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锈水悬命与投名状
浑浊的液体带着浓烈的骚臭味溅落在油腻的管壁上。仰头灌酒的醉汉,喉结上下滚动,劣质酒精让他的视线模糊晃动。他无意识地向上瞥了一眼,目光扫过锈迹斑斑、布满凝结水珠的粗大冷凝水管,以及那些纵横交错的废弃支架形成的、如同巨大蛛网般的阴影。
悬吊在阴影中的妍妍,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冰冷的锈水顺着她的手臂流进袖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那醉汉扫视而来的目光让她浑身血液冻结。她将脸死死贴在冰冷滑腻的水管上,身体绷紧得像一块石头,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醉汉的视线似乎在水管和她藏身的阴影处停留了一瞬。那浑浊的瞳孔里映着摇曳的火光,显得空洞而迟钝。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浓烈的酒气喷薄而出。
“看…看个屁!”他含糊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同伴还是骂这阴森的管道,随即又仰起脖子,将瓶子里最后一点浑浊的液体灌进喉咙,随手将空瓶“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金属废料上。
“走…走了!回去…接着喝…”他推搡了一把还在放水的同伴。
两人骂骂咧咧,脚步虚浮地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阀门下方,身影重新融入火堆旁那片晃动的光影和喧闹中。
直到那粗鲁的骂声和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管道深处,妍妍才敢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肌肉因长时间的僵持而酸痛僵硬,几乎失去知觉。她咬着牙,一点一点松开紧抓水管的手指,身体无声地滑落到下方一堆相对柔软的废弃隔热材料上,溅起一小片灰尘。
暂时安全了。但只是暂时。“铁鼠”和他的手下就在外面,疤脸的血味是致命的标记,她像一只掉进狼窝的羔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疤脸叔用命换来的这条生路绝不能断送在这里的决绝——支撑着她。她蜷缩在隔热材料的阴影里,像受惊的小兽舔舐伤口,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疤脸塞给她的染血金属片(A-7-1X…太空港),他嘶吼的“上面在找特别的苗子”… “铁鼠”刚才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他们需要懂技术、没背景的人!而自己唯一的筹码……妍妍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工装内袋,那里藏着那块冰冷的金属板——上面刻着她对“铁犀”能量核心转换效率的疯狂优化构想!一个能让报废核心发挥出接近新机60%效能的设计!这在资源匮乏的地下世界意味着什么?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孤注一掷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与其躲藏被捉,不如主动现身!用这份构想做投名状!但如何取信于那个眼神像鬣狗一样的“铁鼠”?她需要一件“礼物”,一件能证明自己价值、且与“铁鼠”利益相关的敲门砖!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扫过这个巨大的、由废弃物堆砌而成的巢穴。火光跳跃处,“铁鼠”正站在那个金属箱上,挥舞着他的金属爪钳,唾沫横飞地训斥着几个手下。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砸!‘刀疤刘’那边催着要那批改装的‘矿骡’控制器!电路板又他妈烧了三块!再拖下去,老子拿什么去换‘净水片’和‘高能电池’?等着喝锈水、点油灯吗?”
