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猜。”
闻宴提起茶壶,往江扶歌杯子里倒刚让服务员沏好的普洱。
“谁乱猜了,是周盛自己把凊釉送的东西发了朋友圈。”江扶歌噘嘴睨他一眼:“再说人家凊釉自己也说了,对周盛有好感,你做哥哥的也不知道成人之美一下。”
“是呀。”
许甜听完立刻搭腔,朝闻宴道:“之前我还以为林凊釉喜欢你呢,现在她既然和周盛两情相悦,那咱们就撮合下呗。”
说完许甜别有意味的看向林凊釉,没想到对方像话题与自己完全无关似得,专心夹菜连眼皮都没掀,她不满的转动桌面。
“我说林妹妹,你不是喜欢盛哥吗,我们在帮你呢,没听出来?”
眼见面前那道大煮干丝被转走,勺子磕到盘沿,里面的汤水撒了出来。
林凊釉扫她一眼,眸色清冷的抽出餐巾擦手:“你要是对媒婆这个职业感兴趣,报考大学可以填相关专业。”
“你...”
许甜被噎得够呛,瞪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江扶歌接住话头,笑眯眯又递了个干净的汤勺过来。
“凊釉,许甜就是热心肠性子急,你别跟她计较,我们也没有恶意,单纯觉得你跟周盛挺相配的,又互有好感,不再进一步挺可惜。”
迎着对面几道目光,林凊釉面色仍旧纹丝不动,添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喝,末了才回了一句。
“我觉得,我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听到这话许甜彻底憋不住火,言语变得尖锐。
“林凊釉,我看你这态度根本不像对待喜欢对象的样子啊,该不会是拿盛哥当幌子呢吧,为了能继续追在闻宴屁股后头当妹妹,你可真够能豁得出去的。”
她刻意将‘妹妹’那两个字咬得很重,阴阳怪气的拖长调,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种赤裸裸,还当着闻宴面的讽刺挖苦,如果换做前世的林凊釉,大概会羞愤难耐,觉得像有蚂蚁爬满全身,挺不直脊背。
还好她是死过一次的林凊釉,已经可以从容面对。
“许甜姐姐,从你进门到现在,连筷子都没动,坐下开始就一直在讨论我喜欢谁的事,是不是有点太关心我了?”
林凊釉露出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学许甜刚才的样子转了转桌。
“人一饿就暴躁易怒,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说话吧。”
正对着许甜的菜换成了一道软兜长鱼,还留有眼珠子的鱼头把她吓了一跳。
“你!”
从小被家里千宠万爱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一摔筷子指着林凊釉就要开始骂。
“够了,许甜。”
她刚发出一个音节,沉默良久的闻宴便启唇打断,语气很冷。
“我叫你来是吃饭的,如果你不饿,心思在别的事上,可以立刻离开。”
长久以来,闻宴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如玉谦公子,对待身边人永远礼数周到,鲜少流露出此刻这种直白的情绪。
对上他视线,许甜有些不知所措:“宴哥,我...我只是...”
“好了,这件事都怪我,是我先提到周盛的,对不起凊釉,知道你介意,以后我们不会再说了。”
江扶歌向前倾了倾身子,挡住许甜,主动往闻宴的餐碟里夹菜。
“阿宴,这道菜很好吃,你尝尝看好不好?”
