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西北军营的肃杀之气中,定边大将军行辕内,宝亲王弘历也在经历着他独一无二的梦境。

弘历的梦,充满了金戈铁马的雄浑与塞外风沙的凛冽。

他梦见自己身披重甲,手持长枪,正率领着精锐骑兵在广袤的戈壁滩上追击一队溃逃的准噶尔骑兵。

战马嘶鸣,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他热血沸腾,正要催马给予敌人最后一击,忽然听到一个清脆得与战场格格不入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爹爹!”

弘历浑身一震,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漫天黄沙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小骑装、梳着两个小鬏鬏的小女孩,小脸蛋被风沙吹得红扑扑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却毫无惧色,只有对他满满的依恋和骄傲。

“爹爹!打坏人!” 小女孩跑到他的马前,仰着小脸,脆生生地喊道。那眉眼…那轮廓…弘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

他几乎是滚鞍下马,蹲下身,一把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小女孩身上带着阳光和尘土的气息,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的脸蛋贴着他冰冷的铠甲。

“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危险!” 弘历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温柔,他环顾四周,刚才还在厮杀的战场和敌人竟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无垠的戈壁和呼啸的风。

“我来看爹爹呀!” 小女孩在他怀里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手好奇地摸了摸他铠甲上冰凉的金属片,“爹爹是大英雄!打跑坏蛋!”

她的童言稚语充满了纯粹的崇拜和信任,瞬间抚平了弘历连日征战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

他抱着这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感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几乎要将他这个在战场上铁血无情的皇子融化。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

怀中的小女孩忽然皱起了小眉头,小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小脸变得有些苍白:“爹爹…疼…”

弘历大惊失色,低头看去,却骇然发现小女孩的胸口不知何时渗出了一片刺目的鲜红!仿佛被无形的利箭射中!

“不!” 弘历目眦欲裂!他紧紧抱住女儿,嘶声怒吼:“军医!快传军医!” 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

怀中的小身体温度在迅速流失,那明亮的眼睛也渐渐失去神采…

“爹爹…小心…” 小女孩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小手无力地垂落。

巨大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将弘历吞噬!他仰天发出一声悲愤到极致的怒吼:“啊——!”

就在这痛彻心扉的瞬间,怀中小女孩冰冷的身体忽然散发出一圈柔和的金光!那金光温暖而神圣,迅速驱散了弘历心中的绝望。

小女孩胸口的血迹消失了,苍白的小脸恢复了红润。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爹爹不怕,” 她伸出小手,轻轻擦去弘历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爹爹要好好的。” 说完,她挣扎着从弘历怀里下来,站在戈壁滩上。

她看着远方天际卷来的、象征着战争阴云的滚滚沙暴,小脸上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庄重。

她再次抬起小手,对着那遮天蔽日的沙暴,坚定地一挥!

奇迹发生了!

狂暴的沙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瞬间平息!肆虐的风沙尘埃落定,露出湛蓝的天空和金色的阳光。

更令人震撼的是,沙暴过后,原本荒凉的戈壁滩上,竟如同神迹般涌现出汩汩清泉!清泉流淌之处,迅速生长出茵茵绿草,甚至开出了星星点点的野花!一片死寂的荒漠,竟在顷刻间焕发出勃勃生机!

远处,似乎还传来了牧民悠扬的歌声和牛羊的欢叫,呈现出一派和平安宁的景象。

弘历被眼前这改天换地的一幕彻底震撼了!他呆呆地看着女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小女孩做完这一切,转过身,对着弘历,露出了一个无比甜美、带着深深眷恋的笑容,用力地挥着小手:

“爹爹,等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 金色的光芒再次包裹住她小小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和煦的阳光与清风之中。

“孩子!别走!” 弘历猛地从行军榻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冷汗浸透了他的寝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要挣脱束缚。

梦中那失去女儿的剧痛和最后那扭转乾坤的神迹带来的巨大震撼,依旧清晰无比。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他竟在梦中流泪了!

“爹爹…等我…” 小女孩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荡。那酷似富察琅嬅的秀美轮廓,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还有那声“爹爹”…

弘历猛地想起!就在今天傍晚,他刚刚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家书!

信中,额娘(熹贵妃)和福晋琅嬅都亲笔写了信。

额娘信中除了叮嘱,还着重强调了琅嬅被诊出有孕,已三月有余的喜讯!琅嬅的信中则充满了对他的思念和担忧,字里行间难掩初为人母的羞涩与喜悦。

三月有余!

时间完全吻合!

弘历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几乎是颤抖着从贴身的衣袋里再次掏出那封家书,借着帐内昏暗的油灯,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关于琅嬅身孕的那几行字。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温度,灼烧着他的指尖。

“是她…一定是她!” 弘历紧紧攥着信纸,指节发白。梦中那小女孩的一颦一笑,那声软糯的“爹爹”,那为他挡下“无形之箭”的揪心,那挥手间平息沙暴、变荒漠为绿洲的神力…还有那句充满眷恋的“等我”和“照顾好自己”的叮嘱…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琅嬅腹中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他的嫡亲血脉!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狂喜、震撼、神圣责任感以及浓浓父爱的复杂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这位年轻统帅的心房。

他不再是仅仅为了功业、为了父皇的期望而战。他的剑锋之下,还肩负着一个来自“天命”的女儿的期盼!

他要活着回去,他要亲眼看着这个神奇的、注定不凡的女儿降生,他要守护她平安长大!

弘历站起身,走到帐外。

塞外的夜空,繁星璀璨,格外低垂,仿佛触手可及。他仰望着浩瀚的星河,目光在紫微垣的方向久久停留。

冷冽的夜风吹拂着他坚毅的脸庞,却吹不散他眼中那炽热的光芒和心中那沉甸甸的、甜蜜的期盼。

西北的烽烟依旧未散,但一颗名为“父亲”的星辰,已在年轻的宝亲王心中,冉冉升起,光芒万丈。

他对着京城的方向,对着那未出世的孩子,在心中无声地立下誓言:

“爹爹答应你,一定…平安归来。等着爹爹,我的…小星星。”

————

养心殿的烛火彻夜未熄,雍正反复推演着西北战局,心中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期盼。

寿康宫的佛堂青烟袅袅,熹贵妃虔诚叩拜,为儿媳和那未出世的天命之女祈福。

西北军营的帅帐内,弘历擦拭着佩剑,眼神锐利如鹰,心中却充满了铁血之外的柔情。

三个梦境,如同三颗落入命运长河的星辰,在不同的心灵深处激起了惊天的波澜,最终却指向了同一个璀璨的焦点——那个尚在母腹中孕育、却已牵动帝国最高层心弦的小生命。

帝星降世,天命凰图。

大清的江山,在战火与期盼中,悄然翻开了新的篇章。

一个由“她”所预示的、充满希望的盛世,仿佛已在时空的彼岸,露出了朦胧而壮丽的曙光。

所有人都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呼唤着“皇爷爷”、“皇奶奶”、“爹爹”的小女孩,踏着宿命的轨迹,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