控制器…电路板烧毁…妍妍的眼睛猛地一亮!她的目光锐利地投向火堆附近一个稍显干净的角落,那里随意堆放着几块从报废工程机械(“矿骡”)上拆下来的、布满灰尘的控制主板。其中一块被单独放在一个破木箱上,旁边散落着简陋的焊接工具和几个替换零件,显然有人尝试维修但失败了。
机会!妍妍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像一道融入阴影的轻烟,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堆废弃电路板旁。借着火堆跳跃的光线,她迅速拿起那块被放弃的主板。手指拂去灰尘,露出焦黑的电路和几处明显熔断的铜箔。她捡起旁边一根磨尖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拨开烧焦的元件,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短短几十秒,她就锁定了故障核心——一个设计冗余严重不足的过载保护模块,在“矿骡”超负荷运行时必然崩溃,而之前维修者试图并联电容的补救措施更是雪上加霜。
时间紧迫!她拿起一块废弃的散热片,用磨尖的金属丝飞快地在上面刻画起来。线条简洁而精准,勾勒出一个全新的、利用废旧电感线圈和特定冗余设计构成的保护回路草图。她在草图关键节点旁,用极小的符号标注了几个在废料堆里常见的、特定型号的废旧元件编码(她认得角落里就有!)。最后,她在散热片边缘用力刻下一个代表“铁犀”能量核心优化构想的简化符号——一个嵌套的双环箭头。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块画着草图的散热片,轻轻压在那块烧毁的主板下面,只露出那个独特的双环箭头符号。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从藏身的阴影中站起身,径直朝着火堆旁、正在金属箱上焦躁踱步的“铁鼠”走去!她的身影暴露在跳跃的火光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惊愕、凶狠、贪婪、好奇……无数道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刺在她身上。
“铁鼠”猛地转过身,那只冰冷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妍妍,闪烁着危险的红光。金属爪钳“咔哒”一声张开,如同猛兽的獠牙。
“耗子…自己爬出来了?” “铁鼠”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他抽了抽鼻子,像在确认什么,“还带着疤脸那死老狗的臭味!”
第二节:禁闭室里的根茎网络
生活区D-3单元的门在身后无声地滑上,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外界。所谓的“单元”,不过是一个狭小的金属盒子。一张硬板床,一个固定在墙上的折叠桌板,一个狭小的盥洗槽,一个冰冷的合成材料便桶,再无他物。墙壁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色,顶灯散发着恒定而惨白的光,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却又冰冷死寂。没有窗户,只有门上一个狭小的观察窗,如同监狱的窥视孔。
姣姣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滑坐在地板上,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监察长莫里森冰冷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来源存疑…编造耸动结论…引发恐慌…限制通讯…”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心里。愤怒、屈辱、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冲撞,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喊。
沃克剽窃了她的研究,堵住了她的嘴,把她像危险品一样关了起来。而那份揭示着星球正在流血的真相,那份以“光语花”生命为代价发出的警报,却被冠以剽窃者的名字,成了对方粉饰太平、甚至可能换取更多利益的工具!更可怕的是,莫里森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沃克的研究,竟然得到了“磐石”重工厂和星际能源公司的“数据支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些能源巨头,很可能早就知道他们的开采在扼杀地脉!他们和沃克之流,是一丘之貉!而自己,就像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蓝心…” 姣姣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个微弱摇曳的蓝色光晕仿佛就在眼前。它还在衰竭吗?其他母株呢?沃克会怎么对待它们?仅仅是作为他论文的“证据”被圈养起来,直到彻底枯萎?还是…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被销毁?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就算被囚禁,就算被剥夺了一切权限,她也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必须找到新的证据,找到反击的武器!
个人终端被冻结,无法连接生态站网络。她的目光如同困兽,在这个狭小的囚笼里疯狂扫视。灰白的墙壁,冰冷的金属家具…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唯一带有“生命”痕迹的地方——那个狭小的盥洗槽下方,靠近潮湿角落的地板缝隙。
那里,在合成材料地板与金属墙体的接缝处,因为长期的水汽浸润,竟然顽强地钻出了几丝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白色菌丝!旁边,还有一株小得可怜的、不知名的苔藓,呈现出病态的灰绿色。
植物!生命!哪怕是最卑微的存在!
