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空气里弥漫着屎绿色巨花顽强散发的生化毒气、夏河粗重的野兽般喘息、以及苏洱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怒火。整个芝兰圃禁地,一片狼藉,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殷翊默默把空了的“速效复原灵™”软管塞进兜里,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廉价塑料触感,再看看眼前这地狱绘图般的景象——被定住却依旧赤红着眼低吼的夏河、死死抱着夏河胳膊一脸吃力的桑玦、手忙脚乱往夏河身上贴符箓嘴里还念叨“亏了亏了”的隋轼、持鞭而立眼神冰冷如霜的明年、以及那个手持噬梦铃、小脸气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同归于尽的苏洱……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对那破系统新功能的极度不信任,涌上心头。这“百变”,解锁了还不如不解锁!解锁前好歹只是变拖鞋澡盆晾衣杆,解锁后直接搞出能熏死魔芋、诱发虎妖狂化的生化武器了?!

“弄走!”苏洱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锥,再次刺破沉默,噬梦铃直指殷翊和那株还在蠕动、滴着粘液的巨花,“我再说最后一遍!把这鬼东西,还有这头蠢虎!立刻!马上!给我弄出百草谷!否则……”她手腕一抖,噬梦铃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歹毒的气息弥漫开来,“……我就让你们尝尝‘七步倒魂散’混‘千蛛万毒引’的滋味!保证你们走得安详,埋得省心!”

桑玦脸色一白,抱着夏河的手都抖了一下:“苏师妹!冷静!千万冷静!我们这就想办法!”

隋轼也顾不上肉痛符箓钱了,连忙赔笑:“对对对!苏师妹息怒!和气生财!不就是清理现场嘛!包在我们身上!”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给殷翊使眼色,意思很明显:快想办法!再不想办法大家真要被毒翻埋了!

殷翊头皮发麻,目光再次投向那株罪魁祸首的“巨花”。系统新解锁的“目标材质解析”和“物品形态预演”功能再次启动。

【目标:变异三色蚀骨花(速效复原灵™催化体)】

【状态:高活性、高腐蚀、高挥发毒素、持续异变中…】

【核心弱点:强光、高温、高浓度净化能量…】

【预演:强行摧毁…结果推演:毒素大范围爆发(90%),引发未知连锁反应(9.9%)…极小概率(0.1%)引发反向能量湮灭…】

反向能量湮灭?听着就很危险!殷翊立刻否决了这个选项。强光高温?净化能量?她上哪找去?

等等……净化能量?

殷翊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明年,以及她缠绕在手臂上的白骨鞭“月”。那鞭子散发的气息……冰冷、死寂、带着纯粹的毁灭和侵蚀……怎么看都跟“净化”不沾边。

她又看向桑玦的青奚剑,剑光清冽,但似乎也达不到“高浓度净化”的程度。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苏洱身上。百草谷医毒双绝……毒是见识了,医呢?等等……苏洱刚才似乎很紧张那株被砸烂的“九转还魂草”?那玩意儿解析里说蕴含磅礴生机……

一个大胆(且可能更作死)的念头如同电光般闪过脑海!

“苏师妹!”殷翊猛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有办法!我能彻底解决这鬼东西!也能让夏河恢复正常!但需要你帮个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苏洱眉头紧锁,眼神充满了不信任:“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很简单!”殷翊指向药圃中心那个灵气罩保护的“九转还魂草”,“借我一滴‘九转还魂草’的草汁!只要一滴!我就能以毒攻毒,以生机克死气!彻底中和掉这变异蚀骨花的毒素,顺便洗掉夏河体内的狂化因子!”

【解析:九转还魂草汁液(微量):蕴含精纯生命本源,对负面状态及侵蚀性毒素具备强力中和、驱散效果…】

【预演:作用于变异蚀骨花核心…结果推演:大概率(75%)引发剧烈能量冲突导致湮灭性爆炸…小概率(24%)成功中和毒素但污染整片药圃土壤…极小概率(1%)完美中和并反向激发土壤活性…】

【作用于夏河(虎妖体质)…结果推演:大概率(60%)洗去狂化因子但造成短期虚弱…小概率(30%)无效…极小概率(10%)因虎妖体质特殊引发二次异变…】

殷翊自动忽略了那些吓人的大概率事件,只盯着那1%和10%的极小概率。赌了!反正情况不会更糟了!

