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城大学,西区篮球场。

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度,炙烤着塑胶地面,蒸腾起一股橡胶特有的气味。 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嘎声、篮球撞击篮板的砰砰声、还有男生们奔跑呼喊的嘈杂声浪,混合成一片充满青春荷尔蒙的喧嚣。

球场边围了不少人,大多是看热闹的学生,其中女生居多,目光大多聚焦在场中一个穿着红色7号球衣、动作潇洒飘逸的高大男生身上——校篮球队队长,也是校草顾言的死党,周扬。

“喂,顾言!这边!” 周扬一个漂亮的背后运球晃过防守,朝着场边挥手大喊。

场边树荫下,顾言斜倚着树干,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的郁色。他手里拿着一瓶冰水,目光却没有聚焦在球场上,而是穿过人群,遥遥望向通往女生宿舍的林荫道方向。 自从昨天资料室那次不愉快的遭遇后,林晚晚就像变了个人,冰冷、疏离,甚至…对他动手?那个利落的格挡动作,绝非偶然!她到底怎么了?

“嘿!发什么呆呢!” 周扬抱着球跑了过来,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来都来了,下场活动活动?看你魂不守舍的,为情所困?” 他促狭地用肩膀撞了一下顾言。

顾言回过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晚晚最近有点怪。”

“怪?” 周扬挑眉,顺着顾言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球场边的林荫道上。 简单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扎着清爽的马尾,正是林晚晚(萧灼掌控)。 她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脚步沉稳,目不斜视,似乎只是路过。

“哟!说曹操曹操到!” 周扬眼睛一亮,吹了声口哨,朝着林晚晚的方向大喊: “林学妹!这边!来给顾言加油啊!”

萧灼(林晚晚身体)的脚步微微一顿。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喧闹的球场,精准地捕捉到了树荫下的顾言和周扬。又是那个顾言。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脚步未停,打算直接无视。

“林晚晚!” 顾言却已快步走了过来,拦在了她面前。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我们谈谈好吗?昨天在资料室…是我唐突了,我道歉。但你…到底怎么了?”

萧灼停下脚步,抬眸看向顾言。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威胁程度。 “何事?” 声音平淡,毫无波澜。

顾言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窒,准备好的话堵在喉咙里。这疏离感,让他感到陌生和心慌。 “我…我只是关心你。你最近好像很累,也很…不一样。” 他斟酌着词句。

“无需。” 萧灼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绕开他就想走。 他对这种无意义的纠缠毫无兴趣。他急着回宿舍,研究林晚晚父亲照片里那块玉佩的信息,那可能是解开互换之谜的关键。

“哎!别走啊学妹!” 周扬抱着球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打圆场,“顾言也是担心你嘛。你看你,脸色是有点白(萧灼不习惯现代作息,加上精神高度紧张,确实略显疲惫)。 这样,正好我们队缺个人打半场,下来活动活动?出出汗,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热情地把篮球往萧灼(林晚晚身体)怀里一塞。

篮球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汗水和灰尘的味道。萧灼低头看着手中这个红黄相间的皮质圆球,陌生的触感。这是何物?蹴鞠?但形状又不同。

“晚晚,一起玩玩吧?” 顾言也带着一丝期待,试图缓和气氛。他印象中林晚晚运动神经不错,偶尔也会打打球。 萧灼本想直接拒绝,但目光扫过球场 。 场上奔跑的人,争抢、拦截、投射…动作迅捷,配合有度,虽然在他眼中破绽百出,缺乏真正的杀伐之气,但隐隐透着一种…战术配合的雏形?这似乎是一种…训练协同作战能力的游戏?他心中一动。 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许有助于生存。而且,这具身体确实需要活动,以适应。

“规则?” 他抬眼看向周扬,言简意赅。

周扬一愣,随即大喜:“简单!半场三对三!不能走步(抱着球跑)、不能二次运球、不能打手犯规…得分就是把球投进那个筐里!” 他指着不远处的篮筐, “你是女生,我们让你,防松点!”

“无需。” 萧灼再次吐出两个字,将球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感受着重量和弹性。 他迈步走向场内一个空着的半场,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与周围喧闹格格不入的冷肃气场。

周扬和顾言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周扬耸耸肩: “行吧,那我和顾言一组,再叫个兄弟,学妹你和我们队里两个替补一组?放心,我们轻点虐…”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晚晚”已经走到了半场中央,随意地拍了两下球,然后手腕一抖——

刷!

篮球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空心入网!干脆利落!距离…是标准的三分线外一步!

整个球场边瞬间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惊呼!

“卧槽!空心三分!”

“林晚晚?!她什么时候这么准了?”

“蒙的吧?”

周扬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我…我去?!” 顾言也彻底愣住了,看着场中央那个身影,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萧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捡起球,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投篮?不过是将“暗器”(箭矢)投射到固定目标(靶心)的变种,距离、力道、角度,对他而言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刚才那一下,他只是本能地寻找了最佳的投射点。

比赛开始。

周扬收起轻视之心,示意队友认真打。他持球突破,一个漂亮的变向想过掉防守他的“林晚晚”。 然而,就在他以为成功突破的瞬间,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如同鬼魅般探出,精准无比地切在他运球的手腕下方!