姣姣的心跳猛地加速。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闪现。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到盥洗槽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合成水流淌出来。她用手指沾湿,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将水滴在那些脆弱的菌丝和苔藓上。然后,她屏住呼吸,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专注,轻轻、轻轻地触碰在那几丝湿润的菌丝顶端。
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恳求,都凝聚于指尖。
“帮帮我…请帮帮我…”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告诉我…外面…光语花…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只有菌丝冰冷潮湿的触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她时,一种极其微弱、如同风中蛛丝般的“沙沙”感,顺着指尖传递而来!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细微的振动,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极其模糊的“信息流”!紧接着,一些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画面和感觉片段,如同被干扰的旧信号,强行涌入她的意识:
——一片模糊的、被巨大玻璃罩住的蓝色光晕(是保育室!),旁边似乎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晃动,带着一种冰冷的“观察”感…
——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干渴”与“灼痛”感,如同根系被浸在滚烫的沙子里(是地脉衰竭的加剧!)…
——另一个画面:一片更广阔、更狂野的“绿色”波动!不是保育室那种精致脆弱的光语花,而是某种…更原始、更坚韧、如同野草般蔓生的生命力量?但这股力量似乎被某种巨大的“铁锈色阴影”和“污浊的洪流”重重压制着,痛苦地挣扎…(这是…工厂区的地下?)
——最后,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共振”感的闪光点!像黑暗中遥远的星辰,又像地底深处顽强搏动的心脏…这感觉…竟有些熟悉?一闪而逝,难以捕捉…
“呃!”姣姣猛地抽回手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些信息碎片太混乱、太模糊了!保育室、地脉衰竭加剧、工厂区地下被压制的原始生命…还有那个奇异的闪光点?她喘息着,努力消化着这些碎片。沃克果然在“监护”光语花,地脉情况在恶化…但工厂区地下那被压制的原始生命力是什么?那个一闪而逝的熟悉闪光点又是什么?
这微弱的根茎网络是她唯一的窗口!她必须坚持下去!姣姣再次沾湿手指,更坚定地触碰向那几丝菌丝和苔藓。这一次,她尝试引导自己的意念:“水…光语花…需要…水?能量?信息?”她集中精神,想象着保育室的环境,想象着“蓝心”那微弱的光晕,试图传递更明确的询问。
微弱的“沙沙”感再次传来,比刚才似乎清晰了一丝。一些新的、依旧破碎但指向性稍强的信息碎片浮现:
——关于“水”:一种强烈的“错误”感!并非缺水,而是水中带着一种“刺痛”的杂质…(是生态站循环系统被污染了?还是…)
——关于“能量”:传递来一种更清晰的枯竭感,源头指向…下方深处!伴随着一种巨大的、有规律的“吮吸”和“震颤”的意象!(是能源汲取装置!)
——关于“信息”:一个模糊的、带着“金属”和“数据流”冰冷感觉的方位指向…似乎是在…生态站的下层结构?某个…废弃的旧数据节点接口?
废弃数据节点接口!姣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生态站建立在早期殖民基地基础上,下层确实存在一些早已停用的旧设施!如果那里有物理接口,或许能绕过被冻结的终端权限!这可能是她获取内部信息、甚至找到沃克剽窃直接证据的唯一机会!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囚笼中重新燃起。她必须找到那个接口!而门外,由监察安保设置的、规律的巡逻脚步声,如同冰冷的秒针,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和行动的危险。
第三节:共振的闪光与“星火”初燃
废弃巢穴中央,篝火跳跃,将妍妍单薄的身影在油腻的管壁上拉长、扭曲。十几双眼睛如同饥饿的狼群,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凶狠、怀疑和一丝残忍的兴味。“铁鼠”那只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着她,金属爪钳开合着,发出“咔哒、咔哒”催命般的脆响。浓重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妍妍的骨髓。
“耗子…自己爬出来了?” “铁鼠”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他抽动鼻子,露出狰狞的冷笑,“还带着疤脸那死老狗的臭味!怎么,老狗临死前没教你怎么在阴沟里躲好等死吗?”