“你休想!”苏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噬梦铃直指殷翊,“九转还魂草也是你能觊觎的?!我看你是想……”

“苏师妹!”一直沉默的明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断了苏洱的暴怒。她面具后的目光扫过那株持续散发恶臭毒气的巨花,又落在被定住、痛苦低吼的夏河身上,最后看向苏洱,“让她试。一滴草汁,换禁地清净和这蠢虎一条命。值。”

她的话语简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苏洱显然没想到明年会帮腔,愣了一下,看着那株恶心的巨花和挣扎的夏河,小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最终,她狠狠地瞪了殷翊一眼,咬着牙道:“好!就一滴!要是没用,或者弄坏了我的草,我把你们一起埋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灵气罩旁,小心翼翼地掐了个法诀,灵气罩打开一道缝隙。她极其心疼地用一根玉针,在“九转还魂草”的一片叶尖上极其轻微地刺了一下,一滴比露珠还小、散发着浓郁紫气和磅礴生机的碧绿汁液被引了出来,悬浮在玉针尖端。

“给!”苏洱将玉针极其不情愿地递向殷翊,那表情像是剜了她的心头肉。

殷翊小心翼翼地接过玉针,感受着那滴小小汁液蕴含的惊人生命能量。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株还在蠕动的“屎绿色巨花”面前。恶臭扑面而来,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将玉针尖端对准了巨花那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由破碎花瓣强行粘合成的丑陋花蕊核心!

“去!”

她手腕一抖,那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碧绿汁液,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射向巨花的核心!

就在汁液接触到那粘稠、腐败的花蕊组织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响起!

那株蠕动的巨花猛地僵住了!

紧接着,碧绿色的光芒与屎绿色的腐败组织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光芒所及之处,腐败的粘液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冒出浓郁的白烟!那白烟不再是恶臭,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整个花朵剧烈地颤抖起来,体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膨胀的屎绿色花瓣迅速干瘪、褪色,从令人作呕的深绿变成灰白,最后化为飞灰簌簌落下!粘稠的腐蚀液体也迅速蒸发消失!

短短几息之间!

那株散发着恐怖恶臭和毒气、让虎妖都为之疯狂的变异巨花,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烈阳暴晒的雪人,彻底消融、湮灭!原地只留下一小撮散发着清新泥土气息的灰烬!

成功了?!那1%的极小概率?!

殷翊自己都有点懵。

【目标毒素已中和!威胁解除!】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

“嗷……”被定住的夏河,喉咙里的低吼声也戛然而止。他眼中疯狂的血红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恢复了琥珀色的竖瞳,眼神从狂暴变成了极度的茫然和……虚弱?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全靠桑玦和隋轼的符箓支撑着。

“夏河!你感觉怎么样?”桑玦连忙问道。

夏河张了张嘴,声音嘶哑虚弱:“俺……俺饿……浑身没劲……像被一百头母老虎掏空了……” 说完,他脑袋一歪,竟然直接晕了过去,鼾声如雷。

【目标‘夏河’体内狂化因子已清除,进入深度修复性休眠…副作用:严重虚弱(预计持续时间:12-24时辰)…】

系统的解析让殷翊松了口气。虽然虚脱了,但好歹没二次变异。

整个芝兰圃,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毒气终于消散,只剩下淡淡的清新泥土味和苏洱手中玉针上残留的一丝九转还魂草清香。

苏洱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撮灰烬,又看看晕倒的夏河,最后看看手里空了的玉针,小脸上的冰寒和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心疼(她的草汁),有后怕(刚才的生化危机),有茫然(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殷翊那匪夷所思手段的惊疑?

隋轼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松开夏河(反正有符箓定着),冲到那撮灰烬旁,捻起一点在指尖搓了搓,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被桑玦惊恐地拉开),脸上瞬间堆满了市侩的笑容,对着苏洱竖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苏师妹你看!问题解决了!干干净净!连点渣都没浪费!这清理效果,比请十个清洁术法大师都强!这滴草汁,花得值!太值了!”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掏出他那油光水滑的黄铜算盘,手指噼里啪啦一阵拨弄,“你看啊,虽然问题解决了,但这禁地损失是实打实的!还有夏河道友这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哦对了,还有我那几张上好的定身符清心符!这可都是成本!这样,咱们重新算算账……”

苏洱被隋轼这连珠炮似的算账声拉回现实,小脸瞬间又黑了:“闭嘴!神棍!”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走到殷翊面前,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用的什么邪门歪道?”

“我叫殷翊。”殷翊坦然回答,至于“邪门歪道”……她只能含糊其辞,“一点……祖传的偏方,不值一提。” 她总不能说靠一个沙雕系统和小概率事件吧?

苏洱显然不信,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她环顾一片狼藉的芝兰圃,尤其是那几株被砸烂的其他灵植,心疼得嘴角直抽抽。最终,她指着地上晕倒的夏河,又指了指殷翊、桑玦、隋轼、明年,冷声道:

“这头蠢虎,还有你们几个!擅闯禁地,毁我灵植!这笔账,没完!”

她顿了顿,似乎极其艰难地做出了决定,咬牙切齿道:“紫纹龙涎草和七窍迷魂藤的损失……八十块中品灵石!少一块都不行!现在!立刻!马上!把这头蠢虎给我抬走!离开百草谷!再让我看见你们……”她晃了晃手里的噬梦铃,威胁意味十足。

八十块中品灵石!

