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那一声炸雷，像是老天爷把一面巨大的破锣直接怼在王小明耳朵眼儿里擂碎了。
紧接着，一道惨白得能刺瞎狗眼的光芒，不讲道理地撕裂了卧室里熬夜打游戏的昏暗，瞬间吞没了他肥硕的身躯。
王小明最后残留的意识，既不是对猝死的恐惧，也不是对未通关游戏的遗憾。
“操……老子的……薯片……”
这是他短暂十七年人生里，最朴实无华，也最他妈憋屈的遗言。
……
冷。
刺骨的冷。
像是赤身裸体被丢进了西伯利亚冻土层的冰窟窿里，还不断有冰碴子顺着脊椎往下灌。
紧接着，是钻心的疼，从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地涌上来，尤其是胸口，像被一柄生锈的铁锤反复擂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呃……” 王小明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呻吟，艰难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沾满油污的毛玻璃。
浑浊的暗黄色光线勉强勾勒出一些扭曲的轮廓——高耸得几乎看不到顶的、布满粗大铆钉和锈蚀痕迹的金属墙壁，像巨大的囚笼一样向远处延伸。
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如同怪物的血管筋络，黑乎乎的，有些地方还在缓慢地往下滴落着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液体。
“滴答……滴答……”
这声音在死寂里被放得无限大，敲打着王小明的耳膜。
这是哪？地狱的锅炉房？还是哪个废弃的巨型化工厂？
他试图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颈椎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伴随着一阵眩晕。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视野边缘——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一团蜷缩着的、沾满污垢和干涸黑血的破布。破布下面，隐约露出半张脸。
一张和他记忆里自己那张圆润白胖、因为熬夜打游戏而略显油腻的脸，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但那脸上，凝固着一种王小明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的表情——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却早已涣散，嘴巴大张着，仿佛死前想要发出生命中最后、最凄厉的呐喊，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呃…呕……” 强烈的恶心感混合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让王小明猛地侧过身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就在他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死寂被彻底撕碎。
嗡——！！！
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如同亿万只金属蜂鸟在同一瞬间疯狂振翅，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疯狂意味，瞬间填满了这巨大的金属囚笼！
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轰鸣。
轰！轰！轰！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脚下冰冷金属地面传来的剧烈震颤，仿佛有远古的巨兽正在用头颅疯狂撞击着这座钢铁堡垒的根基。
灰尘和锈屑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肮脏的雪。
“跑啊——！！！”
“灾厄种！是灾厄种！！！”
“城防破了！快跑！！！”
绝望的嘶吼、濒死的哀嚎、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四面八方汹涌灌入王小明的耳朵。
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金属地面上，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他猛地抬起头。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巨大通道尽头，此刻如同打开了地狱的泄洪闸口。
密密麻麻的人影正疯狂地、推搡着、践踏着，向着他的方向亡命奔逃！他们穿着破烂肮脏的粗布衣服，脸上被污垢、汗水和恐惧扭曲得不成人形，眼睛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像一群被驱赶的、即将被屠宰的牲畜。
通道两侧那些低矮的、如同蜂巢般的金属门洞里，也涌出更多惊慌失措的人。
一个抱着破旧布娃娃的小女孩被人群撞倒，小小的身体瞬间被无数只脚踩踏淹没，只留下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悲鸣。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王小明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跑！
必须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和恐惧。王小明手脚并用地想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
可这具身体太沉重了！比他原本那个因为缺乏运动而略显虚胖的身体，更加笨拙，更加累赘！每一次发力，肌肉都传来撕裂般的酸痛，骨骼像是生了锈的门轴吱嘎作响。
他刚勉强撑起半个身子，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他的侧腰上！
“滚开！死肥猪！别挡路！” 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男人粗暴地将他撞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王小明一个趔趄，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手肘磕在凸起的金属棱角上，钻心的疼让他眼前发黑。
更多逃命的人流如同无情的潮水从他身边涌过，没人多看他一眼，只有推搡、踩踏，甚至有人为了推开他这个障碍，狠狠踹在他肥厚的腰背上。
“操！别踩！我……” 王小明的辩解被淹没在鼎沸的噪音里。他像一块被丢进激流漩涡里的朽木，被裹挟着，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每一次试图站稳，都会被汹涌的人流冲得东倒西歪。
呼哧…呼哧…呼哧…
沉重的喘息声盖过了警报，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血腥气。
双腿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尽全身力气。汗水糊住了眼睛，视野里只剩下晃动的人影后背和冰冷刺眼的金属反光。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彻底踩扁、挤碎的时候，前方奔逃的人群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尖叫！
“啊——！！！”
“怪物！怪物来了！！！”
“救命！别过来！！！”
人群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更加混乱地倒卷回来！王小明猝不及防，被这股反向的力量狠狠一推，肥胖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像个沉重的麻袋一样，脸朝下重重拍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噗！” 嘴里瞬间充满了铁锈和污水的味道。
他挣扎着抬起头，抹开糊住眼睛的汗水和污垢。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这活地狱里，真正的恶魔。
在通道前方几十米外，人群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个东西正从那里缓缓“流淌”过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不断蠕动、融合又分裂的巨大肉块聚合体。
暗红色的肌肉纤维如同纠缠的树根裸露在外，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分泌、滴落的、散发着恶臭的黄绿色粘液。十几条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肢体从肉块中探出，有的像昆虫的节肢，末端是锋利的骨刃，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有的则软塌塌如同章鱼的触手，上面布满了令人作呕的吸盘和细密的、不断开合的利齿。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身体上镶嵌着的、大大小小、毫无规律可言的眼睛。
那些眼睛浑浊不堪，瞳孔是怪异的竖瞳或复眼结构，里面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温度，只有纯粹的、扭曲的、对一切活物血肉的贪婪饥渴。
“灾厄种……” 一个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声音在王小明旁边响起，随即被那怪物发出的声音彻底盖过。
“嘶——嗬——！！！”
那声音像是无数块粗糙的金属在扭曲摩擦，又像是无数濒死的野兽在喉咙深处发出的哀鸣，带着一种能直接刺入灵魂的疯狂污染力！
随着这声嘶吼，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血腥和某种精神毒素的恶臭狂风般扑面而来！
噗嗤！
一条末端带着锋利骨刃的节肢闪电般刺出，轻易洞穿了一个试图向后逃跑的男人的胸膛！
男人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整个身体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血肉精华被那骨刃瞬间吸食殆尽，只剩下一张轻飘飘、干瘪的人皮挂在骨刃上。
啪嗒。
人皮掉在地上，像一片肮脏的落叶。
“呕……” 王小明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混着胃酸灼烧着喉咙。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顶瞬间浇到脚底，冻结了血液，麻痹了四肢。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肥硕身体下的地面在剧烈颤抖——是那怪物的移动？还是他自己控制不住的哆嗦？
周围的尖叫和哀嚎达到了顶点，又迅速被那怪物移动时碾压骨肉的“咔嚓”声和吸食血肉的“咕噜”声取代。
跑？
往哪跑？这具笨重肥胖的身体，在这怪物面前，连只蚂蚁都不如！
死定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王小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最粘稠的沥青，瞬间将他整个身心彻底淹没、包裹、窒息。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恐惧中，一种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在他身体深处……苏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