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大学,307宿舍。
窗外暮色渐沉,城市华灯初上,将宿舍里映照出一种静谧与喧嚣交织的奇异光晕。萧灼(林晚晚身体)反锁了房门,隔绝了走廊里女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他端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聚焦在那本摊开的历史笔记本上。
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被小心翼翼地取出,平铺在桌面上。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曲磨损,带着岁月的痕迹。照片背景是漫天风沙的戈壁滩,几顶简陋的帐篷和探方坑清晰可见。一个穿着卡其布工装、戴着遮阳帽的年轻男人站在中央,意气风发,笑容爽朗,正是年轻时的林教授——林晚晚的父亲,林振国。他手里拿着一把考古刷,正弯腰清理着什么。
萧灼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在林教授微微抬起、靠近照片边缘的左手。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块东西!由于角度和年代久远,那东西只有小半个模糊的轮廓显露出来,但萧灼的心跳却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拿起林晚晚书桌上的放大镜(做模型用的),凑近照片,屏住呼吸,仔细地、一寸寸地移动着镜片。
放大镜下,那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了一些。那是一块玉佩!虽然只露出了一小部分,但那玉质的温润感,那边缘断裂的痕迹…与他记忆中王府密室石桌上那块半块玉佩的形状,惊人的吻合!更重要的是,那露出的边缘纹路——是几道极其流畅、仿佛天然生成的云水回旋纹!那纹路的走向、弧度,与他触碰密室玉佩时指尖感受到的凹凸,在他的脑海中瞬间重叠!
嗡!
萧灼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脊椎窜上大脑!密室玉佩!照片玉佩!断裂的边缘!相似的纹路!这绝非巧合!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如同鹰隼般在照片上更仔细地搜索。林教授的手势…他似乎是在清理玉佩周围的泥土?照片背景里,探方坑壁上,似乎有些模糊的刻痕?他用放大镜对准坑壁,那里光线更暗,刻痕非常浅淡模糊,只能隐约看出几个扭曲的、非汉字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或文字。
线索!这就是线索!萧灼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着,带着一种猎手锁定目标的兴奋。这场诡异的灵魂互换,果然与这玉佩有关!林振国,林晚晚的父亲,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这玉佩的来历,甚至…这场互换的根源!
他立刻放下放大镜,拿起林晚晚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找到备注为【王府之人】的聊天框。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而用力地戳着,每一个字都带着紧迫感:
【灼】:玉佩!关键!汝在王府密室所见半佩,与林父(林振国,考古教授)手中半佩(照片为证)似为同源!断裂吻合,纹路相似!林父或知真相!速查密室佩详细:形制、尺寸、背面刻痕(若有)!勿泄!至关重要!
信息发送成功。萧灼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回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时空的迷雾,看清那玉佩背后隐藏的一切秘密。林振国…这个名字,成了他寻找归路的关键节点。
翊王府,书房。
厚重的紫檀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林晚晚(萧灼身体)正对着书案上一张雪白的宣纸发愁,纸上只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论北狄犯边之深层社会文化经济根源及可持续和平策略(初稿)》。这是她苦思冥想,试图用现代论文思维“帮”萧灼搞点“学术创新”,好应付皇帝可能后续的“垂询”。结果憋了半天,就憋出个题目。
就在这时,被她贴身藏在胸口衣襟内的手机(调了静音)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震动!隔着几层布料,像一只不安分的小虫在挠。
林晚晚吓了一跳,做贼似的飞快左右张望,确定书房里只有她一人,才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手机。看到是【灼】发来的信息,提到玉佩和照片,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玉佩!她白天在密室里找到的那块!林爸爸照片里也有半块?断裂吻合?!林晚晚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她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冲到白天发现机关的书架旁,紧张地再次启动机关。
沉重的书架无声滑开,露出石墙。她熟门熟路地按下那块凸起的砖石。嗡…低沉的摩擦声响起,石板翻转,露出幽深的洞口。
这一次,林晚晚胆子大了许多。她拿起一盏新的雁鱼灯点燃,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密室里一切如旧,石架上的紫檀木匣依旧紧锁,石桌上的古老皮卷和竹简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石桌角落——那块墨绿色的半块玉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凑近烛光,按照萧灼的要求,仔细观察。
形制:半个巴掌大小,呈不规则的弧形,边缘断裂处犬牙交错,显然是被暴力分开。
玉质:触手温润,细腻,在烛光下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云般的絮状物流动,墨绿色泽深邃内敛。
纹路:正面是繁复的、仿佛天然生成的云水纹路,线条流畅,毫无人工雕琢的匠气,更像是玉石本身生长的脉络。
背面:靠近断裂边缘,刻着两行极其微小、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符号。
第一行:像是某种变体的生辰八字,但符号古老,她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类似“庚”、“辰”、“戊”的轮廓。
第二行:更加抽象,像是两条首尾相衔、构成一个圆环的鱼形图案,鱼眼的位置是两个微小的凹点。
林晚晚的心跳得飞快。真的是半块!而且这纹路…她越看越觉得眼熟!绝对在爸爸的书房或者某个图册里见过类似的描述!她努力回忆着爸爸醉心研究那些生僻课题时念叨过的名词:“双鱼玉佩”?“阴阳契”?还是什么“时空信标”?当时觉得是天方夜谭,现在…
她不敢怠慢,立刻拿出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只用备忘录),对着玉佩的正面、背面、特别是那两行刻痕,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清晰的照片。拍完,她想了想,又用手机备忘录,把自己对纹路的熟悉感和可能的联想(双鱼、阴阳)也简单记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她将玉佩小心地放回原处(不敢带走,怕触发什么),熄灭灯,迅速退出密室,恢复机关。
回到书案前,她将拍好的照片和备忘录文字,通过微信一股脑儿发给了萧灼:
【林晚晚】:玉佩照片!背面有刻痕!第一行像是生辰八字(看不懂),第二行是两条首尾相连的鱼![图片][图片][图片] 还有,这纹路我绝对在老爸的资料里见过!他好像提过什么‘双鱼阴阳佩’、‘契’之类的词!神神叨叨的!这玩意儿不会真是什么超自然道具吧?!
