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纵者,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