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顶部垂下的石笋滴落水珠,在积水潭里敲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这难得的静谧伴奏。沈清辞蹲在火堆旁翻晒草药,指尖捻起片晒干的薄荷叶,清凉的香气漫过鼻尖时,不由自主地想起顾言蹊昨天处理伤口时蹙起的眉头。
“在想什么?”
顾言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沈清辞慌忙将薄荷叶塞进竹篮,转身时正好撞进对方怀里 —— 顾言蹊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玄色外袍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发梢滴落的水珠落在他锁骨处,顺着凹陷的肌理缓缓下滑。
“没、没什么。” 沈清辞的脸颊瞬间涨红,像被火烤过的樱桃。他慌忙后退半步,却被地上的药草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手腕突然被牢牢攥住。
顾言蹊的掌心带着晨露的微凉,指腹摩挲过他发烫的皮肤,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小心点。” 他的气息拂过沈清辞的额角,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昨晚守夜时靠过的松树味道。
沈清辞低下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腕,忽然注意到顾言蹊的虎口处有道新的划伤,还渗着血丝。“你受伤了!” 他惊呼着想去拿伤药,却被顾言蹊轻轻按住手背。
“小事。” 顾言蹊松开手,转身走向石壁旁的石台,那里摊着他们昨天采来的草药,“早上劈柴时不小心被木屑划到的。”
沈清辞却不依,固执地拉着他坐在火堆旁,从竹篮里翻出干净的布条和伤药。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指尖沾着的薄荷粉末蹭到顾言蹊的手腕,引来对方喉结的轻轻滚动。
“忍一下。” 沈清辞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这薄荷汁能消炎,就是有点凉。”
冰凉的汁液触到伤口时,顾言蹊果然微微一颤。沈清辞抬头看他,正好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 —— 那里映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着他自己慌乱的影子,像被揉碎的星辰落进了深潭。
“好了。” 沈清辞飞快地系好布条,指尖却迟迟没有离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言蹊手腕的脉搏,沉稳有力,像擂鼓般敲在他的心尖上。
顾言蹊忽然轻咳一声,抽回手时,耳尖悄悄泛起了粉色。“我去配药。” 他转身走向石台,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僵硬。
沈清辞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些天在溶洞里的相处,让他渐渐摸清了顾言蹊的脾气 —— 看似冷淡疏离,实则比谁都细心。昨晚他说梦话喊冷,醒来时就发现身上多了件带着体温的外袍;今早他随口说想吃烤饼,顾言蹊就默默捡了堆枯枝回来。
他重新蹲回竹篮旁,将晒干的薄荷叶一片片捡出来,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棉布包里。薄荷的清香混着艾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成温柔的网,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废墟里遇到顾言蹊的场景。
那时这个人也是这样,浑身浴血却眼神清亮,像劈开黑暗的第一束光。
“在做什么?” 顾言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沈清辞抬头,看见对方正拿着个瓦罐调试伤药,药汁溅在铺在石台上的草纸上,晕出深色的圈,像幅抽象的画。
“给你做的。” 沈清辞举起缝好的棉布包,薄荷的清香随着他的动作漫开,“这薄荷能提神,上次在乱葬岗你不是说头晕吗?带着这个能舒服点。”
顾言蹊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棉布包上。粗布是沈清辞用自己的中衣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笨拙的认真,边缘还绣了朵小小的薄荷图案,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不用这么麻烦。” 他接过布包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沈清辞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沈清辞低头捻着衣角,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你上次说的门派…… 在哪里?”
顾言蹊倒药汁的手猛地一颤,深褐色的液体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覆灭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三年前被尸潮围攻,掌门和师兄们为了护着我们这些后辈,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沈清辞能从他紧绷的下颌线里读懂未尽的痛楚。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师门,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玉佩,想起漫天火光中师兄弟们最后的笑容。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在这末世里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像两片随风飘荡的落叶,偶然间才得以相互依偎。
“对不起。”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所有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顾言蹊摇了摇头,将瓦罐放在火上煨着,火苗舔着罐底,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都过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低头时,让沈清辞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
那是沈清辞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故作坚强的男人流露出脆弱,像坚硬的冰层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柔软的内里。他心脏猛地一缩,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顾言蹊的手腕。
对方的脉搏跳得很快,像受惊的鹿。顾言蹊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却没有推开他。
溶洞里的水滴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沈清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看着顾言蹊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对方漆黑眼眸里清晰的自己,忽然鼓起勇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后有我。”
这四个字很轻,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顾言蹊眼底漾开圈圈涟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喉结微动,反手握住了沈清辞的手。
这一次,他握得很紧,仿佛要将这个承诺刻进彼此的骨血里。
药罐里的药汁开始沸腾,咕嘟咕嘟的声响打破了沉默。顾言蹊起身去关火,手腕却被沈清辞轻轻拽住。少年仰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琉璃,里面映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着他的影子。
“我帮你上药吧。” 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顾言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坐在石凳上,看着沈清辞蹲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背上的布条。药汁已经在皮肤上结成深色的痂,少年用温水沾湿的棉布轻轻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上次在遗迹,你也是这样帮我处理伤口的。” 沈清辞忽然开口,指尖拂过顾言蹊手背上的疤痕,“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顾言蹊的呼吸猛地一滞,他低头看着沈清辞的发顶,柔软的黑发里还沾着片小小的薄荷叶,显然是刚才翻晒草药时不小心沾到的。阳光透过溶洞缝隙斜切进来,在他发间织成金色的网,像幅温暖的画。
