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大门口。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府邸前。
玄青原还担心，小崽自己一个人没法找到丞相府去，却发现这小崽自理能力惊人。
她搭着村民的牛车来到城里，又一路打听找到丞相府来，竟是十分顺畅。
就在芽芽迈上台阶，准备让守门的家丁通传时，丞相府的大门骤然打开。
见此，家丁立马将芽芽往下一推，“去去去，哪来的小乞丐，别惊了我们丞相的驾！滚远点！”
然而，他的手掌尚未触及芽芽，就忽然感觉到一股大力，将他整个都给弹了出去。
“啊——”
家丁惊叫一声，砰的一下摔倒在台阶。
捂着被摔得发疼的屁股，家丁惊恐的看着芽芽的方向。
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刚才自己没站稳吧？
这一动静，也立马引起了林丞相一众人的注意。
不等他们过来，芽芽径直走了上去。
站在轿前，芽芽脆生生开口，“你是林墨川吗？”
“大胆！竟敢直呼相爷大名！”家丁护卫脸色一变，正要将人赶走，马车里的人拨开轿帘，一张刚毅的脸出现在芽芽面前。
“我是，你有何事？”
“我是芽芽，”小崽一字一顿，“我娘亲，是林昭雪。”
“林昭雪”三字一出，林墨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眉峰骤然锁紧，神情微微冷了几分。
芽芽仿佛没有看到他瞬间变冷的脸色，继续说道，“我娘亲去天上了，你可以给她下葬吗？”
林墨川微微一怔，一时间，脸上的冰冷被错愕取代。
林昭雪……死了？
他的视线落在芽芽那张稚嫩却又异常平静的小脸上，心头涌上一阵复杂难辨的滋味，刚想问些什么，一个丫鬟快步走来。
刚一见到林墨川，她就跪下开始哭诉。
“相爷，不好了相爷，我家夫人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林墨川脸色剧变。
方才那点因林昭雪死讯带来的短暂失神，瞬间被惊慌取代，“素柔？她晕倒了？”
他甚至来不及多看芽芽一眼，走下马车，大步跨上一旁护卫的马，扬长而去。
边上的家丁护卫连忙跟上。
徒留芽芽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一旁跌倒的守门家丁心气不顺，一顿骂骂咧咧，“你是那灾星生的野种？怪不得沾上你就倒了血霉！
他又得意洋洋，“瞧见了吧？我们相爷心里眼里都只有二小姐，你跟你那死了都不安生的丧门星娘，趁早滚得远远的！还想让相爷收尸？做梦！赶紧找个乱葬岗子自己挖坑埋了了事吧！”
芽芽缓缓转过身，眼底带着疑惑，“你在骄傲吗？”
家丁被她问得一噎。
芽芽面色平静，一步步朝着家丁走近。
“你们相爷得知自己的亲妹妹去世充耳不闻，却为了一个只是晕倒的妹妹慌张离去。”
“身为一国丞相，这是不明是非、不辨轻重！
“身为娘亲的兄长，这是冷漠无情、毫无慈心！”
“你，到底在骄傲得意什么？”
芽芽每说一个字，家丁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即便是芽芽没有对他动手，在芽芽的靠近下，他依旧是被一步步逼退，脸色一阵白过一阵。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出去……相爷的名声……整个相府的脸面……就都没了！
他可担待不起！
“你……你住口！”家丁脸色凶悍，抬起手臂。
芽芽迎着那可能落下的巴掌，不仅不退，反而再次挺直小小的脊背，猛地仰头，“怎么？你还要对我动手吗？”
“丞相府难道要在光天化日、皇城脚下，对我一个五岁孩童动手吗！”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家丁后背，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你……你到底要怎样？”
芽芽掷地有声，“给我，和我娘亲，道歉！”
家丁涨红了一张脸，面目扭曲的吼出来，“对……对不住！”
芽芽没再看他一眼，平静的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竟然也没有要继续呆在这里等他们相爷回来的意思……
家丁瘫在地上，看着那背影消失，浑身脱力。
明明就是个孩子，为何方才带给他的压迫感，仿佛比相爷还大？
蹬蹬蹬走远几步，芽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给自己压惊。
玄青清冷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满意的声音传来，“做的不错。”
“嗯哒！”芽芽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笑容。
芽芽，没有在外面丢脸！
也就是在芽芽走后，街角的马车上悄然掀开一角。
头戴玉冠、气质矜贵的小少年露出半张脸来，透过缝隙，他的目光落在芽芽逐渐远去的小小背影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好奇。
旁边，面白无须、做常服打扮的老太监低声道，“殿下，时辰不早，该启程了。再耽搁，只怕出不了城了……”
“嗯。”少年放下帘角，面容重新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
……
……
芽芽又一路打听，前往殡仪街。
这是小崽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进入真正的江阳城，看什么都稀奇。
只不过看了一圈之后，却也发现，这些都没有师尊爹爹和哥哥给她的稀奇，也就不稀奇了。
殡仪街上，浓重的纸钱香烛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店铺门口挂着惨白的灯笼，摆着各种纸扎的童男童女。
她选定了一家看起来没那么阴森的棺材铺。踮起脚尖，下巴才将将够到那高高的柜台边缘。
“老板，在吗？”
店老板是个面容和善、微驼着背的中年男人，闻声转头，却只见声音不见人，不由狐疑，“嗯？谁啊？”
“老板，我在这里。”芽芽再次开口，努力又往上踮了踮脚，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老板这才看到站在柜台外边，垫着脚尖的芽芽。
瘦小得可怜，身上的旧衣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唯独一双眼睛黑黑亮亮。
老板心里一软，赶紧绕过柜台，半蹲下身。
“孩子，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里可不是你玩耍的地界，快回去吧，家里大人要着急了。”
芽芽摇了摇头，“伯伯，我娘亲去天上了。我来这里，是来买东西的。”
老板一怔，心里一个咯噔，“那……你家里人呢？”
让一个看着三五岁的孩子过来，给娘亲买丧葬品，这孩子家里人……该不是死绝了吧？
“芽芽就是娘亲的家里人，伯伯，芽芽可以办好的。”
这么小的孩子，孤苦无依的，又哪里有钱办……
老板欲言又止，最终在心中叹息一声，看着芽芽的目光越发怜悯。
算了算了……大不了给这孩子便宜些。
就在老板这般想的时候，芽芽从荷包里抠出了一颗金豆豆，“伯伯，芽芽有钱。”
老板眼睛瞬间瞪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