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剂的药效过去后,我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观察室"——这是科学院对"豪华牢房"的委婉说法。
六平米的空间,三面强化玻璃,一面合金墙。
床铺固定在地上,厕所没有门。天花板四个角落的摄像头闪着红光,无死角监控。
我摸了摸后颈,探针留下的伤口已经结痂。左臂内侧的黑色纹路褪成了淡灰色,像一块丑陋的胎记。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现在我能听见摄像头马达的嗡鸣,能分辨出通风系统里流动的空气中有0.3%的绝望孢子含量,甚至能感知到门外警卫的心跳频率。
"醒了?"
地藏的声音从床头扬声器传来。
我抬头看见他站在玻璃外,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研究服,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他身后站着两个我没见过的研究员,抱着数据板窃窃私语。
"感觉如何?"他打开麦克风问。
"像被塞进微波炉的芝士汉堡。"我揉着太阳穴,"外面怎么样了?"
地藏对助手们使了个眼色。
等他们退出监听范围,他才压低声音:"刑山要求把你转移到重型收容区。龙炎反对。高层正在开会。"
我心头一紧。
重型收容区是给那些完全异化的灾厄种准备的,据说进去的人再没出来过。
"因为我看见了B7层的东西?"
"因为你左臂的异化征兆。"地藏指了指我的手臂,"那不是普通污染,是'绝望之性'开始改造你身体的标志。刑山认为这是不可逆灾厄化的开端。"
我下意识捂住那块灰色斑纹。
皮肤下的血肉传来诡异的搏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沉睡。
地藏突然把一张ID卡贴在读卡器上。观察室的灯光闪烁几下,摄像头红光熄灭了。
"我有90秒。"他飞快操作着手腕上的全息终端,"给你看些东西。"
玻璃表面变成显示屏,展现出一本古老手稿的扫描图。
泛黄的羊皮纸上画着诡异图案:一个肥胖人形被锁链束缚,胸口伸出无数黑色触须连接着五个发光的人影。图下方用古语写着"锚点"一词。
"这是圣柱遗迹出土的《终焉预言书》残页。"地藏放大图像,"描绘了'虚无之噬'降临时的场景。中间这个被称为'锚点'的存在,能够连接绝望与希望两种能量。"
我的胃部抽搐起来。画中肥胖人形的轮廓与我现在的体型惊人相似。
"你是说...我可能是某个末日预言的组成部分?"
"我是说你的能力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地藏切换图片,显示出某种能量波形图,"这是昨天测试时你的脑波频率,与圣铠使激活圣铠时的波形几乎一致,只是相位相反。"
玻璃突然恢复透明。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地藏迅速收起终端。
刑山带着四名治安官走来,金属战靴踏出整齐的铿锵声。
"会议结果出来了。"刑山的声音像他的战斧一样冰冷,"TD-0417暂时由科学院监管,但必须加装抑制器。"
他身后的治安官捧着一个金属箱。
开箱的瞬间,我左臂的灰色斑纹突然灼痛起来——箱子里是个漆黑的金属环,表面刻满与圣铠类似的符文,但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暗光。
"最新研发的'绝望抑制器'。"刑山取出金属环,"能阻断你吸收绝望孢子的能力。"
地藏突然挡在我前面:"这还没通过生物相容性测试!直接使用可能—"
"这是命令。"刑山打断他,"除非科学院想承担'放纵灾厄种'的责任。"
我盯着那个金属环。
直觉尖叫着让我逃跑,但理智知道在这铁穹城深处无处可逃。
何况...如果这东西真能阻止我继续异化...
"我戴。"我伸出左臂,灰色斑纹正突突跳动,"但有个条件。"
刑山挑起眉毛,显然没想到"实验体"敢提条件。
"我要见雷暴。"我说,"就现在。"
刑山和地藏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最终刑山微微颔首:"可以。戴好抑制器后,允许你在训练场见他。全程监控。"
金属环扣上左臂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窜上肩膀。灰色斑纹立即开始褪色,但伴随而来的是全身力气被抽空的感觉。
我瘫倒在床上,大口喘息,像是被人按在水里憋了五分钟。
"副作用正常。"刑山冷漠地观察着我的反应,"三小时后会适应。带他去训练场。"
他们架着我离开时,我注意到地藏悄悄将某种小型装置塞进了口袋——看起来像是从抑制器上拆下来的零件。
训练场在科学院上层,是个直径两百米的圆形空间。
四周墙壁由特殊合金铸造,能吸收圣铠级别的能量冲击。
今天这里被清场了,只有雷暴和他的"雷鸟"机甲。
机甲矗立在场地中央,银蓝色涂装在顶灯下闪闪发光。
雷暴倚在机甲脚边,正在调试他的雷光长枪。看见我被架进来,他吹了个嘲讽的口哨。
"肥宅,听说你点名要见我?"他转动长枪,枪尖划过空气发出嗡鸣,"终于决定坦白对我的崇拜了?"
治安官把我放在观察区的座椅上就退到门外。
抑制器让我的思维变得迟钝,但依然能感觉到雷暴身上散发出的某种独特波动——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鲁莽的、炽热的生命力。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我压低声音,确保监控收不到,"关于B7层。"
雷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假装调整护腕,靠近我:"你知道了什么?"
"那里有活体实验。圣铠和人类的融合。"我观察着他的反应,"你早就知道。"
雷暴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
他一把揪住我的领子,看似粗暴实则没用什么力:"听着胖子,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你那个破能力已经让你在刑山的黑名单上了。"
"昨天测试时我感知到一个实验体。"我直视他的眼睛,"它在哭。用的是...你某个队友的声音。"
雷暴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一年前"雷鸟"小队有次任务失败,损失了三名机师,这是公开资料。
但没人知道那些失踪者的下落。
"你撒谎。"雷暴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咆哮。
我艰难地抬起戴着抑制器的左臂:"碰它。你知道怎么验证。"
雷暴犹豫了一瞬,突然扯开我的袖口,将手掌按在灰色斑纹上。
这是圣铠使之间验证真相的方式——直接的能量共鸣。
我的视野瞬间被撕裂。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来:
——雷暴的队友在培养舱里尖叫,他们的骨骼正与圣铠碎片融合;
——地藏的父亲在暗室中记录"神孽计划取得突破";
——刑山站在观察窗前,冷漠地看着实验体被注入某种黑色液体...
雷暴猛地抽手后退,脸色惨白如纸。他的雷光长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他们承诺过...会给他们痛快..."
监控室的门突然打开,刑山大步走来:"怎么回事?"
雷暴迅速捡起长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手滑。胖子太臭了,熏得我拿不稳武器。"
刑山狐疑地看着我们,突然抓起我的左臂检查抑制器。
那个被地藏动过手脚的位置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
"测试提前结束。"他冷声道,"TD-0417需要重新检查抑制器。"
被拖出训练场时,我回头看了雷暴最后一眼。他站在机甲阴影里,拳头攥得发白,眼中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
我知道种子已经种下。
现在,只需要等待它在那片名为"真相"的土壤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