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到第276下时，林薇突然停住了。
屏幕上的《甲方案·亮瞎眼2.0版》还在闪烁，湖蓝色的色块被她改成了荧光粉，边缘还加了圈金色描边，像块会发光的生日蛋糕。前十四次循环里，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方案改成这副鬼样子。
“薇薇，歇会儿吧，喝杯咖啡？”
小美端着马克杯走过来，粉色的杯沿缺了个口，和前十四次循环里分毫不差。她把咖啡放在林薇桌上，热气氤氲中，林薇清楚地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别愁了，王总就那样，”小美果然开口了，语气带着惯有的敷衍，“过几天就忘了自己说啥。”
林薇抬起头，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小美头顶——
一缕棉花糖似的粉雾正慢悠悠地冒出来，比昨天周扬的黑烟淡得多，还带着股廉价奶茶的甜味。它在小美头顶打了个旋，随着“忘了自己说啥”几个字消散，像从未出现过。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吧？”林薇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小美搅咖啡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僵了0.5秒，随即又恢复自然：“昨天？我不记得了……可能吧，”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夸张起来，“王总那记性，鱼都比他强。”
这次，粉雾更浓了，像被吹大的泡泡糖，在她发梢沾了点粉色的星子。那股奶茶味也变重了，甜得发腻。
林薇没再追问。她低头喝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下午两点五十九分，前台AI吴真实准时播放《说谎》，机械的女声卡在“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这句，卡壳的电流声和前十四次分毫不差。
三点整，小美拿着粉补妆盒走向洗手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声，节奏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模一样。
四点十五分，斜对面的小李果然手滑，他的保温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溅到白色的地毯上，形成的污渍形状，像幅微型地图，和记忆里的十四幅“地图”完美重合。
“抱歉抱歉，手滑了。”小李的道歉词都没变过，连挠头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林薇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很可笑。整个办公室就像个巨大的提线木偶剧场，每个人都在重复昨天的台词，做着昨天的动作，连茶杯落地的角度、咖啡泼洒的范围都精确到毫米。
而她是唯一醒着的观众，困在这场永不散场的戏里。
午休时，林薇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会议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栅栏，把她的影子切成碎片。她蹲下身，手机电筒的光打在桌底——那道陌生的划痕还在，比昨天深了点，像被人用指甲反复划过。
划痕和她刻的“正”字平行，末端微微上翘，像个没画完的笑脸。
林薇伸出手，指尖顺着划痕摸过去。木头被磨得有些光滑，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在划痕尽头，她摸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方，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温度比周围的木头高了一点点。
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
有人和她一样，在记录轮回。有人和她一样，被困在3月15日。有人和她一样，在这冰冷的循环里，试图寻找同类。
林薇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在自己刻的“正”字旁边，小心翼翼地划了道竖线。这是第十五次循环，她第一次觉得，这该死的3月15日，好像没那么漫长了。
“咔哒。”
会议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林薇猛地缩回手，把美工刀藏进袖子里。
“谁在里面？”
是陈默的声音，低沉的，带着点疑惑。
林薇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往桌底缩了缩，手机电筒的光晃了晃，照亮了他的鞋子——深蓝色的帆布鞋，鞋边沾着点木屑，颜色和会议桌的木纹一模一样。
（本章完）