啪!

球被干净利落地断掉!快得周扬都没反应过来!

断球成功的萧灼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离弦之箭(林晚晚身体爆发力被发挥到极致),瞬间启动!他运球的动作略显生硬,但速度奇快,几步就冲到对方篮下! 面对仓促补防的对方球员,他没有选择花哨的过人,而是在对方扑上来的瞬间,一个极其简单却迅猛的体前变向,重心压得极低,肩膀微沉,硬生生从两人包夹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那动作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战场突破气势!

腾空!上篮!球打板入筐!一气呵成!

整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只有精准、迅猛、高效!充满了力量感和实战性!与他(林晚晚身体)纤细的外表格格不入!

场边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抢断!一条龙!”

“这速度!这突破!太硬了吧!”

“林晚晚吃炸药了?!”

周扬和顾言都懵了。这…这打法,完全不像他们熟悉的篮球,更像…战场上的单骑突阵?!干净、利落、致命!没有丝毫观赏性,却效率惊人!

接下来的几分钟,成了萧灼(林晚晚身体)的个人表演。 他几乎不参与复杂的传球配合(因为不懂规则),拿到球就是最直接的冲击!他的突破不讲道理,依靠的是瞬间爆发力、精准的预判(如同预判敌军动向)和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防守端,他如同鬼魅,脚步移动迅捷无比,总能出现在传球路线上或持球人最难受的位置,下手断球快准狠,毫不拖泥带水! 几个试图在他面前玩花活的球员,都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和干脆的抢断搞得心里发毛。

“犯规!他打手了!” 对方一个球员在又一次被干净抢断后,气急败坏地指着萧灼(林晚晚)的手腕喊道。

裁判(一个体育老师)跑过来。萧灼平静地看着裁判,指了指对方球员刚才运球时露出的破绽(手腕抬得过高):“此处,空门大开。” 他的解释简洁得像在汇报军情。

裁判:“……” 他看了看一脸委屈的球员,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眼神却锐利得吓人的林晚晚,最终还是没吹哨。 动作确实干净,只是气势…太有压迫感了!

半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比分悬殊。萧灼所在的临时队伍大比分领先,他个人独得二十多分,还有七八次抢断。 他微微喘息着(林晚晚身体的体能极限),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仿佛刚才激烈的运动只是热身。

场边掌声、口哨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林晚晚”这判若两人的表现惊呆了。周扬喘着粗气走过来,眼神复杂,带着由衷的佩服和一丝后怕: “学妹…不,林姐!你这…深藏不露啊!这打法,太凶残了!服了!”

顾言也走了过来,看着萧灼(林晚晚身体),眼神更加复杂难辨。眼前这个人,身手矫健得不像话,眼神冷冽陌生,打球像打仗…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晚晚! 难道…真的像同学们私下议论的,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萧灼无视了周扬的惊叹和顾言复杂的目光,只是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拒绝顾言递过来的水),拧开喝了一口。 他的目的达到了:活动了身体,初步了解了这个叫“篮球”的游戏规则(虽然在他眼里漏洞百出),更重要的是,通过运动,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力似乎提升了一丝。他将水杯放回包里,目光无意间扫过包口。

包里,那本摊开的历史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角露了出来。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林教授,意气风发,站在一处黄土飞扬的考古现场。而他的手里,似乎拿着…半块玉佩?玉佩的纹路…

萧灼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需要立刻回去,仔细研究这张照片!玉佩,时空互换…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失陪。” 他丢下两个字,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就走,步伐依旧沉稳迅捷,留下身后一片惊诧、议论和顾言久久凝视的、充满担忧与困惑的背影。

翊王府,花厅。

精致的花梨木圆桌上,摆满了比午膳更加丰盛的菜肴。时令鲜蔬、山珍海味、各色点心,琳琅满目,色香诱人。鎏金博山炉里燃着上好的苏合香,青烟袅袅,却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一丝紧绷。

柳如眉盛装打扮,云鬓高耸,插着赤金点翠的步摇,身着藕荷色绣百蝶穿花的云锦宫装,更衬得她肤白如玉,眉眼如画。她亲自执壶,为坐在主位的“萧灼”(林晚晚)斟了一杯琥珀色的美酒,声音娇媚得能滴出水来: “王爷~今日朝堂辛苦,又为北境军务殚精竭虑,妾身瞧着心疼。特意备下这桌薄酒小菜,还有一盅炖了三个时辰的灵芝老参鸡汤,最是滋补安神,王爷可要多用些,补补元气。” 她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仰慕,将一杯酒轻轻推到林晚晚面前。

林晚晚(萧灼身体)端坐主位,背脊挺得笔直,努力维持着萧灼式冰山脸。 她看着满桌佳肴,肚子饿得咕咕叫,口水疯狂分泌,但理智的警钟却敲得震天响!鸡汤!又是汤!柳如眉亲自端来的汤!这女人,午膳下毒未遂,晚宴又来?!还亲自斟酒布菜,简直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死死攥着那块刚从密室带出来的冰凉玉佩,仿佛那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她不敢看柳如眉的眼睛,那笑容太假,眼神太毒。她强迫自己盯着面前的酒杯,脑子里疯狂回忆着《甄嬛传》里那些妃嫔们斗智斗勇的场面。 华妃下毒?甄嬛是怎么应对的来着?食物相克?银针试毒?装病?可她现在“病”刚好一点(靠萧灼的条陈交了差),再装病太假了!