周围的喽啰们发出一阵粗野的哄笑,有人不怀好意地掂量着手里的扳手或磨尖的钢管。
妍妍强迫自己挺直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驱散眩晕感。她抬起脸,迎向“铁鼠”那冰冷的电子眼,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嘶哑:“疤脸叔…用命送我出来,不是让我等死的。”
“哦?” “铁鼠”挑了挑他那条残留的眉毛,金属爪钳指向妍妍,“那你想干嘛?求老子收留你?就凭你这小身板和一身死狗的血味?” 又是一阵哄笑。
“凭我能修好你烧掉的‘矿骡’控制器!”妍妍猛地提高声音,压过周围的嘈杂。她指向火堆旁那个破木箱,“还有,凭我能让‘铁犀’那种报废核心,多榨出五成的力!”
巢穴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铁鼠”。让报废核心多榨出五成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在资源匮乏的地下世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强的武器,更持久的能源,更大的生存空间!
“放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独眼”)最先反应过来,啐了一口,“毛都没长齐,就敢在‘铁鼠’老大面前吹这种牛?老子看你就是王秃子派来的探子!”他拎着一根沉重的金属管,狞笑着朝妍妍逼近。
“是不是吹牛,”妍妍毫不退缩,反而迎着“独眼”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铁鼠”,“看看那块板子下面压着什么!再给我…十分钟,和那堆废料!”她的手指,坚定地指向角落里堆放的那些从矿骡控制器上拆下来的、布满灰尘的废旧元件。
“铁鼠”猩红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冰冷的目光在妍妍那张虽然污秽却异常坚定的脸和那个破木箱之间来回扫视。他朝“独眼”使了个眼色。“独眼”骂骂咧咧地走到木箱旁,一把掀开那块烧毁的主板。
下面,赫然压着一块银灰色的散热片。上面用尖锐的金属刻痕,清晰地画着一个结构简洁却透着精妙思路的保护回路草图!草图边缘,标注着几个特定的废旧元件编码(他一眼就认出角落里正好有!),而在散热片的一角,刻着一个独特的、嵌套的双环箭头符号!
“铁鼠”也看到了草图。他那只冰冷的电子眼瞬间收缩了一下。他认得这个符号!那是只有核心工厂老师傅才懂的老式标记,代表某种能量核心的优化设计!疤脸那老东西…难道真捡到宝了?
“给她!” “铁鼠”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十分钟!拿工具和零件给她!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小耗子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独眼”虽然不忿,但不敢违抗,粗暴地将一堆工具和妍妍指明的废旧元件踢到她脚边。
妍妍立刻蹲下,抓起工具,双手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她无视周围那些或怀疑、或凶狠、或好奇的目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块烧毁的主板和那些不起眼的废旧元件。磨尖的探针精准地剥离焦黑的线路,小巧的焊枪在她手中跳跃出细小的蓝色火花,老旧的电容、电阻、电感线圈被她灵巧地拆解、重组,按照散热片上那个草图的指引,焊接、搭接…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精准和高效,完全不像一个在废料堆里挣扎的孤儿,更像一个浸淫机械多年的匠师。
巢穴里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焊枪的“滋滋”声和元件碰撞的轻响。连“铁鼠”都屏住了呼吸,猩红的电子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妍妍那双翻飞的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十分钟即将到点的刹那,妍妍放下了焊枪。一块面目全非、布满了“补丁”和飞线、却又透着一股奇特生命力的主板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拿起主板,走到巢穴边缘一个连接着破烂电源接口的测试台旁(显然是他们用来测试维修成果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将主板插口用力插了进去!
嗡——!
测试台上一排黯淡的指示灯猛地亮起,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绿光!旁边一个模拟负载的旧马达,也发出平稳有力的转动声!成功了!而且运行极其稳定!
“嘶…”巢穴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声。看向妍妍的目光瞬间变了,凶狠和怀疑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用一堆破烂修好他们束手无策的板子,这本事在地下世界就是硬通货!
“哼,有点门道。”“铁鼠”脸上的凶戾之气也收敛了不少,但猩红的电子眼依旧锐利如刀,“控制器算你过关。你刚才说的…‘铁犀’核心?五成力?空口白牙可不行!”
