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荣国府的当家太太,竟然使出绑架下人孙子的卑劣手段,来逼迫下人为其卖命。
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王夫人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连带着整个贾府,都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年哥儿,我看此事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看如何?”
贾母心中虽然对王夫人恼怒至极,但也不得不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
她只能将目光投向贾年,希望他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再继续追究此事。
就算不为了王夫人,也要顾及一下她最心爱的宝玉。
“老太太,孙儿也不是非要揪着这点小事不放,非要跟一个下人较这个真儿。可您想啊,好歹孙儿如今也是朝廷亲封的超品伯爵,他一个家生子奴才,就敢跑到您面前,指名道姓地要您来责罚我。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丢的,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脸面,而是咱们整个贾家的脸面吧!”
贾年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要将此事交给绣衣卫处理,态度强硬至极。
王夫人这个时候也彻底慌了神。
绣衣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跟前朝的锦衣卫一样,是能让鬼哭神嚎的人间地狱!
铁打的汉子进去,都撑不过三天,更何况是丁嬷嬷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婆子?
若是她哥哥王子腾还在京中,她尚可派人去寻求他的帮助。可如今王子腾远在边疆巡视,自己一个深宅妇人,连府门都不能出,一时间,竟是束手无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老太太……”
王夫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贾母。
“唉!”
贾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珠儿媳妇,凤丫头,你们先带着迎春她们几个,去别处玩耍吧!”
贾母先是将李纨、王熙凤以及三春、黛玉等人全都支了出去,又清退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
不多时,偌大的庭院之中,就只剩下贾母的几个心腹,以及王夫人、丁嬷嬷和贾年几人。
“年哥儿,这件事其中的缘由,我相信你心里也能猜到几分。既然是咱们自家的家事,就在这家里头解决,可好?”
贾母的目光再次落在贾年的脸上,用一种近乎商量的语气,开口说道。
贾年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回道:
“老太太,孙儿也不想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让外人看了笑话。但是,今日之事若不能得到一个彻底的解决,那日后这家中,但凡有哪个下人对孙儿心怀不满,是不是都可以时不时地就跑到您这里来闹上一场了?”
“如果长此以往,那这家中,还有什么规矩体统可言?”
贾年当然也不想将此事真的捅出去,那样丢的,还是贾家自己的脸。
但他更不想就这么轻飘飘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无论是王夫人也好,还是贾母也罢。
贾年今天必须要让他们清清楚楚地明白一件事——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贾年了!
日后,但凡是关乎到自己的事情,他们最好都三思而后行!
“那你准备如何处置?”
贾母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火。
自从丈夫贾代善去世之后,这贾府上下,一直就是她的一言堂。
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府中上下,谁也不敢提出半个不字。
贾赦如此,贾政也是如此。
就连东府宁国府那边,自己的话,也至少要听上三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一个小辈,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公然挑战她的权威!
“如今家中的一些下人,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有的甚至比正经的主子们还要尊贵!仗着自己有些资历,有些体面,连主子们都要让他们三分薄面。我看,是时候该下狠手,好好的整治整治了!”
贾年仿佛没有看到贾母那越来越黑的面孔,依旧自顾自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
“这丁嬷嬷,今天敢如此胆大包天,虽然是事出有因,但也算是犯了僭越的大罪!我看,咱们贾府的这道门庭,已经容不下丁嬷嬷这尊大佛了。还是将他们一家子都放出去,让他们自求多福,自寻富贵去吧!”
地上的丁嬷嬷此刻也已经吓傻了。她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一听贾年提议要将自己全家都赶出府去,吓得连忙朝着贾母,像捣蒜一样地拼命磕头求情。
“老太太!是我老婆子猪油蒙了心!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老太太开恩啊!求您不要将我们赶出去啊!”
贾母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丁嬷嬷,心里也一阵犯难。
说到底,这毕竟是服侍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了,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也是假的。
贾母本就是个念旧之人,对待自己身边的这些老仆,向来都十分看重。
给了他们远超旁人的体面和尊重。
“年哥儿,这个责罚,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贾母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当年的那些老人,如今还跟在身边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两个人了。她也实在不忍心,看到丁嬷嬷就这么流落街头,晚景凄凉。
“老太太,不光是丁嬷嬷,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早就该好好的管教管教了!再不管教,都要被纵得无法无天了!”
“老太太!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跟您保证,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丁嬷嬷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一家要是真的被赶出了贾府,没有了贾家的庇护,以前在外面得罪过的那些人,绝不会放过自己一家的!
所以,她只能更加卖力地对着贾母哭喊求情,希望能够博得一丝同情。
“老太太,要么,就交给绣衣卫去查办;要么,就将他们一家,尽数赶出府去。您老人家,自己斟酌一下吧!”
