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刚才听到江逾野发过来的消息的提示音,跑到旁边和江逾野聊了好一会儿。
江逾野传了好多照片过来给她看,拍的都是高楼大厦、飞驰的车子、亮得晃眼的商场……还给她讲了不少现代有意思的新玩意儿。
小家伙听得十分入迷,回来的时候嘴角还挂一丝丝甜甜的笑。
但屋子角落里的裴崇旭,感觉自己真的要不行了。
喉咙灼痛,嘴唇干裂渗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刮般的刺痛。
裴崇旭脑子里一片发空,盯着房顶那根破木头,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就这么……把自己放这里不管了?
裴崇旭再没了心思丧气,整个脑海中都在思考着芽芽直接将他放在这里不管了的事情,彻底陷入沉思。
突然,门口传来熟悉的、轻快的脚步声。
那个将他救回,却又完全忘记他存在的小姑娘,终于回来了。
裴崇旭抿着唇,一向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目光盯着走进来的小姑娘,平生头一回,眼眸中出现了一抹深深的幽怨。
刚踏进屋的芽芽,立刻发现了地上那道异常灼人的目光。
她小脸上的笑容顿消,担忧地睁大了眼睛,快步走近,“你怎么啦?是不是……这里痛痛?”
说着,小崽的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位置。
裴崇旭的思维又被这小崽突如其来的关切打断了一瞬。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顺着她的提问,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迷惑开口,“我……心里为什么会痛痛?”
话一出口,太子殿下浑身一僵!
他猛地闭了下眼,浓密的睫毛狠狠颤动了一下。
“痛痛”?
他裴崇旭自幼受储君教导,言谈举止皆成典范,何曾吐露过如此……不成体统的词汇?
一股强烈的错愕涌上心头,裴崇旭的眼神中透出满满的难以置信。
芽芽并不知道裴崇旭此时在想什么。
她点点头,小脸上一派认真与同情,“因为你的脑袋刚才离家出走了,而且,你的腿,离家出走了还没回来。”
刚才兰心姐姐就是告诉芽芽,裴崇旭的腿离家出走了,暂时动不了。
小崽举一反三,一下就想明白,裴崇旭的脑袋是也离家出走了。
裴崇旭,“……”
裴崇旭喉头一哽,感觉额角的神经在隐隐跳动。
他觉得自己的理智也快离家出走了。
深吸一口气,裴崇旭强压下那份荒谬感,努力找回惯常的沉稳语调,可说出来的每个字,却都控制不住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呀?”芽芽歪着脑袋,满眼都是澄澈的困惑。
裴崇旭看着那双写满真诚探询的眼睛,所有引经据典的解释都卡在了喉咙里。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阐述经脉、气血、伤势乃至口渴脱水?
裴崇旭薄唇微启,嘴巴张了又张,最终生无可恋地放弃了挣扎。
罢了。
“嗯……我的腿,离家出走了。”
小崽继续关心,“那你的脑袋离家出走回来了嘛?你的心还痛痛吗?”
小崽委婉开口,“我看你的脑袋……刚才好像还不太好。”
是指裴崇旭刚醒来的时候。
裴崇旭的唇角直抽,一时间满脑子都被离家出走这四个大字给占据了。
他索性别过头去,不想搭理小崽了。
“你……你怎么啦?”芽芽见他忽然不说话了,还扭过脸去,更担心了。
她靠近一步,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袖。
裴崇旭不想说话,并且闭上了眼睛。
这下芽芽真的吓到了!
她小脸一白,声音猛地拔高,带着明显的慌乱,“啊……你的嘴巴!你的嘴巴也离家出走了吗?兰心姐姐——”
“等等!” 裴崇旭的心猛地一跳!
他倏地睁开眼,几乎是本能地出声阻止这声能惊动整个院子的呼喊。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无奈,认命开口。
“水……给我水……我渴……”
芽芽如释重负,“你渴呀,早点说嘛……”
话音未落,她已像一阵小旋风般转身,哒哒哒冲出小屋。
不一会儿,她又哒哒哒冲了回来,小手稳稳地捧着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清澈的井水。
她蹲下身,小心地把碗送到裴崇旭唇边,“喝吧,喝点就不渴啦。”
当清冽的井水入口,裴崇旭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思绪回笼,裴崇旭的眉头皱起,神情有些怔怔。
自己这个时候消失不见,姑姑那边怕是已经急疯了。
想到这,裴崇旭的目光转到芽芽的身上。
看了眼她那小小一只的小身板,裴崇旭又默默将视线挪开。
太小了……
裴崇旭做不出让那么小的孩子爬上山给自己报信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道窈窕的身影从隔壁院子里走出,“芽芽,来吃饭哦。”
“来啦,”小崽瞬间起身,迈开小短腿朝着兰心的方向跑去。
裴崇旭躺在地上,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将人叫住,那小短腿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裴崇旭,“……”
闻着从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饭香,裴崇旭的肚子咕咕直叫,眼睛都快要冒出金星来了。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有些迷茫了。
他不是下山来找净土的么?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
上半身好像没方才那么痛了。
裴崇旭咬着牙,将自己挪到了墙根。
随后一点点的靠着墙壁,慢慢坐了起来。
直到这时,裴崇旭才看清楚,屋子里是有床榻的。
或许是那幼童和她口中的兰心姐姐年纪都不大,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将他拖到床榻上去……
就在裴崇旭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窈窕的身影单手拎着一个大大的石磨盘,将其放在了院子前边。
石磨落地发出巨大的震颤,震的裴崇旭心口都跟着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