妍妍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她再次摸向胸口,缓缓掏出了那块贴身珍藏、边缘已被磨得光滑的金属板。她将它举高,让跳跃的火光照亮上面那些密密麻麻、如同神秘星图般繁复而精密的刻痕——那是她关于“铁犀”能量核心转换结构的疯狂优化构想!
“这个,”妍妍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手指点向金属板核心区域一个复杂的三维能量流模型,“是‘铁犀’旧式‘咆哮III型’核心的致命缺陷,冗余通道阻塞,涡流损耗超过设计值三倍!我的设计,在这里,”她的指尖划过几条新刻的、巧妙交错的回路,“利用废弃的‘断点式’谐振腔和双极磁束偏转,重构能量路径,强制涡流分流再汇入主通道!材料,只需要找到三块特定型号的旧式感应线圈废料,我能改出来!至少提升五成有效输出!如果…如果能找到一点‘星尘’耦合器的边角废料做引导…”她适时地停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铁鼠”。
“星尘耦合器…”“铁鼠”的瞳孔(包括那只电子眼)猛地一缩。王秃子陷害妍妍,用的不正是失窃的“星尘III型”?!疤脸拼命掩护她逃出来…难道…他死死盯着金属板上那些精妙绝伦的刻痕,又想到妍妍刚才神乎其技的维修手法。一个能改造机甲核心、提升五成效能的“生瓜蛋子”…这不正是“上面”最近像疯狗一样在搜罗的“特别苗子”吗?价值难以估量!
“铁鼠”脸上的凶戾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算计和一丝忌惮的复杂神色。他沉默了几秒,猩红的电子眼光芒流转,似乎在急速权衡。终于,他缓缓抬起金属爪钳,不是攻击的姿态,而是向下压了压,示意周围蠢蠢欲动的手下安静。
“那块板子,”他指着妍妍手中的金属板,声音低沉,“还有你,小丫头…有点意思。疤脸那老狗,临死倒是给老子…不,给‘星火’,送了份大礼。”
“星火?”妍妍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
“铁鼠”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金属冷光的笑容:“想知道?那就证明你值这个价!三天!用你吹牛的材料,给老子弄出个能转的‘铁犀’核心样机!做得到,你就有资格知道疤脸拼死让你来的地方,到底是龙潭还是虎穴!做不到…”他金属爪钳猛地一握,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老子就把你连人带板子,一起卖给王秃子背后的‘黑齿轮’,换一箱上等的高能电池!”
三天!样机!妍妍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豪赌。她看着“铁鼠”那只冰冷算计的电子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承载着她所有野心和疤脸叔最后希望的金属板。火焰在金属板的刻痕上跳跃,仿佛那些冰冷的线条活了过来。
“好!”妍妍猛地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没有丝毫退缩,“材料,工具,地方!给我!”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奇异悸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她的心脏!仿佛一颗遥远的星辰在灵魂深处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坚韧和…奇异的共鸣感?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除了金属板的冰冷,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温热。
与此同时,在生态站冰冷的D-3禁闭室内,姣姣正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指尖那微弱的菌丝连接上,试图定位那个废弃数据节点的精确位置。突然,一股强烈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震颤”感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情绪碎片,如同微弱的电流,顺着那脆弱的根茎网络猛地传递过来!这感觉陌生又突兀,与她正在接收的关于生态站的信息格格不入,却让她指尖一麻,精神链接差点中断!
“?!”姣姣惊愕地睁开眼,看向自己刚刚被“电”了一下的指尖。那是什么?工厂区的震动?还是…别的什么?那个一闪而逝的“闪光点”?她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找到那个数据接口才是关键!
在无人知晓的层面,钢铁废墟中的决绝心跳,与生命囚笼中的坚韧脉动,于星球痛苦的地脉之上,完成了一次超越时空的、微不可察的共振。命运的丝线,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