见状,闻宴没再说话,包间里的紧张气氛顷刻消散不少。
林凊釉完全无视掉许甜时不时投来的带刺视线,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这里厨师手艺确实一等一。
而且跟柳沁兰逛了大半天的街,她也真的饿了。
可刚清净没几分钟,对面又不安分起来。
再抬眸看去时,江扶歌的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过了,与闻宴近的快能碰到肩膀。
“阿宴,这个鱼味道很好,可惜刺太多了,好烦啊。”
女孩带有撒娇口吻的声音清甜,像悦耳风铃。
“没关系,我帮你。”闻宴熟练将鱼肉的刺剔出来,夹给江扶歌,再帮她把垂落下来的头发掖到耳后。
江扶歌一边吃一边对着他甜笑,又语气软软的说道:“阿宴你真好,我还想吃虾仁。”
“好。”闻宴温声回应,很快就将那道虾转到两人面前,耐心剥起了虾壳。
男生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却又不乏力量感,手背青筋蜿蜒,常年来练习钢琴时总会被老师夸奖先天条件好。
此刻这双手,正为主人心爱的女孩处理虾子,明明是个再普通常见不过的食材,却被衬托的像个艺术品。
这次林凊釉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被闻宴捕捉到。
两人目光隔着餐桌短暂相撞半秒,对方随即勾唇笑笑。
“凊釉,我待会也帮你剥一个,妈临走前专门嘱咐过让我照顾你。”
很温柔的语气。
理由也很正当。
半点挑不出错处。
类似的话,从前闻宴也说过很多次,甚至就在这间包房里,闻江两家父母带着孩子聚餐时,他就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
林凊釉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只知道她泛了热的耳朵一定很红,目光因为害羞和雀跃而变得闪躲。
见状,闻宴眸子里闪烁的柔光又加深几分,含笑的嗓音悦耳到有些蛊惑。
“凊釉,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暗恋对象看着自己眼睛说出这句话,林凊釉心里甜的像是打翻了好几瓶糖水。
后来她去洗手间,回来却只看到闻江两家父母在聊天,不见闻宴和江扶歌的身影。
问柳沁兰,对方表示并没有仔细留意,只让她安心吃饭,两个那么大的孩子又不会走丢。
道理虽如此,可林凊釉还是像有某种预感一般,食不知味。
又坐了一会,她便说饱了,安静离开餐桌想到包房窗外的阳台上透透气。
没想到掀开复古蕾丝纱帘,她刚推开窗户迈前半步,便一眼看到正在角落身影交缠的两个人。
江扶歌双手撑在栏杆上,脸颊上泛着暧昧的绯色。
而她身前的闻宴,则一手托着她的脸,一手扣住她的腰,稍稍偏侧过头,下颌线条凸显。
他是想吻她。
两人嘴唇只差了不到半秒的距离。
林凊釉的意外闯入打断了这一切。
听见声音的闻宴回眸看过来,漆黑瞳孔里闪过一抹很内敛的情绪。
尽管转瞬即逝,可林凊釉还是清楚感知到了。
他在不悦,在责怪。
江扶歌倒没动,只保持着姿势平静望向林凊釉。
那目光骄傲而带有锋芒,像一把刀子,毫不费力便能将林凊釉那颗刚生出情愫萌芽的心剖到七零八碎。
后来很多类似的时刻,林凊釉其实都很想问问闻宴,问他既然那么喜欢江扶歌,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好到超出朋友界限。
后来在接到方茗初噩梦般电话的那个深夜,濒死的一瞬,她突然想明白了。
一直以来是自己太缺乏安全感,将闻宴那份温柔看的太重,攥的太紧。
于她而言照亮整个青春潮湿的那道光,对他来说不过是用在江扶歌身上剩下来的随意施舍。
“不用了,我不爱吃虾。”
林凊釉视线垂落一瞬,再抬起时直视闻宴回答。
“我吃好了,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便推开椅子起身。
不料在绕过餐桌对面三人,即将按下门把手的时候,许甜突然凑过来。
“来,我帮你开门。”
她故作热情的说完这句,突然压低声音贴到林凊釉耳边,冷笑着挖苦。
“怎么,看宴哥对扶歌照顾体贴,你受不了了?”
“我好心提醒你,还是收收你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吧,宴哥喜欢扶歌,从小就喜欢,人家是青梅竹马。”
“你一个乡下来的穷丫头,别没有自知之明,能跟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已经该感恩戴德了。”
说完便用身体挡住闻宴的视线,直接将林凊釉推出去,反手关上了包间的门。
林凊釉气极反笑,冷静几秒才按捺住回去找许甜的冲动。
她沿着走廊往前走,刚重新调试好心情,就注意到不远处有个满臂纹身的男生正低头抽烟。
对方听到动静抬眸望过来,上下一打量,立刻笑着敲敲身旁包厢房门,朝里面道。
“越哥,你的真命天女到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林凊釉便看到有人推开门走出来。
高大优越的身形,灯光下深邃挺阔的眉骨鼻梁,以及那双极具辨识度的深灰色眼眸。
不是霍析越还能是谁。
等林凊釉预感不妙,霍析越已经抬起手撑到墙上,挡住她打算逃跑的去路。
他眼睛半眯起来,呼吸散发着危险,吐字却懒散散漫,很有割裂感。
“能给抱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