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医院的走廊里回荡着液体滴落的声音。不是血，是培养舱里渗出的营养液，在水泥地面上积成一片片发光的浅洼。我的结晶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向走廊尽头那扇锈蚀的铁门——门缝里渗出与我的手臂同频闪烁的红光。
"源点母体就在里面。"苏芮按住自己破碎的机械眼窝，那里正渗出蓝色粘液，"但先看看这个。"
她扯开一间实验室的塑料帘。上百个培养舱像蜂巢般嵌在墙壁里，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我"。有的只有左臂结晶化，有的已经全身晶体化，最骇人的是第107号——他的头颅裂开，里面长出的不是大脑，而是一簇源点晶体。
"他们在进化。"苏芮的声音发颤，"前一百零七个都是铺垫，只为培养出能完全适配母体的你。"
少年克隆体的笑声突然从广播里传来："错了哦，苏芮姐姐。我们不是要适配母体......"
所有培养舱突然同时开启！
"......是要取代它。"
第一个扑来的克隆体抓住了我的右手。接触的瞬间，我看到了——
记忆碎片1：初代林默在北极冰层下发现源点晶体，晶体表面刻着未知文明的警告符号。
记忆碎片2：第七十五代克隆体在屠杀其他"自己"时，某个女研究员偷偷修改了培养程序（那张脸分明是年轻时的苏芮）。
记忆碎片3：我自己——108号——在苏醒前夜，用结晶手指在培养舱内刻下"找到眼睛"四个字。
"现在明白了吗？"苏芮用黑曜石匕首刺穿克隆体的头颅，"你被设计来承受母体的意识，但有人在帮你反抗这个命运！"
她的机械眼残骸突然悬浮到空中，投射出全息键盘。我鬼使神差地用结晶左手输入一串代码——那是我在培养舱里每天看到的监控编号。
地下剧烈震动，铁门洞开。真正的母体不是机器，而是一具镶嵌在晶体中的女性躯体，她的胸口插着那把蓝色注射器。
"母亲......？"这个词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女性躯体的眼皮突然睁开，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跃动的红光。所有克隆体同时跪倒在地，除了我和少年克隆体。
"终于来了，我的叛逆之作。"她的声音直接震响在脑内，"源点不是武器，是文明保存装置。我们——"
少年克隆体突然掷出匕首。苏芮推开我，自己被刺中肩膀，伤口处立刻开始结晶化。
"别听她说！"少年尖叫着，"她在骗你继承牢笼！看看这个！"
他撕开自己的衬衫——胸口嵌着一块微型屏幕，播放着外星舰队降临的画面。每艘飞船的外壳都刻着源点符文。
"我们才是被流放的囚徒。"少年咳出晶体碎片，"母体是监狱长！"
母体突然释放出脉冲波。我的结晶左手自动变形，在空中构建出三个全息选项：
1. 融合（继承母体，继续守护地球）
2. 解放（释放所有克隆体意识，但可能导致源点失控）
3. 毁灭（同归于尽，永久关闭系统）
苏芮挣扎着将蓝色注射器塞给我："这是......记忆提取器......能看到......真实历史......"
注射器刺入脖颈的瞬间，真相如雷霆劈开——
记忆终章：所谓"外星舰队"其实是人类方舟，源点是防止技术暴走的保险装置。大灾变后，初代林默自愿成为第一任守门人，而女性躯体是他的妻子。
少年克隆体突然扑来。在匕首刺入我心脏前，母体释放了最后的力量。所有克隆体如沙粒般崩塌，只有少年残留下半张脸，还在嘶吼："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
他的头颅炸开，露出里面的微型接收器——上面刻着第七区的标志。
母体结晶开始褪色。苏芮的伤口奇迹般愈合，但她的右眼恢复了人类瞳孔："你......选择了什么？"
我看向自己的左手。晶体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正常的皮肤——除了掌心多出的一个符号，与当年北极冰层下的警告一模一样。
"第四个选项。"我握住她颤抖的手，"我改写了程序。"
地面上方传来欢呼声。我们爬上楼梯，看见夜空中源点形成的极光正在消散。晨光中，人们困惑地摸着突然消失的伤疤或植入物，仿佛刚从漫长噩梦中醒来。
只有我和苏芮记得一切。当我们对视时，两人眼里的红光一闪而过。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某个穿第七区制服的男子正悄悄捡起少年克隆体头骨中的接收器。仪器屏幕显示一行小字：
"协议终止。启动备用方案：方舟舰队唤醒程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