贾年继续对着贾母,步步紧逼。
自己既然已经爵封超品,那么贾家的这些内部乱象,自己就必须要插手管一管了。不然的话,日后整个贾家,必定会被这些贪得无厌的家贼,给活活拖垮。
丁嬷嬷,只是一个开始。
是自己要在贾家,彻底掌握话语权的开始!
“年哥儿!你这是怎么跟老太太说话呢?还有没有一点做晚辈的样子!”
王夫人见贾年竟然敢对着贾母公然施压,立刻又跳了出来,在一旁帮腔作势。
“二婶婶,”贾年的目光瞬间转向她,眼神冰冷得像腊月的寒冰,“这件事为什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我大家,都心知肚明。二婶婶还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为好!”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不然的话,今日有人敢掳了丁嬷嬷的孙子,那明日,说不定就有人敢把宝玉给掳了去!”
“你……”
王夫人听到贾年竟然敢拿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来威胁自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年,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旁边的贾母也对贾年的话极为不满。
“年哥儿!宝玉是无辜的,你不可以牵连到他!”
在贾母的心中,宝玉的地位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所以,她立刻开口,将宝玉从这场风波中摘了出去。
“年哥儿,丁嬷嬷毕竟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今日,老婆子我就是倚老卖老一回,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翻过此事,如何?”
贾母既不想与贾年彻底撕破脸皮,但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就这么轻易地退步。
“年哥儿,你非要如此逼迫于我嘛?”
贾母也彻底明白了贾年的意思。
区区一个丁嬷嬷,根本无伤大雅,贾年也绝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这,根本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关于贾家内部话语权的争夺战!
如果今天,她贾母服了软,退了步。那以后,贾年再想出手做什么事,将再也不会有任何顾忌,更不会再将她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
“老太太您言重了,‘逼迫’这两个字,孙儿可万万承受不起。”
贾年可不敢应下这个逼迫祖母的弥天大罪。
“孙儿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咱们贾家好啊!府里有如此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的下人,对贾家来说,是祸非福啊!”
“年哥儿!我是你的亲祖母!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父亲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孝顺长辈的嘛?你的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贾母终于被逼得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对着贾年沉声呵斥,准备用孝道和礼法,来强行压制贾年。
但可惜,贾年可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贾赦,每次都能被贾母这几句话给吓得屁滚尿流。
“老太太,父亲常常教导孙儿,凡事要以忠孝为先。但孙儿如今所作所为,也正是为了贾家着想,这同样是‘孝’的一种!”
“在我回来之前,我的亲兵,已经奉命抄了丁嬷嬷的家。从她家中,搜出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更是数不胜数。想来,这些东西,不全是老太太您老人家平日里赏赐下去的吧?”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鸳鸯。
“鸳鸯姑娘,可否劳烦你派个人,跑一趟二门?我的亲兵,这会儿应该已经将丁嬷嬷家中的所有资产,都清点完毕,列出账单了!”
鸳鸯下意识地看向贾母,见贾母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鸳鸯这才心领神会,转身走出了贾母的院子,叫了个小丫鬟,让她去二门找贾年的亲兵,索要那份抄家的账本。
“年哥儿,你今日如此行事,就不怕我去宫里,到陛下面前,告你一个忤逆不孝之罪嘛?”
听到贾母说出如此重的话,一旁的王夫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欣喜若狂的神色。
贾年也知道,贾母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怒了。
毕竟,贾母在贾家这个权力宝座上,已经坐了太久太久。
但可惜,她毕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今日贾年这番强势的夺权,让她也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无力。
“孙儿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贾家,非是不孝,只是不愿愚孝罢了。若是老太太您对孙儿真的心怀不满,孙儿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老太太若是真的想去大内告状,孙儿这便为老太太您备好车马。孙儿还会亲自带兵,一路护送老太太您前往宫门!”
贾年可不会被贾母的这句威胁吓到。
别说只是为了惩治一个罪奴,就是他今天真的把宝玉给打了一顿,贾母也绝不可能真的跑到宫里去告御状。
能不能参倒贾年,还另说。
单是贾家的那些族老们,就绝不会愿意看到贾家失去一个好不容易才挣来的伯爵之位。
要是真的参倒了贾年,让贾年丢了爵位,丢了兵权。
那些族老,以及整个开国一脉的掌家将领们,都会对贾母心生巨大的不满。
贾母之所以能死死地拿捏住贾赦,一来,是因为她还有一个贾政在,就算废了贾赦,也能兜得住贾府的爵位不失。
二来,也是因为贾赦这个人,确实是愚孝到了骨子里。
所以,她才能事事都稳压贾赦一头。
但贾年不同。他这个爵位,是自己拿命,在尸山血海里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整个贾家,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