桑玦脸色一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依旧空空的储物袋。

隋轼眼睛一亮,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八十?好说好说!苏师妹爽快!那夏河道友的……”

“他的账,他自己醒了自己还!”苏洱没好气地打断,“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她一指谷口方向,态度坚决。

形势比人强。众人看着苏洱那“再不走就放毒”的眼神,再看看地上鼾声如雷的夏河,只能认命。

桑玦和隋轼苦着脸,一人一边,费力地架起夏河沉重的身躯。明年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殷翊也默默跟上。

一行人如同打了败仗的残兵,在苏洱冰冷目光的“护送”下,灰溜溜地离开了芝兰圃禁地,沿着小路,朝着百草谷外走去。

直到走出谷口,确认苏洱的目光被山峦阻隔,桑玦和隋轼才把夏河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上。两人累得气喘吁吁。

桑玦看着鼾声如雷的夏河,又看看沉默的众人,蜜糖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殷姑娘,隋道友,还有……这位道友,”他看向明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身无分文(桑玦),欠下巨债(隋轼的服务费+苏洱的赔偿金),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虎妖拖油瓶(夏河),外加一个身份敏感、随时可能引来追杀的魔界公主(明年)……前途一片黑暗。

隋轼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拿出他的“算天”命盘,愁眉苦脸地拨弄着:“完了完了,血本无归啊!我的服务费,苏师妹的赔偿金,还有符箓钱……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哀嚎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众人身上扫视,最后落在了殷翊身上,那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猛地亮了起来!

“等等!”隋轼“噌”地一下站起来,脸上瞬间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八颗牙齿的商业化笑容,带着一种发现了巨大商机的兴奋,“各位!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不仅能解决眼前的债务危机,还能让大家吃香的喝辣的!走上人生巅峰!”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

隋轼清了清嗓子,指着殷翊,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关键!就在殷翊姑娘身上!”

殷翊眉头一挑,有种不祥的预感。

“殷姑娘那神乎其技的手段!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吧?”隋轼手舞足蹈,“那澡盆!那晾衣杆!那神奇的‘复原灵’!还有那最后化腐朽为神奇的……呃……偏方!”他刻意忽略了过程的不堪回首,只强调结果,“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殷姑娘她,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一座未被开发的宝藏!”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殷翊:“殷姑娘,你的‘祖传偏方’,是不是能变出……呃……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值钱的?”

殷翊嘴角抽了抽。值钱的?变出过拖鞋澡盆晾衣杆快递箱和生化凝胶……哪样值钱了?不过……想到解锁新功能后稍微稳定一点的“百变”,以及系统提示的“形态稳定性提升50%”……好像……也许……能试试?

没等殷翊回答,隋轼已经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他的宏伟蓝图:

“我的计划是:我们组成一个团队!一个专门承接各种‘疑难杂症’委托的团队!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搞钱小队’!”

“桑师弟,玄天宗高徒,名门正派,信誉保障!负责接单、谈判、以及武力支援!”

“殷姑娘,我们的核心技术担当!负责用你那神奇的‘偏方’解决各种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变废为宝,点石成金!”

“这位……呃……紫衣道友,”他看向明年,语气带上了一丝谄媚,“一看就是实力深不可测!负责镇场子!关键时刻出手,保证任务万无一失!”

“至于夏河道友,”他指了指石头上的白毛壮汉,“醒过来就是顶级打手兼肉盾!抗揍耐打,气势惊人!”

“而我!”隋轼挺起胸膛,拍了拍怀里的“算天”命盘,“天机阁首席算命师!负责情报搜集、风险预判、路线规划、以及最重要的——财务管理和分成谈判!保证大家的每一分血汗钱,都物有所值……呃,我的意思是,公平分配!”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想想看!那些悬赏榜上无人敢接的天价任务!那些各大宗门世家积压多年的疑难杂症!那些需要特殊手段才能获取的秘境宝藏!只要我们‘搞钱小队’出手,统统拿下!灵石!法宝!天材地宝!源源不断!到时候,别说八十块中品灵石!八百块!八千块!都不是梦!”

隋轼挥舞着手臂,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在向他招手:“怎么样?各位!心动不如行动!加入‘搞钱小队’,共创辉煌!现在签字画押……呃,口头协议也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桑玦听得一愣一愣的,蜜糖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动的光芒,似乎被“解决债务”、“吃香的喝辣的”打动了。

明年抱着手臂,面具后的表情看不真切,但眼神里似乎也掠过一丝……玩味?

殷翊看着隋轼那张充满了市侩和野心的脸,又看看鼾声如雷的夏河,还有一脸懵懂(可能)的桑玦,以及那位高深莫测的魔界公主……

她默默地抬头,望向百草谷外那广袤无垠、充满了未知(和债务)的修仙界天空。

搞钱小队?

听起来……好像比被毒翻埋了强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