“王爷~” 柳如眉见“萧灼”不动,又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蟹粉狮子头,放到他面前的小碟里,声音带着一丝委屈, “可是还在生妾身早上的气?妾身也是一时心急,担忧王爷玉体…王爷若不肯原谅妾身,妾身…妾身…” 她说着,眼圈竟微微泛红,泫然欲泣,端的是楚楚可怜。

来了!苦肉计加道德绑架!林晚晚心中警铃狂响!这女人段位太高!她要是再不吃,就显得太不近人情,坐实了“冷落侧妃”的罪名,传出去对王爷名声也不好(萧灼的留言里让她注意影响)。可要是吃…万一有毒呢?

怎么办?!在线等!萧灼救命啊!林晚晚内心疯狂呐喊,脸上却还得绷着。她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都要抽筋了。她目光扫过桌上,突然看到一盘红艳艳的、切得极细的辣椒丝,旁边还有一碟雪白的蒜泥。那是用来蘸白切鸡的调料。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自损八百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拼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晚晚心一横,在柳如眉“殷切”的注视下,她缓缓拿起筷子。她没有去碰那蟹粉狮子头,也没有碰酒杯,而是…伸向了那盘红艳艳的辣椒丝!

在柳如眉错愕的目光中,林晚晚(萧灼身体)面无表情地夹起一大筷子辣椒丝,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嘴里!用力咀嚼!

“!!!” 柳如眉脸上的娇媚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见了鬼!

下一秒!

“噗——咳咳咳咳咳!!!”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岩浆喷发般的灼烧感瞬间从林晚晚的口腔、喉咙直冲鼻腔和天灵盖!眼泪、鼻涕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喉咙像被千万根针同时猛扎!属于萧灼的、低沉浑厚的嗓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和痛苦的嘶吼(因为辣椒素刺激声带)!整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发紫,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痛苦地捂着喉咙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干呕,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柳如眉彻底慌了神,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玉箸啪嗒掉在地上!她还没下毒呢!王爷怎么就…被辣椒呛成这样了?!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水…咳咳…水!!” 林晚晚(萧灼身体)一边痛苦地嘶吼咳嗽,一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状若疯癫,一下子打翻了面前那杯柳如眉精心准备的酒,琥珀色的酒液泼了柳如眉一身!

“啊!” 柳如眉惊叫一声,昂贵的宫装瞬间染上污渍。

“来人!快来人啊!” 林晚晚继续痛苦地大喊大叫,涕泪横流,借着咳嗽的掩护,身体“不经意”地撞向桌子,力道之大,差点把整张桌子掀翻! 碗碟叮当作响,汤汁飞溅!那盅被柳如眉重点“关照”的灵芝老参鸡汤,更是被她“慌乱”中一把扫落在地!

哐当!

精致的青玉汤盅摔得粉碎,滚烫的汤汁和里面的鸡块、参片溅得到处都是,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王爷!王爷息怒!王爷您怎么了?” 碧荷和几个侍女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王爷痛苦地捂着喉咙咳嗽,满脸通红泪流不止;柳侧妃狼狈地站着,宫装染酒,脸色煞白;地上是打翻的酒盏和摔碎的汤盅…

林晚晚一边继续惊天动地地咳嗽干呕(一半是真辣,一半是演技),一边指着地上那摊狼藉的鸡汤,用嘶哑破音的嗓子吼道:“汤…咳咳…汤里有毒!辣…毒死本王了!快…快给本王查!咳咳咳…” 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有毒?!” 碧荷和侍女们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一片! 柳如眉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看着地上那摊污秽的鸡汤,又看看状若疯魔、一口咬定汤有毒的“王爷”,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没有!这次真的没有!那辣椒…难道是王爷自己…故意…?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让她遍体生寒!

“王…王爷明鉴!妾身…妾身没有…” 柳如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颤抖。 她百口莫辩!王爷被“辣”得如此痛苦,还一口咬定汤有毒,现场一片狼藉,人证物证(她布的菜)俱在!她完了!

林晚晚一边继续痛苦地表演(喉咙是真疼得要命),一边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柳如眉,心中冷笑: 想毒死我?先让你尝尝被反咬一口的滋味!这辣椒…真他娘的带劲啊!萧灼,我对不起你的嗓子!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