信息发送成功。林晚晚长长舒了口气,瘫在椅子上,感觉像跑了一场马拉松。玉佩的秘密,爸爸的线索…难道这场荒诞的互换,真的跟老爸研究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有关?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找到线索的兴奋,也有对未知的深深不安。
古代,翌日清晨,宣政殿。
金銮宝座之上,皇帝萧衍面色阴沉。昨日翊王萧灼抱病呈上的条陈,策略老辣狠厉,字里行间杀伐决断之气扑面而来,确是其一贯风格,挑不出错处,甚至让几个主战派老将都抚掌赞叹。但…这反而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昨日朝堂上那个反应迟缓、眼神飘忽、甚至带着一丝怯懦的萧灼,与这纸上谈兵如臂使指、锋芒毕露的萧灼,判若两人!这巨大的反差,如同骨鲠在喉!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垂手肃立的群臣,最终定格在左列首位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上。今日的“翊王”,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垂眸敛目,气息沉凝,只是…那过分挺直的背脊,总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僵硬?像在极力模仿什么?
“翊王。” 萧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你昨日所呈条陈,甚合朕意。李敢部轻骑昨夜已按令出发,星夜兼程扑向白狼山。陈庆部也在雁门关大张旗鼓,狄虏已有收缩迹象。此皆你运筹之功。”
林晚晚(萧灼身体)心头一紧,来了!皇帝果然起疑了!这是在试探!她谨记萧灼“少言”的教诲,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模仿着记忆中萧灼那冰冷低沉的声线,微微躬身:“陛下…圣明。臣…分内之事。” 声音还算平稳,但尾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轻颤。
皇帝萧衍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分内之事?朕的翊王,何时如此谦逊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只是,朕观你昨日朝堂之上,气色萎靡,应对迟滞,与今日之神采,判若两人!更与这纸上锋芒,大相径庭!你,究竟是真有疾在身,还是…另有什么隐情,瞒着朕?!”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帝王的威压滚滚而下!
轰!
整个宣政殿瞬间死寂!所有朝臣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萧灼”身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林晚晚!
林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完了!皇帝果然起疑了!而且直接撕破脸质问!怎么办?装病?皇帝明显不信!辩解?说什么?说身体里换人了?那直接就是妖言惑众,凌迟处死!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她藏在宽大朝服袖中的手死死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剧痛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萧灼不在,没人能救她!只能靠自己!《甄嬛传》!《琅琊榜》!那些宫斗权谋的台词!快想!
电光火石之间,林晚晚猛地抬起头!她没有像昨日那样惶恐躲避,反而迎上了皇帝那审视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属于萧灼的、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瞬间覆盖上一层寒冰!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昨日的茫然,而是酝酿起一种被冒犯的、压抑着雷霆震怒的冰冷风暴!她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带着一种属于战神的、睥睨天下的孤傲!
“陛下!”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刻意拔高,带着一种金石摩擦般的冷硬和浓浓的、被质疑的悲愤,瞬间响彻大殿!这声音,像极了萧灼在战场上被质疑军令时的反应!
“臣!昨日确为旧伤所困,头疾发作,昏聩不明!以致御前失仪,愧对陛下信任!” 她字字铿锵,先承认“失仪”,堵住悠悠众口。紧接着,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利剑,直指核心:
**“然!陛下今日此言,诛心矣!”**
“臣之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七岁随父戍边,十三岁提刀上阵!十八岁独领一军,于苍狼谷血战三日,身被十余创,斩狄酋首级!二十岁受封翊王,掌天下兵马,夙兴夜寐,未敢有丝毫懈怠!北境烽烟,江南水患,西陲叛乱…哪一处,没有臣的刀兵所指?没有臣的将士血染沙场?!”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沙场喋血磨砺出的铁血与悲怆,在大殿中回荡!每说一句,她就向前踏出一步!那沉重的朝靴踏在金砖上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响!那冰冷的眼神扫过龙椅上的皇帝,扫过那些或惊惧、或沉思、或幸灾乐祸的朝臣,带着一种无言的控诉和凛然的杀气!这一刻,她仿佛被萧灼的灵魂附体,将战神受辱时的冲天怒火演绎得淋漓尽致!
“臣之一生,所求不过国泰民安,山河永固!刀锋所向,皆为陛下,为这大梁江山!从未有过半点私心!” 她停在御阶之下,猛地一掀朝服前摆,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武将的豪迈!她仰起头,直视着脸色变幻不定的皇帝,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陛下若疑臣有二心,疑臣装病欺君!臣!无话可说!请陛下!收回臣之虎符!削去臣之王爵!将臣!打入天牢!严加勘问!臣!甘愿领罪!”**
轰——!
整个宣政殿彻底炸开了锅!群臣哗然!翊王竟然当殿请辞兵权,自请下狱?!这…这是要以死明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