“清辞……” 顾言蹊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沈清辞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顾言蹊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里面翻涌着沈清辞看不懂的情绪,却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冲破堤坝的洪水,猝不及防地从沈清辞嘴里涌出。说完他就后悔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慌忙低下头,不敢看顾言蹊的反应。
溶洞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滴落在潭里的声响,和两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沈清辞能感觉到顾言蹊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带着探究和惊讶,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以为顾言蹊会推开他,会斥责他不知廉耻时,后背忽然被轻轻抱住。
顾言蹊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和草药香,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他的下巴抵在沈清辞的发顶,呼吸拂过发丝,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傻小子。” 他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又像喟叹。
沈清辞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不是委屈,是喜悦。他反手抱住顾言蹊的腰,将脸埋在对方温暖的衣襟里,像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我是认真的。” 他哽咽着说,“从第一次在废墟里你救我的时候,就……”
后面的话被顾言蹊轻轻按住了嘴唇。他的指尖带着薄荷叶的清凉,触感柔软得像羽毛。沈清辞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到顾言蹊正低头看着他,眼底的惊讶早已被温柔取代,像融化的春水,漾着脉脉温情。
“我知道。” 顾言蹊的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我也是。”
这三个字像道惊雷,炸得沈清辞头晕目眩。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顾言蹊,对方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缓缓靠近。
两人的呼吸渐渐交缠,带着薄荷叶的清香和药草的微苦,形成一种奇异的甜。沈清辞的睫毛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他能感觉到顾言蹊温热的气息拂过唇瓣,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相触时,药罐突然 “砰” 地一声炸开,滚烫的药汁溅在火堆里,激起漫天火星。
沈清辞吓得猛地闭上眼,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落入一个更温暖的怀抱。顾言蹊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后背却被飞溅的药渣烫得微微一颤。
“你没事吧?” 沈清辞慌忙抬头,看到顾言蹊的后背已经被烫红了一片,玄色的衣料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没事。” 顾言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扶着沈清辞站稳,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少年泛红的唇瓣上,像被磁石吸引般无法移开。
这一次,没有任何东西能打扰他们。
顾言蹊缓缓低下头,轻轻吻上了沈清辞的唇。
那是个很轻的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薄荷叶的清凉和彼此急促的呼吸。沈清辞的眼睛瞬间睁大,能清晰地看到顾言蹊颤动的睫毛,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和唇上柔软的触感。过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闭上眼睛,轻轻回应着这个迟到已久的吻。
溶洞里的水滴声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两人越来越近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顾言蹊的吻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的手环着沈清辞的腰,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仿佛要将这个少年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沈清辞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嘴唇被吻得微微发肿,眼神迷离得像蒙着层水雾。顾言蹊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抬手轻轻拂去沈清辞嘴角的药渍,指尖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疼吗?”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清辞摇了摇头,忽然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顾言蹊的唇。这一次,他不再笨拙,带着少年人的热烈和执着,像团燃烧的火焰,要将所有的情意都倾注其中。
顾言蹊愣了一下,随即加深了这个吻。他的手环得更紧了,将沈清辞牢牢锁在怀里,仿佛要以此证明这不是梦。火光照亮两人交缠的身影,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幅流动的画。
直到沈清辞喘不过气来,顾言蹊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呼吸交缠,眼神里的情意浓得化不开。“清辞……” 他低唤着少年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缱绻。
“嗯。” 沈清辞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满满的幸福。他抬手抱住顾言蹊的脖子,将脸埋在对方温暖的颈窝,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悸动。
药罐炸开的余温还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薄荷叶的清香和草药的微苦,形成一种奇异的甜。沈清辞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说过的话,他说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羁绊,像两颗在黑暗中相互吸引的星辰,无论相隔多远,终会相遇。
原来师父说的是真的。
他悄悄抬起头,看着顾言蹊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对方眼底清晰的自己,忽然觉得,就算这末世永远不会结束,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力量。
顾言蹊低头看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吻了吻少年的额头,像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嗯,一直在一起。”
溶洞顶部的水滴依旧在敲打着积水潭,像在为这个承诺伴奏。火堆旁的薄荷叶散发着清凉的香气,将这个吻的余温,悄悄藏进了时光的褶皱里,成为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沈清辞靠在顾言蹊怀里,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危险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能和这个人并肩同行,好像再难的坎,也能跨过去。
“对了,” 沈清辞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这个给你。”
顾言蹊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些晒干的薄荷和一小瓶清澈的液体。“这是?”
“薄荷露。” 沈清辞的脸颊微红,“我昨天偷偷蒸馏的,涂在身上能提神,也能防蚊虫。”
顾言蹊的眼底瞬间涌上暖意,他握紧那个小小的布包,仿佛握住了全世界的温柔。“谢谢。”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 沈清辞笑着说,抬手抚平了顾言蹊皱起的眉头,“快去处理一下烫伤吧,不然该发炎了。”
顾言蹊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松开他,只是抱着他站在原地,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火光照亮两人交缠的身影,将这份薄荷味的约定,悄悄刻进了彼此的生命里,成为末世里最珍贵的光。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能和你一起走,再黑的夜,也能走出光明。沈清辞看着顾言蹊的侧脸,在心里默默想道。这个薄荷味的清晨,注定会成为他们记忆里最温暖的一页,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