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府密室。
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狭小的石室内脉动、流淌,将冰冷的石壁、沉重的石桌、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泽。 那半块墨绿色的双鱼阴阳佩(阴佩)悬浮在石桌上方尺许,如同一个微型的绿色太阳,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玉佩背面的双鱼回环刻痕疯狂旋转,首尾相衔处形成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奇点!
嗡——!
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鸣声在密室内回荡,震得石壁簌簌落下细小的灰尘。空气被无形的力量剧烈搅动,形成一股股混乱的旋风,卷起地上的纸屑和尘土,打着旋儿被吸向那悬浮玉佩中心的黑色奇点! 那奇点如同一个贪婪的微型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石桌的边缘,靠近玉佩的位置,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空间扭曲裂纹!
整个密室,如同一个正在被无形之力缓缓捏碎的蛋壳,濒临崩溃的边缘!
王府书房外。
长风如同一尊铁塔,按刀肃立在紧闭的书房门外。他的脸色凝重如铁,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王爷被罚跪太庙前,曾以密令传讯于他,只留了三个字:“守密室,勿入。”
虽然不明所以,但长风对王爷的命令有着近乎本能的忠诚。他隐隐感觉到,书房内那间只有王爷知晓的密室,似乎正发生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那低沉的嗡鸣和细微的震动,即使隔着厚重的墙壁和门扉,也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不安。 仿佛门后蛰伏的不是密室,而是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洪荒凶兽!
太庙,偏殿外。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铅灰色的天空依旧阴沉压抑。空旷的广场上,唯有那道玄色的身影依旧笔直地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 萧灼(意识艰难支撑)的脸色比地上的积雪还要苍白,嘴唇泛着青紫,额角和鬓发凝结着冰霜。膝盖早已麻木失去知觉,刺骨的寒意和灵魂撕裂的剧痛如同两条毒蛇,一刻不停地啃噬着他的意志。
柳如眉被狼狈抬走后,四周的侍卫在萧灼那“以血洗地”的杀气震慑下,无人敢再上前半步,只是远远地围成一个更大的圈子,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
就在这时——
呜——呜——
沉闷而威严的号角声,穿透沉凝的空气,从太庙正门方向远远传来!紧接着,是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所有侍卫脸色剧变,瞬间挺直腰板,按刀肃立!
只见太庙正门那沉重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明黄色的华盖如同云霞般首先映入眼帘!大批盔甲鲜明、手持金瓜钺斧的御前侍卫如同潮水般涌出,分列两旁!肃杀之气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凝重!
皇帝萧衍,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钦天监正使、几位重臣以及众多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而出!他面色沉凝如水,目光如同鹰隼,隔着偌大的广场,精准地、带着无尽威压地落在了跪在偏殿外的萧灼身上!
真正的审判,降临了!
萧衍并未立刻走向萧灼,而是先在太庙主殿外的丹陛上焚香祭拜了列祖列宗,一套繁复的礼仪之后,才在御座落座。他的目光扫过广场上肃立的侍卫和远处跪着的萧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带翊王,近前回话。”
“遵旨!” 侍卫统领高声应诺,带着两名精锐侍卫快步走向萧灼。这一次,他们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萧灼缓缓抬起头,看向丹陛之上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他没有抗拒,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 长时间的跪地和寒冷让他双腿僵硬麻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身形不可避免地踉跄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御座。 每一步,都踏在尊严与屈辱的刀锋之上。
来到丹陛之下,距离御座数丈之遥。萧灼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和刻骨的冰冷:“臣,萧灼,参见陛下。” 他垂着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寒芒。
“翊王,” 萧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帝王的深沉,“跪省半日,可有所悟?”
“回陛下,” 萧灼的声音平稳无波,“臣…时刻反省,深愧君恩。” 避重就轻,毫无实质。
萧衍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深愧君恩?朕看你…毫无悔意!柳氏惊悸过度,至今未醒!太医言其心脉受损,乃受惊过度所致!更兼王府侍女供述,你言行乖张,举止狂悖,状若疯魔!甚至…疑有邪祟之物藏于密室!萧灼!你还有何话说?!”
字字诛心!句句死罪!邪祟之物藏于密室!这指控,比柳如眉的折辱更恶毒百倍!一旦坐实,不仅是萧灼,整个翊王府都将万劫不复!
广场之上,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丹陛下那个孤傲的身影上。寒风卷起他玄色朝服的衣角,猎猎作响。
萧灼缓缓抬起头。
这一次,他没有再垂眸掩饰。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直直迎上龙椅上那道审视的、充满杀机的目光! 没有恐惧,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属于战神的冰冷和一种…洞穿一切的嘲讽!
“陛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柳氏受惊?其咎由自取!构陷亲夫,其心可诛!言行乖张?臣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至于邪祟之物…”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悲愤:
“臣征战半生,杀人无算!若论邪祟,臣这双染血的手,臣这颗在尸山血海中淬炼过的心,便是这世间最大的邪祟!何须外物?!”
轰!
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话语震得目瞪口呆!他竟然…当众承认自己是“邪祟”?!
萧衍的脸色瞬间铁青!拍案而起:“放肆!萧灼!你…!”
“陛下息怒!” 钦天监正使,一个须发皆白、穿着繁复星纹官袍的老者突然出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陛下!天象有异!天象有异啊!”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天空!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铅灰色的阴沉天空,不知何时,在西北角(翊王府方向)的云层深处,竟隐隐透出一抹极其诡异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 那暗红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隐隐约约,似乎有极其低沉的、仿佛大地呻吟般的嗡鸣声从那个方向传来,穿透遥远的距离,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荧惑…荧惑暗侵紫微!妖氛冲霄!地脉悲鸣!” 钦天监正使的声音带着哭腔,扑通跪倒在地,“此乃大凶之兆!主…主妖孽现世,祸乱朝纲!动摇国本啊陛下!”
妖孽现世!祸乱朝纲!
矛头,直指刚刚自称“邪祟”的翊王萧灼!
萧衍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看向萧灼的目光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帝王的决断! 天象异变,地脉悲鸣,加上柳氏指控、王府流言、萧灼的“狂悖”…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萧灼,已非人臣!乃国之妖孽!必须铲除!
“翊王萧灼!” 萧衍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宣判的威严,“身负妖异,言行狂悖,惊扰圣驾,祸乱宫闱!更引天象示警,地脉悲鸣!罪无可赦!来人!” 他猛地一挥手!
“在!” 御前侍卫统领和周围所有侍卫齐声应诺,刀剑出鞘,寒光映雪!肃杀之气瞬间将萧灼牢牢锁定!
“给朕…拿下此獠!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待查明妖邪根源,明正典刑!” 最后的四个字,如同丧钟敲响!
“遵旨!” 侍卫统领厉喝一声,带着数名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刀锋直指萧灼,大步逼近!
绝境!真正的绝境!
皇帝亲临,天象异变(王府密室玉佩失控引发),钦天监指证,侍卫环伺!插翅难飞!
萧灼孤身立于丹陛之下,面对着步步紧逼的刀锋和龙椅上那冰冷的杀意。他缓缓挺直了那早已疲惫不堪却依旧不肯弯折的脊梁,右手,无声地握住了腰间那柄象征着亲王身份、却从未在皇宫内出鞘的玉具剑剑柄!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玉石特有的温润,却在此刻,透出决绝的杀伐之气!
纵使身陷十面埋伏,战神之锋,亦当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