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沈砚身边当助理的第五天,过得比想象中平静。
她的工作确实如张助理所说,简单琐碎:整理文件、记录行程、泡咖啡(沈砚只喝不加糖奶的黑咖啡,她试了三次才掌握水温)。沈砚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处理工作,偶尔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也只是淡淡一扫,像看空气。
这让苏晚松了口气,暗自祈祷这半个月能安稳度过。
直到周五傍晚,她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公寓,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姑姑”两个字,苏晚心里咯噔一下——父母在老家务农,平时很少给她打电话,有事都是姑姑转告。
“喂,姑姑?”
“小晚!你快回来!你妈出事了!”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劈头盖脸砸过来,“今天去地里干活,突然晕倒了,送医院检查,说是急性阑尾炎,还有并发症,得立刻手术!押金就要五万,家里实在拿不出来啊!”
五万。
这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晚心上。
她的手瞬间冰凉,手机差点没拿稳:“怎么会这样?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不然有危险!你爸急得快疯了,到处借钱,可咱家这情况你也知道……小晚,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你妈等不起啊!”
姑姑的哭声像针,扎得苏晚耳朵疼。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万块。
对沈砚来说,可能只是一杯酒、一支烟的钱。可对她来说,是母亲的救命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在学校勤工俭学,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刚够交学费和维持基本生活,别说五万,就连五千都拿不出来。
挂了电话,苏晚蹲在总裁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浑身发冷。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翻遍了手机通讯录,从头滑到尾,竟找不到一个能开口借钱的人。
朋友都是学生,和她一样清贫。亲戚?姑姑已经说了家里的难处,其他人更指望不上。
江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晚狠狠掐灭了。她就算去抢,也不会向那个背叛她的人低头。
怎么办?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母亲总是省吃俭用,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却总把最好的留给她;想起父亲沉默寡言,却会在她开学前,偷偷往她包里塞皱巴巴的零钱……
不能让母亲出事。
绝对不能。
苏晚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站起身。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门。
沈砚。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震,像被烫到一样。
她想起自己还欠着沈砚的“债”,想起他那间放着无数合同和文件的办公室——以他的财力,五万块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要她开口……
不。
苏晚猛地摇头,心脏狂跳。
她可以靠劳动抵债,但不能开口向他借钱。
这个男人太深沉,她看不懂他的心思。欠他的钱,就像欠了一笔人情债,她怕自己还不清,更怕这会成为他进一步控制她的理由。
“赔偿”是交易,借钱却是依附。她苏晚,就算再难,也做不到。
她转身想走,却被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沈砚撞见。
“有事?”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眉峰微蹙。
“没、没事。”苏晚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目光,“沈总,我先回去了。”
她低着头,快步想走,手腕却被他攥住。
男人的掌心很热,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眼泪擦干净了再撒谎。”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出什么事了?”
苏晚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用力想挣开:“真的没事,沈总您放开我……”
“苏晚。”他加重了语气,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我没兴趣管你的私事,但你这副样子,影响我明天的工作效率。”
这话说得冷冰冰,却奇异地让苏晚冷静了些。
她知道,沈砚不是在关心她,只是在维护他的“工作秩序”。
也好。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我妈……我妈生病住院,需要五万块手术费,我……我没那么多钱。”
说完这句话,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走廊通风口的风声。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希望他能帮忙,又害怕他真的开口。
“需要多少?”
沈砚的声音突然响起,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苏晚愣住,猛地抬头看他。
他已经松开了手,插在西装裤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依旧很深,看不出情绪。
“五、五万。”她结巴着回答,心跳得像要炸开。
沈砚没说话,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点了几下。
很快,苏晚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她低头一看,银行短信提示:账户到账50000元,汇款人:沈砚。
钱来得太快,太轻易,像做梦一样。
苏晚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喉咙发紧:“沈总,这……这钱我不能要……”
“不是送你的。”沈砚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算借你的。等你毕业工作了,再还。”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看着她,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利息按银行同期算,不坑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延长助理期限,抵这笔钱。三个月,够吗?”
三个月。
苏晚咬着唇,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延长助理期限,意味着要在他身边待更久,这是她最不想的。可借钱……她又欠了他一笔。
“我……我借。”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坚定,“我写借条,毕业之后一定还,连本带利。”
她宁愿欠他一笔明明白白的钱,也不想用“延长服务”的方式,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复杂。
沈砚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用写借条,我信你。”
这句“信你”,让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轻,承载不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助。
“快走吧。”沈砚挥了挥手,转身往办公室走,“订最早的高铁票,去医院。”
“沈总……”
他脚步顿住,没回头。
“谢谢您。”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这笔钱,我一定会还。”
沈砚没说话,推门进了办公室,厚重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关上。
苏晚握着手机,看着那条到账短信,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了。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绝境中的一丝暖意。
她知道,沈砚帮她,或许只是举手之劳,或许有别的考量,但对此刻的她来说,这五万块,是母亲的救命钱,是她撑下去的底气。
当晚,苏晚坐上了回老家的高铁。
车厢里很暗,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心里乱成一团麻。
欠沈砚的“赔偿款”还没还清,又添了一笔新的债务。
她和这个男人的纠缠,似乎正朝着她最害怕的方向,越陷越深。
只是那时的苏晚还不知道,沈砚在她走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公司。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张助理刚发来的信息:“沈总,查清楚了,苏小姐母亲确实急性阑尾炎住院,家里条件一般,父亲常年腰不好,农活全靠母亲撑着。”
沈砚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着,眼底的沉郁淡了些。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母亲病重,他没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那种无力和绝望,他比谁都懂。
帮苏晚,或许有私心——他想让这个倔强的女孩欠着他,这样她就不会轻易从他眼前消失。
但更多的,是那一刻看到她红着眼眶、却强撑着不肯低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张助理,”他拨通电话,声音低沉,“明天把苏小姐的工作暂时交接给别人,告诉她,什么时候处理完家里的事,什么时候回来。”
“好的,沈总。”
挂了电话,沈砚拿起桌上的黑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他想,这场纠缠,或许不用等她主动离开。
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