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替母亲办完出院手续，回到A市时，已是一周后。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脸颊发疼。母亲的手术很成功，但后续疗养还需要钱，她口袋里的积蓄所剩无几，沈砚那五万块的“借款”像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提前给张助理打了电话，说今天会回公司销假。路过学校时，她想着顺路回宿舍拿几本书，便在地铁站下了车。
校园里依旧热闹，穿着校服的新生嬉笑着走过，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苏晚看着他们，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
走到宿舍楼下，刚要进去，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苏晚？”
苏晚的脚步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缓缓转过身，江哲就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边跟着林薇薇。林薇薇挽着他的胳膊，脸上带着娇俏的笑，看到苏晚时，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得意。
真是狭路相逢。
苏晚不想理会，转身想走，江哲却快步追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些天去哪了？电话也不接。”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听说……你去沈砚的公司当助理了？”
苏晚抬眼，冷冷地看着他：“我去哪，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江哲的脸色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林薇薇适时地挽紧他的胳膊，娇声说：“阿哲也是关心你嘛。毕竟大家同学一场，你突然跟那个沈总走那么近，难免让人担心。”
“担心？”苏晚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是担心我给你们添麻烦，还是担心我坏了你们的好事？”
她的话像针，刺得林薇薇脸色一白。
江哲皱起眉，语气沉了沉：“苏晚，别这么说话。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是为了前途……”
“为了前途，就可以偷别人的成果？”苏晚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愤怒，“江哲，你用我的辩词去讨好林薇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周围路过的学生渐渐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江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大概没料到苏晚会当众撕破脸，语气也急躁起来：“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我跟林薇薇分手，跟你复合才满意吗？”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苏晚看着他，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嘲讽，“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站在领奖台上。”
“你！”江哲被噎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地指着她，“苏晚，你别以为跟了沈砚就了不起了！他那种人，手上沾过多少脏东西你知道吗？你跟着他，不过是自甘堕落！”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苏晚的心里。
她知道沈砚的过去不光彩，也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但被江哲这样鄙夷，还是让她气血翻涌。
“我跟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评价。”苏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至少他比你磊落——他想要什么，会明着来，不会像你，只会偷别人的东西，踩着别人往上爬。”
“你胡说！”江哲的脸涨得通红，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胳膊，“苏晚，你别被他骗了！他那种人接近你，肯定是有目的的！”
苏晚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江哲，我们早就结束了。请你以后别再来烦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想再跟他多费一句口舌。
“站住！”江哲不甘心地追上来，挡在她面前，语气带着一丝偏执，“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就因为我没选你？苏晚，你别这么幼稚，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弱肉强食？”苏晚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所以你就用背叛来证明自己‘强’？江哲，你那不是强，是蠢——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就在这时，林薇薇也走了过来，看到两人争执，立刻挽住江哲的胳膊，故作惊讶地说：“阿哲，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位是……哦，是苏晚同学啊，真巧。”
她的语气带着炫耀，眼神扫过苏晚简单的穿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江哲被林薇薇一挽，气焰又嚣张起来，故意提高了声音：“没什么，就是碰到老同学，关心一下。毕竟苏晚同学现在跟着沈总，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可得多学着点。”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学生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沈总？是那个砚城集团的沈砚吗？”
“苏晚不是法学系的天才吗？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难怪江哲跟她分了……”
议论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苏晚浑身不自在。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深吸一口气，绕过江哲就要走，却被他再次拦住。
“苏晚，我最后问你一次，”江哲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的占有欲，“你真的要跟那个沈砚？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要是玩腻了……”
“闭嘴！”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打断了江哲的话。
苏晚的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沈砚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身后跟着张助理，两人不知来了多久，脸色都沉得可怕。
江哲看到沈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林薇薇也吓得松开了挽着江哲的手，往后缩了缩。
沈砚没看他们，目光径直落在苏晚身上。她的眼眶微红，拳头紧握，显然是受了委屈。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黑色的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走到苏晚面前，他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熟悉的雪松冷香包裹住她，带着男人身上的温度，驱散了初秋的凉意，也奇异地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些。
“聊完了？”沈砚的声音很淡，目光却像淬了冰，扫过江哲和林薇薇，“聊完了就跟我走。”
苏晚低着头，没说话，算是默认。
“沈、沈总……”江哲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我跟苏晚只是……只是同学间的问候……”
沈砚没理他，只是看着苏晚，语气放软了些：“能走吗？”
苏晚点点头，跟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沈总！”江哲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喊道，“苏晚她只是在利用你！她接近你，就是为了钱！她妈生病住院，还是我告诉她……”
话没说完，就被沈砚冰冷的眼神冻住了。
沈砚缓缓转过身，看着江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你妈住院，需要我‘关心’一下吗？”
江哲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知道沈砚这话不是开玩笑——以他的手段，想让一个普通家庭陷入困境，易如反掌。
“不、不用了沈总……我……我刚才是胡说的……”江哲吓得连连后退，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
沈砚没再看他，揽着苏晚的肩膀，护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径直朝校门口走去。
黑色的宾利早已等候在那里，张助理拉开后座车门。
坐进车里，苏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沈砚递过来一瓶温水，声音听不出情绪：“吓到了？”
苏晚接过水，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摇了摇头：“没有。”
她只是觉得难堪。
被前任当众羞辱，还被沈砚撞见这副狼狈的样子，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人前。
沈砚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没再追问，只是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离校园，将那些议论声和窥探的目光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
苏晚攥着那瓶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沈砚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跳梁小丑而已。”
苏晚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他侧脸的线条冷硬，目光落在前方，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干涩。
沈砚没回应，只是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
苏晚不知道他发了什么，也没敢问。
她知道，经过今天这件事，她和沈砚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单纯的“雇主与助理”了。
而江哲那句“她接近你就是为了钱”，像一根刺，不仅扎在她心里，或许，也扎在了沈砚心里。
车子驶入砚城集团大厦的地下车库，停稳后，沈砚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
“剩下的助理期限，你可以继续，也可以折算成钱，以后一起还。”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倾向，“选一个。”
苏晚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怀疑，只有一片平静，却让她更加无措。
她知道，这是他在给她选择的机会——是彻底划清界限，还是继续这场纠缠。
母亲的医药费、未来的生活费、还有那笔沉甸甸的五万块……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盘旋，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继续做。”
至少这样，她还能靠自己的劳动“还债”，而不是彻底背负上“为钱依附”的骂名。
沈砚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好。”他推开车门，率先下车，“上去吧，还有文件要整理。”
苏晚跟在他身后，走进那栋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大厦。
她不知道，沈砚发的那条信息，是给张助理的——
“查一下江哲父亲公司最近的合作项目，找点‘麻烦’。”
有些人，既然不知好歹，就该尝尝代价。
而他的人，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这场因狭路相逢引发的碰撞，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本就暗流涌动的关系，彻底掀起了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